鸢七敲了几十次门没得到回应,准备强攻才发现门内不但栓着,门后还堆了一大堆桌子板凳一类的东西,不得已使出必杀技:搬一炉子在院子里,上面挂着各类蔬菜的烤串,上面抹上大量油跟辣椒,不停的扇风,火越来越大,辣椒的香气也四溢流窜得诱人。
    稷苏懒洋洋起来,往外一瞅,香味不过是来自些是抹了油和辣椒的馒头片半点荤腥没有,兴趣乐了了,随意取了两串塞入口中,便要回去再睡,玄色钱袋子猝然出现在眼前,睡意完全褪去。
    “压岁钱。”重华将另外一个一样的钱袋子递给还在扇风的鸢七,对楞楞盯着钱袋子的稷苏补充道,“昆仑没有赤色,便由玄色代替。”
    “说吧,你今天还有什么习俗需要我遵从的?”稷苏将钱袋子抛向空中然后稳稳接住,拿在手里反复掂量它的重量,故作轻松调侃来掩饰第一次收压岁钱的兴奋与感动。
    “穿戴整齐,随我下山。”
    稷苏被重华带着来的正是夜宿在山下被托付照顾的酒庄,因为过年大门开着一扇闭着一扇,满头银丝的老头子大概喝的有点多,颧骨通红,正高谈阔论的讲着酿酒的门道,孙婆婆一脸嫌弃,偷偷将杯子里酒倒掉,换上壶里提前沏好的醒酒茶,角落里的小小少年,认认真真的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宿宿。”稷苏跨过开着那扇门的半边门槛,朝小少年张开双臂,拥抱着安慰似的一遍又一遍抚摸他的后脑勺,良久才分开,向还清醒着的孙婆婆点头示意。
    “您几位可算是来了,他呀从昨天开始就闷闷不乐,我跟老头子怎么都逗不笑,我估摸着大概是过节想亲人了吧。”孙婆婆指着夜宿一脸慈爱,打过招呼之后,便吩咐夜宿招待客人,自己扶着老头子进屋里休息去了。
    “宿宿。”待两位老人进屋之后,鸢七才从重华身后探出脑袋来,学着稷苏方才一样张开双臂,软软糯糯求拥抱道。
    “夜宿!”夜宿并不领情,一脸严肃强调这名字专属权,稷苏也不出言制止,完全抱着热闹的心态瞅着两个人互动。
    “这么久不见,你难道不想我吗?”
    “明明才半月不到,哪里许久?”
    自打夜宿在酒庄住下,鸢七只要一有时间就往上下跑,见了人还非得一直粘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大堆不停得说,原本夜宿还能从这些信息里过滤出一些关于稷苏的一些话题,听着也就听着,后来她却昆仑的事情只字不提了,整日只缠着夜宿,偏要叫“宿宿,”夜宿不应不依一声不吭。
    直到上一次下来又是这般,被孙婆婆调侃是年轻小夫妻,鸢七毕竟是女子;脸皮薄,跟着来了也躲着孙婆婆,人一离开,便又开始跟夜宿搭讪了。
    “苏苏,你看他,这段时间你不在,都是我照顾他,他竟然这般知恩不报。”
    “宿宿,小鸢七是女儿家,你要温柔些待她。”稷苏被鸢七大力晃动的手臂发麻,立马顺着她的意思教导一旁正双手环抱,完全事不关己模样夜宿。
    鸢七一个人缠着夜宿闹腾半天,也觉得没劲,抽了根板凳坐着,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状态是,孙婆婆安置完自家老头子出来见四人还在,轻笑摇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老成,大年的初一的热闹都不赶?
    “老头子不争气,初一大节的在屋睡觉,无法招待各位。“孙婆婆在夜宿让出来的板凳慢慢坐下,继续说道,“村东头每年每逢过节便舞狮队来,还有稀奇玩意儿,你代我陪几位取逛逛吧。”
    孙婆婆对这两个不解风情的小伙子实在不放心,在四人兴致门口时又补充道,“晚点还有烟花表演,几位若不着急回去,可一并看完再回。”
    从酒庄到村东头要穿过整个集市,集市因为过节的原因商铺基本全部关门,路上行人了了,偶尔几个孩子拿着小鞭炮玩耍,恶作剧的放在小伙伴的脚边,突然响起来吓得对方纵身一跳画面十分有趣。
    稷苏不知道在哪里捡到两颗孩童遗漏下的,递给鸢七一颗,自己偷偷放慢脚步找人借了火,轻轻抛到重华脚边,猫着身子偷偷观察他的反应,不料,那鞭炮冒了一阵白烟之后哑了,败兴而归。刚若无其事的偷偷跟上,被夜宿突然一声比鞭炮声音还要洪亮的一声大吼吓得右边耳朵都快聋了。
    “鸢七!”
