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秀云回家后,阿明在路上就想开了。秀云已变得很精明了,就像小戚、小孙这些个业务员,每次去客户的单位,总要拿些礼品去,不是皮带皮夹皮包之类,就是荔枝桂圆巧克力之类,以笼络经办人员,而经办人员就回馈以保费,这叫有来有去,大家实惠。秀云深得做保险之窍门,用在了阿明身上,这叫他馋虫爬了上来,想放弃她又觉得可惜了。
    “唉!打好的套儿难呀!”阿明暗叹道。
    南北湖号称“小西湖”,位于浙江海盐县境內,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湖中一堤横卧东西,将一湖分成南北,故称。
    由于地处海盐的秦山核电厂的企业年金参保在团险部,阿明载着市场营销部的刘经理还有小珏、小戚、小孙早一天就去了。在核电厂回访完了,就直奔南北湖。
    第二天上午,与会者纷纷来了。几个驾驶员不用开会,就在宾馆里抲牛猪1,直杀得天昏地暗。
    ——出来走走,堤上见。
    第二天晚饭后,阿明收到了秀云的短信,于是假装散步,往鲍堤上去。这是寒冬快要入夜的时分,湖风吹来甚是冷飕飕。堤上人不多,秀云与几个同事在湖亭上坐着聊天,阿明也就坐下来。两人的眼儿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
    远处的山峦已是迷迷蒙蒙了,月儿升起在湖之上,光亮照在涟波上熠熠生辉。亭边的柳树条儿丝丝条条的,随风摇摆着,仿佛无数纤弱的美女在翩翩起舞。湖浪拍打着堤岸,涌现许多白泡泡,声响悠悠然的。可以看到宾馆那条小街上的霓虹灯光,夜景甚是醉人。
    阿明正观赏着风景,短信来了。他打开手机一看,是糖瓶儿的。
    ——阿明,饭吃了没有?
    ——吃了。
    ——在干吗?
    ——在湖堤上看夜景。
    ——我想你!你想我吗?
    ——好想!
    ——昨夜睡不着,翻来复去都是你。
    ——我也一样。
    ——天太冷,没生意,就又想你了。
    ——湖边很冷清,我也正想着你!
    。。。。。。
    阿明没事,便不停地与糖瓶儿发着短信。快回到宾馆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秀云的,便到僻静处去接听。
    “阿明,刚才在跟谁发短信?”秀云的口气有些硬。
    “哦,是、是跟一个同学发短信。”阿明意识到刚才疏忽大意了。
    “哼!同学?男的,还是女的?”
    “当然是男的。”
    “我看你笑咪咪、甜滋滋的,肯定不是男的!”
    “唉!秀云,真的是夜大里的一个男同学。”
    “你在外面播种子,开花了吧。”
    “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那你们聊什么?”
    “聊、聊他最近一次上鸡婆店与鸡婆的笑话儿。”
    “不是他,是你吧!”
    “我怎么会去玩鸡婆呢?”
    “这里就有鸡婆,晚上没事好去玩的!”
    “嘿嘿,没钱。”
    阿明嘎说唧说,终于掩盖了真相。他已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这个世道,老实人要吃亏,越坏越能得到好处,越坏越能活得滋润。
    “嗨,糖瓶儿已是我的人了,你秀云给我一点甜头,来吊我胃口,是我的人,‘八’字还没有一撇呢!”阿明喃喃自语。
    回杭的当天傍晚,阿明正在金彪店里吃饭,秀云的电话又来了。
    “阿明,我下午回来的路上,去海宁皮革城转了一转,给你买了一件皮茄克,还有一根皮带,晚上去群英,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秀云,你这是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看你的休闲装太老气了,款式也旧,我在门口等你。”
    “我有点累了,要不明天吧。”
    “不行,我拿回家去,尽管我老公不会来问,看见了,总不好。”
    “那好吧。”
    阿明回杭之前,因不能确定小珏等人几时走,给糖瓶儿发过一条短信,说可能晩上能接她回家,这秀云的事儿突然生出来,他就马上又给糖瓶儿发了一条,说晚上回来太迟,不能在她下班之前赶到。
    这是一件最新潮的棕红色的山羊皮茄克衫,立领短款,皮质软绵绵的摸上去很舒服,阿明穿着很合身。而皮带是boss的,也是值钱货。
    “秀云,这么好的皮茄克、皮带,至少要两、三千块吧。”
    “什么钱不钱的,合身,你喜欢就好!”
