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上有天然的温泉,热水不用柴火烧,随意打两桶即可,洗脸沐浴,护肤又去疲劳,舒服异常。
    “洗澡水都这般养人,难怪昆仑能养出重华这般谪仙似的人物。”稷苏往脸上又撒了凉拌两把水,转念一想,也并没有那么好,“这太养人也不好,皮囊倒是好看,人却傻了。”
    “这、这、这怎么搞?”稷苏出浴见着旁边衣物瞬间懵了,拿着比划半天也没觉出个所以然来,女子的衣裳她是见过不少,却从未穿过,从来都是一身男装,一里一外两件,还是拿这些长的一样一样的衣服和丝绦完全没辙,只好厚着脸皮朝刚刚才被自己轰出去的小丫头求救。“小鸢七,你在吗?”
    求人不如求己,喊了好嗓子没得到回应之后,将衣裳一件件套上,丝绦束于外衫之外,对自己新形象十分满意,哼着自创的小曲,欢欢喜喜出了浴房。
    “怎么样,我太俊,哦不,太美了么?”要说这一身衣裳也真是神奇,稷苏向来大大咧咧,心中素无男女之分,如今换上女装,竟然被看的一股燥热油然而生,生出女儿家的娇羞来。
    重华应先前那几声呼喊而来,碍于男女之别,松柏般直立于浴房外等待,待人平安出来,本欲离开,瞅见稷苏身上的衣物,一眼便挪开视线,看向她身后的木门。
    “左襟在上为常,右襟在上为丧。丝绦为束,男子系于道袍之外,女子系于纱衣之内。“重华目不斜视的说完此番,信步离开。
    “直接告诉我怎么穿不就行了,啰嗦。”
    下午晚些时候,稷苏正睡觉呢,被鸢七指挥人的声音吵醒,起床一看,两个清秀昆仑地弟子正跟着她抬着一面人高的镜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串小弟子手上抱着好几个箱子。
    “鸢七师叔,我们先告退了。”
    “多谢各位帮忙。”
    “你就这么点大,他们管你叫师叔?”稷苏看鸢七强装大人模样朝众人道谢,甚是滑稽,在昆吾除了青玄、云袖之外基本都是一看容貌和持剑便吃辈分的,这么嫩的师叔那么老的师侄她还是第一次见。
    “年龄小怎么了,在昆仑灵力够就能做师傅,我只是不愿意收徒,所以勉强混个师叔当当就行了。”
    “你修那么多灵力就是为了在无忧殿无聊度日?忒没劲了。“小小年级混到如此高度,即便不收弟子,也应该是爱热闹的,无忧殿太过冷清了些。
    “无聊了我可以出去玩啊,只要不超过夜禁时间,师尊是不会过问的。”鸢七说着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脸得意道,“师尊是昆仑最年轻的师尊了,长的好看,灵力修为了得,待人谦和,好多弟子尤其是女弟子都把进无忧殿当成是他们学习书法的动力呢,我可打败几十名比我灵力高的师姐才有幸进来的。“
    “哎哟,不得了不得了,这么厉害呢,你且说说你,是怎么以一人之力打败这么多人的?”稷苏非常给面儿的一阵恭维。
    “她们对师尊存了其他心思,我没有,因为我年纪小不懂,所以......”鸢七后面的话声音小的如同苍蝇,幸好稷苏听力不错才没错过这么离奇的战胜理由,当下便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的,“你别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那你告诉我你搬这么多镜子道我房里干嘛?”稷苏抹了一把被笑出来的眼泪,往那面人高镜子面前一站,果然不笑了,镜子里的自己,一样的容貌,一样的马尾,却无比陌生。
    “师尊说凡间女子都爱照镜子,让我给你准备些。”鸢七将从最后一个箱子里面取出一张四边形的镜子,递道稷苏手上,一副求表扬的神情道,“怎么样,喜欢吧?”
    “喜欢,喜欢,真是太好看了。”稷苏将手里的方形镜子挪开了些,直到不能瞧见自己的容貌,才兴趣缺缺道,“如果你能在给我准备两身玄色男装就更完美了。”
    “你要男装作甚?”鸢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狐疑道,“你现在的样子,换上男装也会被一眼认出是女子的,何况无忧殿就我们三人,都知道你是女子啊。”
    一眼便能看出是女子么,过去的一千多年里遇到的人眼神都不好使?
    “就是觉得男装更自在些,这袖口太大,我驾驭不来。”稷苏已经被鸢七推到梳妆台前坐下,解了马尾,一半的女士已成,灵秀可爱,不由得抚上自己带着几分陌生脸颊,“多长两颗牙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别了么?”