    不知何时鸢七点燃了鞭炮恶作剧夜宿,很不幸的,在鞭炮爆炸之时,夜宿的脚刚好采到上面,整个脚掌都麻了,哪里还顾得平日的形象人设与男女之别,追着就要上去“报仇。”
    “宿宿跟小鸢七在鸢七挺好,我放心!”稷苏望着两个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满眼欣慰,如若自己不在了,有一个鸢七这样的小姑娘代自己照顾小银蛇,她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你不同他一起?”稷苏的灵力正在快速恢复当中,昆仑不是她的家,也没有她喜欢的自由,离开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重华早就做好了离别准备,更不愿意自己的心思和言语成为她的束缚,所以从不过问。但她自自己寿辰之后在功法和医书上面花的心思他都看在眼里,知晓她是有大事要做,现如今再听此话之意是要单独行动,心里深深担忧起来。
    即使重华一番苦心将自己送入雅驯书院学习礼仪风度,稷苏仍旧无法对伤害自己和自己族人的人宽容饶恕,“报仇”两字上重华与自己必有分歧,她不愿破坏如此美好氛围,佯装未闻,转移话题道。
    “怎么不直接告诉早起是为了下山看宿宿啊,这样我昨晚也就不用费神去骂你了。”
    “我发现你最近对我有点好呢?”重华神色未变,停步一声不吭,稷苏不知他是何情绪,用自己的手膀子去挤他,伸张了脖子,仰着脑袋盯着重华漆黑的眸子,突然觉得自己很没良心,重华操心着所有人,只是从来不主动说罢了,遂又厚着脸皮补充道,“一直都好,最近明显一些,嘿嘿。”
    “凡事量力而行。”重华留下四个字,狼狈的先一步离开,暗自用灵力强压住身体突然涌现的那股少年的特有的热流。
    二人对重华话里的意思心知肚明,却都适可而止,未再往里深究,被拥挤的人群带着向前,感受新年的氛围。
    这边狮子舞刚结束,那边三尺长的长龙便比赛似的在空中成波浪式飞跃,狮子不甘示弱又重新喷起火来,看得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人们连连拍手。
    街上买的东西果然如孙婆婆说的那样尽是稀奇玩意儿,皇室的珠宝,仙山里的矿石草药,还有来自各地的特色小吃,比起前面种种,食物更得稷苏青睐,闻着味儿直奔人群最里面的卖烤鸡腿的小摊位。
    “老板,两个鸡腿,要烤的狠一点的,焦红色那种最好。”稷苏利索拿出早上重华给自己的压岁钱,夜宿早以付过,并且将装好的烤的狠鸡腿倒回了烤架上,自己在架子上面挑挑拣拣。
    “肉类焦糊会产生毒素,短寿的。”夜宿将挑好的两根金黄的鸡腿一根递给稷苏,一根留给自己,轻轻咬了一小口,嫌弃道,“今日便陪你吃了,省的你比我早死。”
    这话雷泽池边那条小呆龙讲了五百年,时隔一千多年再次听到,昔日朋友家人相处的画面跃入脑海如野马奔腾,“你怎么知道这些?”
    “忘记听谁说的了,觉得有道理就记下来了。”夜宿不以为意,闭眼快速啃完那只油腻腻的鸡腿,将骨头化成粉末,吹散在空中。
    夜宿体内有一股强劲的灵力而不自知,重华将他送到酒庄之后,便教了他些小法术做防身用,看来学得不错,不过稷苏此时情绪全在对故人的怀念中,自然不会发觉。
    “哦,我有一个人很讨人厌的朋友很爱说这话!“
    夜宿没吭声,重回摊位,买回了刚刚被自己嫌弃的那两根烤的焦红的鸡腿,一根递给稷苏,一根留给自己,眼睛瞪得贼大,欢快的将上面的肉啃了个干净。
    “哎,师尊,昆仑弟子为何在此出现?”鸢七在无忧殿生活多年早已养成忌肉的习惯,对二人抱着油腻腻大鸡腿啃这件事情嫌弃的很,左顾右盼找新鲜玩意儿,分散注意力。
    稷苏向鸢七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个白衫赤边的背影在人潮中瞬间没了踪迹。
    仙门百家各有自己的辖区,若非别派请求援助或者有与自己门派相关的事情,轻易不会出现在别派的辖区内,那两个慌张离去的背影自然不会是以上两种倒像是跟踪窥视。两人伸身手不错,明显不是云袖的手下,若不是云袖,他们窥视之人是谁,此行是何目的还真不好说。
    “已经好些日子了。”稷苏头一回听夜宿用如此轻蔑语气说话,不由得侧目,他还是小银蛇时就跟着自己东躲西藏加打架,也难怪会如此敌意。
    “他们不识得你,想来不是针对你的。“这两人逃跑的本身和手上的赤铜剑都说明并非俗辈,若二人加起来自己都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是身上没半点功夫的夜宿,稷苏担心夜宿将对云袖一党的恨意转嫁到他们身上,立马宽慰道。
    “昆仑辖区向来太平,不必担心。”有了重华的宽慰,稷苏总算放心拽着一脸不悦的夜宿继续游玩。
    烟花表演自酉时开始,当七彩的光束空中“炸”开,稷苏望向身旁的三人,五百岁之后头一次感觉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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