    “无功不受禄。多少钱?钱一定要给的。”
    “你那么一点工资,算了!算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去跳舞吧。”
    投以桃李,报以琼瑶。
    动听的舞曲响了起来,秀云对他这般好,阿明感激涕零,带她跳舞特别地卖力,主动地带她跳快三。到了黑舞时,以往他总是带着邪念,很想拖了她上去跳,这次却对她尊重有加,点起一支烟,那样子就是这只舞儿免了。
    “讨厌!又要抽烟了!”秀云埋怨说。
    “嘿嘿,休息嘛。”阿明笑脸道。
    “上去跳!”
    “哦?噢!好!”
    这是一首改编自汤宝如的《缘分的天空》,歌词缠绵悱恻。阿明有着那尊重之心,便不热烈地去夹抱她。秀云却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两眼闪着潋滟的光,把身子紧贴了上来,翕动着鲜润的唇儿,似在等待阿明去亲吻。
    阿明意想不到她会主动,像暖风拂过冰冷的湖水,顿时荡漾起春波来,禁不住微低下头,温柔地印了下去,而两手便把她夹抱得滴水不漏。
    “阿明,好甜!以后你陪我一次,我就给你一个吻。”秀云软绵在阿明的怀里。
    “其它呢?”阿明趁热打铁。
    “去!男人就这样!”
    “‘田’字加个‘力’,男人就是耕地干活儿的。”
    “谁跟你干活?你去耕别的女人的地吧。”
    “我就是想耕你的地。”
    “你别做梦了!”
    龙翔桥一带都是卖服装的,竞争相当厉害,天冷人又少,生意很是差,糖瓶儿每天剥手指壳儿无聊,这天礼拜天的下午溜出来,约阿明到旁边的金城歌舞厅去跳舞,说好里面见。
    这是一个高档舞厅,以服装市场做生意的人居多。一进二楼的舞厅,阿明看见吧台边糖瓶儿与一个高大的穿着黑呢子风衣的背朝着他的男人在说话,上去一看,吃了一大惊,原来他是中学的同学褚军。
    阿明与禇军寒暄数句,便与糖瓶儿找了位子坐了。
    “阿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褚军。”糖瓶儿笑着对阿明说。
    阿明此刻看糖瓶儿的笑,总觉得不是滋味,心里头像有条小虫子在爬似的有点难受:“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说他在一家外贸公司做,具体我没问。”
    “他问了你在哪里做吗?”
    “他问了,我就说在旁边的工联大厦里卖童装。”
    聊了几句,舞曲开始了,阿明便与糖瓶儿上去跳。为了避开坐在斜对面的褚军,他有意不往他那边跳过去,但他眇见了褚军的眼睛直盯着他俩看,这叫阿明甚觉不快。
    褚军是个奶油小生,中学时与糖瓶儿就是一对,而那时阿明还只有羡慕的份,根本轮不到他上去拎鞋。尽管糖瓶儿之前同阿明说那时还不懂**,但忽然之间阴云又笼罩起他的心头来,醋味儿一阵阵往喉咙口涌。
    阿明深知江湖险恶,为了不让褚军有机会,就不停落地同糖瓶儿跳,可一只不停也不可能,慢三第二遍开始时,褚军还是过来叫她跳舞了。
    糖瓶儿朝阿明看,似乎征询他能不能同褚军去跳。毕竟是同学,且褚军从对面老老远2地走过来,阿明不好意思叫糖瓶儿给他吃红灯,便微点了一下头。
    两人便进舞池了。一个风度翩翩,一个娇美如花,很是般配的一对。而且禇军的舞步,一看就是老舞生,不差于阿明,抑或还在其上,这叫阿明顿生危机感。而叫他尤为受不了的,两人跳着也就算了,还嘀嘀咕咕地,糖瓶儿不时地朝他甜笑,褚军也贴着她的耳朵说个不停,全不把阿明放在眼里。
    按理阿明已给了褚军面子,他应该识相点,但慢三跳完后,似乎是褚军拖住糖瓶儿继续跳并四步。跳了大半圈,拉起手来,褚军拉得很漂亮,脚步也极轻盈,而糖瓶儿则很投入的样子。自家的炮仗给别人放,这叫阿明的火儿一蓬一蓬地往上蹿,然而不可能上去拖糖瓶儿下来,阿明气恼之极。
    “亏得已弄过了!亏得已弄过了!”
