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黄昏,节并果然如约在桥头等候,手里拿着两柄差不多的剑,不停向桥那头张望。
    “大师兄!”稷苏上前拍了那少年一把,自来熟的接过他手里为自己准备的剑,仔细打量,这剑没啥特别的啊,难道他是要跟我练功不成?
    “山中弟子除了吃饭休息便是在练功,我思来想去,姑娘如果无趣的话,不妨多练功,在下有时间时也可奉陪。”
    “莫非昆仑弟子都像重华一般无趣么。”稷苏小声嘀咕,节并听清以为是在跟自己讲话,尴尬的抛出一个疑问的表情,盯着几步之外围观的弟子,脸上喜色浮出,“有了。”
    刚入山的弟子都不大,正是好耍的年级,一吆喝便来了十多个小青年,在流星阁外不远的地方找了块空地,立了几根木头桩子做门,用藤条和旧衣物编了个球,踢起蹴鞠来,每天虽然玩耍的时间不长,但总归有事情可以期盼,又新朋友可以嬉戏打闹,不像在无忧殿那般死气沉沉了。
    随着琢磨出来的玩法越来越多,聚集在一起玩耍的人也越来越多,稷苏回无忧殿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好多时候错过了无忧殿的饭点,重华不让鸳七留饭,她便只能饿着,后来,师兄弟们老听她抱怨饿,好一阵嘲笑,不过第二天她便收到好多冷馒头、饼啥的,连衣袖里都塞不下。
    “你最近都早出晚归的,无忧殿总也寻不见你人,今天怎这么早回来了?”还没到做饭的点,鸢七正拿着树枝趴地上都逗弄一条软体绿虫,见稷苏哼着小曲儿进来,抬头望了眼日头,确定自己看错时辰。
    “想你了,早些回来瞧瞧。”
    晌午的时候,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一脸高兴的宣布结束游戏要回去整理仪容,下午有重要人物训话,稷苏便独自拿这菱四处溜达,行至一处独立的小山峰,瞅见几株拳头大小花朵,花色青碧,花瓣呈螺纹包裹,带着山涧的露珠,在夕阳照耀下很是好看,是从未见过的品种,瞬间来了兴致,愣是以毫无灵力的凡人之躯,爬上顶去扯了几朵带回无忧殿。
    她喜欢是喜欢,但也不吝啬与人分享,从中拨了两朵,胡乱往鸢七身旁的石桌上一扔,继续哼着小曲儿,换被泥土和露水弄脏的衣服了。
    “碧海云天?传说的爱情之花。”鸢七正盯着桌上的花发愣,听到门嘎吱一声,稷苏正若无其事的从重华房里出来,朝自己眨巴几下眼睛,回了自己房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嗯,苏苏和师尊,老鼠跟人,确实是跨越了界限的爱情。”
    约莫天黑的时候,重华才从三清殿议事回来,刚打开房门,便被一股浅香萦绕,视线落在桌上凭空多出来的碧色小花上,拿着花瓶径直出了门去。
    “师尊,您回来啦,饭马上就好。”鸢七腾腾上涌的白色蒸汽里忙活,笑笑咧咧朝重华打招呼,待白烟消散了些,看清来人手里的物件,疑惑顿起,“您把苏苏送你的花,拿来厨房干嘛,这花喜低温,可不能在这里待的太久。”
    “无事,看看几时用餐。”
    师尊对后辈一向宽容,今日怎么还没到饭点便催起饭来了,肯定是商讨“桃坪令”的事情太非心神,恶狠了,鸢七对着重华离开的背影一阵嘀咕,又往锅里多加了两把秫米。
    稷苏上昆仑之后,当老鼠时是鸢七带到殿外单独喂食,化成人形之后要么成天不在无忧殿,要么就是不到饭店偷摸在厨房用餐,三人同桌用餐这还是头一回。重华细嚼慢咽,兴趣了了,稷苏狼吞虎咽,兴趣泛泛,对比鲜明。
    “我饱了,慢用。”稷苏咕噜喝完最后的秫米周,起身拍屁股欲走,她新发明的骰子还差点活计,等赶紧回去弄好,明天才能有新玩具。
    “等等。”重华从容放下手中的碗筷,望向稷苏离开的方向。
    “那个....不用谢。”这人的君子之道怕是又要泛滥了,稷苏心道,回了个尴尬又灿烂的笑容,岔开话题道,“食不言,寝不语,我都记着呢,今天也照着做了。”
    “花,鸢七晚些会送回,无功不受禄,以后不必再送。”重华神色语速如常,却不知在听人心中已激起千层浪花。
    “好。”稷苏笑着应下,笑容比先前还灿烂几分,只是没甚颜色,“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不喜欢扔掉便是。怎能让我做小人,来成全你的君子之风?”
