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搜了僧房前后,主持等和尚像是凭空消失了,直到把小沙弥打狠了,他才说出那些人都被他们灌了迷魂水,捆在了柴房里。
    李骜不敢大意,让一半人守在院子里把尸体收拾收拾,带着另一半人去了柴房,只见大大小小的和尚被捆在屋子里昏睡着,李骜让人去打些井水直接泼醒。朝云寺内有许多武僧,现在安全应该得到了保障,他放下心带着人去前院,看见陈家的侍卫们和一旁几个小和尚也睡作一团,同样让人用水泼醒。
    他见己方人多了起来,从陈家的侍卫里挑出五个,又从下属里挑出五人,让他们结伴骑马回浣南城向知府和陈家报信请求增援,剩下的人固守在朝云寺,防止剩下的山匪偷袭。
    回了僧房,到了关押小沙弥的房间,看见小沙弥已被下属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李骜摩挲着腰带,冷着脸问:“整个朝云寺只有你和行真是内应吗?”
    “是。”小沙弥哭着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李骜见小沙弥身量还未长开。
    “元光。今年十四了。”小沙弥瑟缩答道。
    “你知道行真和尚是废太子的党羽吗?”李骜的声音低沉,如同一道剑劈在小沙弥身上,他目瞪口呆,“不……不知道,师父只是说等绑了陈家人,我们要到赎金,他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在这里受穷了。”
    废太子的残存党羽行真居然和山匪有勾结,这群山匪是不是也是废太子的党羽呢?李骜淡淡道:“知道这伙山匪是哪个山头的吗?”
    “就是天雪山的。”
    李骜问完了,让人好好看着小沙弥,转头去了行真的僧房,现在主持和几个长老都陪坐在陈家人左右不停致歉。
    他们应该是几天前接到陈家要来上香的消息就开始准备了,李骜探脚而入,看着面露愧色的主持,冯守时已经过来,“大哥,水缸里确实被加了很多迷药。”
    他们用添了迷药的水做饭,怪不得这么多人都被迷倒了,李骜让冯守时带人去井里取些水烧给众人喝。
    老太太缓过劲儿来,看着李骜这个相貌堂堂的救命恩人,看得心里喜欢,再叁道谢,李骜赶紧笑着回应,目光却在美玉的脸上一闪而过,美玉垂着眸没有看他。
    等陈锋等人的增援到了的时候,绿娥已醒了过来,天黑得像滴了墨汁,奔入僧房的那一袭白衣却那么醒目,陈铎走到女眷面前,“奶奶、母亲、美玉,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太太她们等了一天,心绪早已平复,赶紧宽慰陈铎的心。
    陈铎见她们确实没事,放下了心,把目光放在美玉身上,美玉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却被他拉住了手,他的额角的发丝沾着汗水贴在脸颊上,一双澄澈的明眸此刻沉甸甸地看着自己。
    美玉的眼眶有些湿润,“真的没事。”
    过了一会儿陈锋到了,眼眶发红地看着女眷们,见她们都平安才放下心来,招呼陈铎上前。
    李骜当时正坐在大堂,只见陈家兄弟两个来到他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单膝下跪,“多谢李千户救命之恩。”
    他兄弟二人确实风姿卓越,即使下跪自有风骨,李骜愣了一下,赶紧起身将二人扶起。
    “何必言谢,纯属顺手之劳。”李骜看着陈锋,想到美玉那番话,不敢觑陈铎,陈锋则是抱拳道:“日后若有用陈锋之处,陈锋粉身碎骨亦不能报。”
    李骜看着陈锋,讪讪点头,他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想要的报偿是他弟妹。
    王知府派来支援的是中卫所的孟千户,几人商议了一番,连夜回城怕路上有埋伏,打算明天白天再回去,将带来的人排好班次,夜里巡逻。
    分好房间后,陈铎和美玉一间毫无争议,也没人关心昏黄烛火下李骜晦暗的面容是为哪般。
    是夜,陈铎将美玉搂在怀里,二人和衣躺在床上,陈铎温声道:“今天吓着你了吧。”
    “嗯。”她现在闭上眼,还能想起血肉横飞的一幕,“我……很害怕。”
    陈铎将她搂紧了一些,“没事了,现在没事了。”不知是安慰美玉,还是在安慰自己,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几乎腿软,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叁个女人就在这里,他必须赶过来。
    美玉的眼角有泪水悄然滑落,她害怕的不止这个,却难以对陈铎诉说。在这里和李骜有过一夜,后来又算计了陈铎,那时她对陈铎有怨,连愧疚也没多少。现在即使是为了救人许诺,她却在心中对陈铎有了愧意。