    阿明懊恼地点燃一支烟,咕嗒咕嗒抽起来,无可奈何地看他们跳,忽然之间很失落。不过,他庆幸自己已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得到过糖瓶儿,倘若没得到过,看他俩跳舞的样儿,那也只有咽口内水的份了,那块香喷喷的肉还轮得到他吃?
    糖瓶儿下来了,香汗点点,似是有点累了的样子。
    “褚军的舞不错?”阿明试探着问。
    “很不错,柔得很。”糖瓶儿用手帕扇着脸儿。
    阿明一听糖瓶儿说褚军好,心里酸溜溜的更火了,但只能按捺住,不然,就显得有点小鸡肚肠了。
    下面的一只伦巴改编自陈淑桦的《梦醒时分》,萨克斯音乐阿明最喜欢听了,他的脚儿马上就痒了,可一看糖瓶儿似乎累了不那么想跳,也就作罢。他舞厅里混久了,深知一山更比一山高,但只要女人不去与老舞生跳,尝不到好味道,男人跳得再好也不搭介。如果一尝到那男人跳得好,女人往往会生出还想同他跳的念头,甚至是很强烈的。褚军舞儿跳得好,人样儿好,何况与糖瓶儿曾经有过一段情感,这两只舞儿一跳,将会发生什么呢?
    自己喜爱的女人绝对不能给其他男人有任何的机会,尤其是在舞厅里,一次握手,一句话儿,一只舞儿跳完后,也许就留下电话号码了,然后短信来来往往,态势就极其严峻了。阿明有些后悔给褚军面子了,但事已如此,后悔药是没的。
    黑舞改编自周华健的《让我欢喜让我忧》,阿明拉了糖瓶儿上去跳。
    糖瓶儿或许感觉到阿明没以往抱她那么紧,问道:“阿明,我与禇军跳了两只,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阿明心头确实不爽:“他问了你手机号码没有?”
    “他向我要,我没告诉他。”
    “那他有没有将他的电话告诉你?”
    “告诉我的,可我根本没记,都忘了。”
    “真的?”
    “我已经有你了,难道还会同他出去跳舞吗?”
    “他没搭子?”
    “他说他没有。”
    “他舞跳得那么好,人样儿好,会没搭子的?”
    “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老婆吗?”
    “他说他半年前离婚了。阿明,你问了这么多,是不是吃醋了?”
    “嘿嘿,喜欢你嘛!不吃醋的男人,说明他不喜欢他的女人。”
    下半场,阿明生怕禇军脸皮厚厚的再来叫糖瓶儿,就不再给他机会了。
    傍睌时分,下起小雨雪来了。阿明在商都歌舞厅跳了几只舞,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接糖瓶儿。
    车子开到采荷公园里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他俩常常车震的地方。
    雪有些大起来,车窗很快白涂涂了。阿明与糖瓶儿移到了后头,便相抱狂吻起来。车子打着热空调,很是暖洋洋。阿明想着下午的气恼,看着甜笑着可爱至极的糖瓶儿,哪里还肯放过她,剥了她的一只裤脚管儿,疯狂地发泄气恼起来。
    他俩配合得已是相当默契了,啊啊呀呀齐声欢叫后,便一起软翻下来,然后拥抱着,抚摸着,恩爱无限。
    “阿明,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要像下午那样生气噢!”糖瓶儿躺在阿明的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宝贝,你说吧,我不生气。”阿明紧贴着她热烘烘红兮兮的脸。
    “晚快边禇军找到我店里来了。”
    “啊?这条癞皮狗,居然找到你店里来了!”
    “我不想瞒你什么,你说不生气的,所以同你说,看你这样生气,我就不说了。”
    “你为啥要告诉她在工联做?”
    “下午在门口踫到他,他问我,就随口说了,没想到他会找上门来。”
    “他来作啥?说了什么?”
    “他问生意好不好什么的,还请我到对面的红泥砂锅去吃饭,我不去。他再三问我手机号码,我不告诉他。后来他看到了小桌子上盒子里我的名片,就拿走了一张。”
    “那他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打了两个,第二个我想不好意思,就接了。他约我出去跳舞,我说我要看店,没功夫跳舞。他说叫营业员看住店就行了,我说不行。他问为啥,我说我已有搭子了。他说有搭子也可以换的,我就把电话搁了。”
    “可恶!可恶!”
    “阿明,你千万表生气噢!”
    “宝贝,以后我们不要再到金城去跳了。”
    “好的。”
    【注释】
    1抲牛猪:杭州人用两副扑克牌三个人打一个做庄的人,类似于“斗地主”的扑克游戏。
    2老老远:杭州话,很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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