    欢欢喜喜的一顿饭不知为何成了这般,鸢七左顾右盼也没找到任何线索,索性放下筷子,屏住呼吸,努力把自己化作空气。
    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连不经意飘过的云都没有,稷苏斜躺在屋顶上,望着黑漆漆的一片。
    在昆吾几百年里,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不同的门派历练,适应不同的环境和人物,不管再大的委屈总有个盼头,任务完成了就可以回去,带着历练中见识的新鲜玩意儿,青玄每每接过它们的时候,总是带着皓月般的笑容,总能轻而易举的抚平她内心里所有的疑惑与委屈。
    重华负手立于院中,远看如松,近看如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许久之后,他轻声回房,打坐至天亮。
    稷苏的骰子缝好了,六枚一般大小,每枚由同样大小的六个方形组成,上面分别是一到六的六个点数,抛向空中落地之后总有一面朝上。一大群人每天围着六个骰子玩耍,猜大小,输了的就得耍一套自己最不擅长的剑法给大家取乐,她在凡间早已精通其中门道,自然不会输,通常扮演起哄逗乐的角色,也觉得无聊,但怎的也算是一个消遣,比无事可做要好。
    小弟子们做功课的时候,她便一个人随便找个山坡一躺就是大半天,饿了便回无忧殿,在厨房里找些吃食填满肚子,回卧房继续躺着,如此重复,虽在同一座殿宇里住着的两个人,竟又有大半个月打过照面了。
    这日众人正掷骰子玩的尽兴,突闻一声“蓝老头来了,快跑。”便四下散去,稷苏不明所以也知道是个不易招惹的人物,跟着跑开,只是心疼那些好不容易缝成的骰子,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还想躲!”那老头子一捋胡须,掌心向着地面一摊开,众人便被强大掌力拉了出来,滚了一地。
    “这玩意儿做的倒还精巧,谁做的?”
    “我。”稷苏没有灵力护着,摔得浑身上下都疼,挣扎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正面迎上如刀般目光,即使看不清样子,仍然想找个遮挡躲着。
    “还是个女弟子,胆子倒挺大,师傅是谁?”刚还在在手中把玩的骰子,瞬间化作粉末,一吹就飞的老远,连尸体都不剩。
    稷苏哑然,一来重华没有弟子,二来无忧殿这么神圣的形象不该被自己这么一个外人破坏。一老一小,眉目含笑,隔着数杖的距离,僵持着,谁也不肯认输先出声。
    “禀、师叔,是、是我所制。”一个清瘦的白影,从跪了满地的身影中缓缓而出,哆哆嗦嗦朝老头行礼。
    “来个人,喊蜀宴过来领人!“老头显然不悦,一甩衣袖,负手而立,扫视一圈之后,盯着那弟子,仿佛要把眼神当兵器来用。
    “禀师叔,是弟子一人所为,与其他师兄弟绝无关系。”节并从稷苏身后不远处起身行礼,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去,让蜀清到勉勤殿领人!”老头火冒三丈,胡子也跟着下颔不停抖动,留下一句话肃穆的话,“哼”了一声,穿过众人径直离开。“练功不行倒学会撒谎了,所有人围着勉勤殿给我跑50圈,跑完回去跪着,你们师傅何时过来认领何时才准离开!”
    蜀清蜀宴是昆仑下一任师尊的热选人物,私下经常被昆仑众人拿来比较,其二人灵力功法相近,弟子人数相近,且都强于其他师兄弟,先认罪的丹朱乃蜀宴门下大弟子,后来的节并乃蜀清门下大弟子,皆是年轻一辈弟子的表率,今日却错上加错也难怪老头气氛。
    “稷苏,你厉害啊,小魔头都不怕。”丹朱一巴掌正好拍到稷苏箭头痛处,见她皱眉发出“嘶”的声音,一阵疑惑,“你刚刚没用灵力护着么,怎么还受伤了,还能不能跑了?”
    “小问题,小问题,区区五十圈而已。”稷苏担心他在追问灵力的事情,加快速度将人甩在后面。
    这老头叫蓝十仁,上至昆仑四位师尊,下次厨子伙计,凡是看不过眼的都管,绝不留情是雅驯书院那位据说连四大师尊都打过的蓝九仁夫子的亲弟弟,并称昆仑“大小魔头”,惯用惩罚就是勉勤殿外跑步。勉勤殿是众弟子练功的地方,来往人数最多,在众目睽睽下接受惩罚,不单是身体上的惩罚更是面子上的惩罚。在这基础惩罚上还增加了罚跪让师傅亲自认领,不但薄了犯错人的脸面,更薄了自己师傅的脸面,可见今日事情的严重性,警告意味浓厚。
    各位师傅得知自家弟子闯了如此大祸皆匆匆赶来领人,努力保全颜面,不多久就只剩下稷苏一人,跪在大厅打盹儿。平时上蹿下跳惯了这五十圈的体罚不算啥,没人认识自己,面子上的惩罚也算不上,但下午那么一摔再一跑,接着又跪了这么久,稷苏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快散架了似的。
    子夜十分,实在熬不住了,瞅着没人,半睁着眼挪到墙边,找了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朦胧中,听到一个温柔又舒服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稷苏以为是梦,心中揣测,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位貌可祸国的绝色美人。
    “姑娘,醒醒。我听前日往无忧殿搬东西的活计说,你是无忧殿的客人,便自作主张去请了重华师尊,估摸着就快要到了。他一向最重仪态风格,你且清醒些,好好跪拜着,切莫睡着了。”
    这梦还挺真切,稷苏伸了个懒腰,睁开眼,便见一双素色白靴迎面而来,在几步之外停下,目光神色未动,薄唇轻启。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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