    “如果以后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美玉抬眸看着陈铎。
    陈铎怜惜地用手擦掉她的泪,目光里是深沉的爱怜,“我只求你好好的。”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今天的难捱了。
    美玉将陈铎搂紧,闭上了眼睛。
    李骜和陈锋一个屋,二人都没有睡意,李骜和他说了从小沙弥那里听到的过程,陈锋心里一沉,没想到这些事还牵扯着已故的废太子。
    次日一早,陈家在众人的护送下回浣南城,李骜问主持要不要留人或者让和尚们一起回浣南,被主持婉言谢绝。
    “这次真是死里逃生。”老太太仍然心有余悸。
    “是啊,多亏了李千户,等回了家要让阿锋和阿铎备重礼亲自登门道谢。”大夫人道。
    “到时候请李大人来家里做客。”老太太笑着说,“这么标致的人,要是我有个孙女,准保嫁给他了。”
    美玉揭开车窗帘子,朝外面看去,只见陈铎和李骜并肩骑马而行,陈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后一看正对上美玉的眸子,他们俩相视一笑,李骜随着回过头,美玉看着他眸子里的笑没了,只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
    李骜嘴角略一抽搐,这算什么?他救她,她反而更怕自己了?
    她当初和自己在朝云寺的一夜,未见得有多喜欢陈铎,后面和自己算计陈铎不也干净利索,现在自己说要献身,却比当初朝云寺的一夜更加为难了一样。
    想想陈铎和她感情升温搞不好是因为自己牵线搭桥,心里就闷得说不出话来。若是他当初在朝云寺一夜后,就将她掳走又如何?可是尚未发迹的自己,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李骜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错过,是错,也是过。
    他想自己对她从始至终都称得上一句“肖想”吧。
    一行人回了浣南城,李骜和孟千户带着人和陈家兄弟分别,他骑着马奔驰而去没有回头,自然不知道美玉在他身后揭开了车窗帘子,眸色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
    回了陈家,孙露早就在大堂里等着他们了,见他们都平安无恙才放下心来,去厨房张罗一桌子菜给他们接风洗尘。
    那天晚上,陈铎和美玉交吻过后没有做别的,只是牢牢地将美玉抱在怀中,他陈铎自忖还算聪明,没想到也是个凡夫俗子,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重要,原来不知不觉间美玉已经在他心里占了很重的份量。
    美玉紧紧抱着陈铎坚实的腰身,将头倚在他的胸膛,他的皮肤即使隔着寝衣也觉得十分温暖,在他的怀中如同倦鸟归巢一样的舒适安全,她的身体越是舒适,心里便越是焦虑,饱受折磨的她决定明天就兑现诺言。
    她在心里不断对陈铎道歉,如同对自己的心道歉一样。
    次日美玉说要去铺子看看,到了铺子看了看生意,见生意依旧很好放下心来,拉着梦丽说要去木家酒楼吃饭。
    梦丽一听木家酒楼就明白了,白着脸和美玉上了马车。
    美玉如同往常一样妆容齐备,身穿淡绿色绣竹的齐胸襦裙,气质淡雅若兰花,面上只能看到一点坚定,谁能知道她是要赴一场私通的约。
    她握着梦丽的手不停地抖,梦丽红着眼眶唤了声,“小姐。”
    美玉勉力一笑,摇了摇头,到了地方,二人相携下了马车。
    管事的见到美玉,轻车熟路地把她领到了后院。
    不知道是不是李骜交代过,她这回进的屋内家具齐备,看起来不像是酒楼倒像是客栈的房间。
    一进屋,梦丽见管事的走了后,将门关上,拉起美玉的手看着美玉,“小姐,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混蛋拿过去的事威胁你了?”梦丽心里一直怕李骜会纠缠不休,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变成了现实。
    “不是的,他算是个好人。”美玉淡淡地笑着,她抬眸看向梦丽,“我希望你能在外面等我,这样我不会太害怕。”
    “好。”梦丽含着泪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盘算着买凶杀人需要多少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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