    “不仅仅牙齿,眉眼和面部都更柔和了呀。”鸢七梳了梳稷苏剩下披在脑后的头发,满意道,“再说,你本就是好看女子,和师尊一样好看,我们无忧殿住的都是美人。”
    女子天性爱美,哪怕是以男人身份活了上千年的稷苏也不例外,明知道鸢七是拐着弯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是不能免俗大亮铜镜中的自己。
    入夜之后,稷苏照例来了精神,在无忧殿外四处溜达,听到一阵悠扬绵长的琴声,温柔却带着劲儿甚是好听,能在这里弹琴的除了重华再无别人,也没甚好奇的,索性一跃上了屋顶,就着星辰月亮,听曲儿。
    都说昆仑距上天庭只六步的距离,果然啊,云朵就跟在眼前似的,不用菱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稷苏手上把玩着菱,便想到夜宿,也不知重华是否如离落交待的那般安排在山下了,过的好不好,没有自己在说话的能力有没有长进。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好笑,都没习惯做女子,却好像已经习惯做人娘了。
    “梁上君子房上燕。”重华不知何时捧着琴站到了院子里,衣袂飘飘。
    “眼神儿不好,离近点看个星空云朵,哪那么多说辞啊。”稷苏翘着二郎腿,躺在上面睹物思人呢,没空调侃这不苟言笑的师尊,更没半分要起来的意思,“你要是弹完了就先回去,别跟这儿嘲讽我,我没上过学堂也没跟过夫子,听不懂!”
    稷苏将菱收起,仍单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五指并拢,试着凝神聚气,体内无半分灵力流动,这情况别说照挑拨离间的人了,怕是连昆仑山都下不去吧。
    “他已无大碍,待你上大好,便可下山看望。”
    “如此便打扰了。”稷苏将空着手也塞到脑袋下面垫着,晃着二郎腿,又恢复了平时没正型的嘚瑟模样,“要是有酒就好了,我定招待你好好喝一杯。”
    “无忧殿忌酒。”
    “那在无忧殿外喝不就得了,像之前吃肉那样。”稷苏想起瑶浆的滋味,陶醉的咽了两口口水。
    重华承了离落的交待给小老鼠吃肉,事情自然落到了鸢七手里,鸢七为了不破坏无忧殿忌肉的规矩,每日都抱着稷苏距离很远的小山坡喂养,稷苏今日这样一说,倒像是重华投机取巧了一把故意授意的,无从解释,接无法反驳。
    “谁还不会耍点小聪明呀,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我不会笑你,也不会告诉旁人丢了你师尊的威严的。”重华懒得听稷苏的歪理邪说,抱着琴,面无表情的走了,稷苏在身后的呼喊半天也没得到半分回应。“你真走啊,不是,你这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聊天呢,喂!”
    稷苏早已见惯了他这副样子,心情自然不受他影响,骂骂咧咧两句继续欣赏星星月亮去了。卧房里的重华就不同了,向来对自己要求自己严苛,硬罚着自己多打坐一个时辰,直到稷苏蹿到了山坡的大树上摘果子,还没就寝。
    “小鸢七啊,你平时无聊了都干啥啊?”比鸢尾谷还大的无忧殿,没有虫子也没有鱼,就几个山坡、怪石和一座破寝宫,没得玩儿又不用打坐练功,让稷苏无聊的直抓狂。
    “无聊了就练功或刺绣啊,你看我新绣的手帕好看么。”
    “好看。”稷苏瞧也没瞧鸢七手里的手绢,点头就走。没想到来昆仑修仙的弟子,竟然跟凡间女子一样做这等无聊之事,来消磨时间。
    溜达着走过一座烟雾弥漫的长桥,便看到一座比无忧殿略小的宫殿,往来弟子皆着白衣,单手持剑,稷苏瞬间来了兴致,正打算探探这是什么地方,一不留神踩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下一刻便撞上一个厚实的胸膛,周围人声讪笑不止。
    “哟哟,大师兄桃花开了。”
    “姑娘你没事吧?”那人身材高大,鬓前两撮头发微卷,说话带笑,面色和善,待稷苏摇头,才厉声向旁边调笑的人呵斥道,“休得胡说。”
    “节并以前从未见过姑娘,姑娘是新入山的么,怎么会误入了男生宿舍?”待众人悻悻离去,那男子才和颜询问道。
    “你叫节并?”得那男子点头,稷苏搭上人肩膀,自报家门道,“我叫稷苏,你们这里有啥好玩儿的么?”
    “玩、玩儿的?”节冰从未与女孩子如此亲近过,脸只红到了耳根,话说的结结巴巴的,哪还有平日里稳重的样子。
    “嗯,你们这地儿太难玩儿了,连个飞禽走兽都没有。——好好的你脸红什么,生病了么?”昆仑弟子不会如此虚弱轻轻一撞就坏了吧,重华知道又得说教不可,稷苏连忙替人把脉,确认没事才松了口气。
    “无碍。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姑娘要找的地方,一时没想到。”
    “没事,你慢慢想,我明日再来,我闲得很,有的是时间。”毕竟现在穿着女装,在男生宿舍呆着,围观的人太多,稷苏重重拍了拍节并肩膀,赶紧溜了,留人一脸懵,喃喃自语。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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