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骜昨天陪着王焕审了元光那个小沙弥到大半夜,今日起得迟了一些,木家酒楼的管事派人来报信,看见信条上说人已在后院,李骜嘴角一勾,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只是没想到美玉愿意的这么快。
    忙让红翘准备热水,自己沐浴过后又刮了胡子,换了一身新衣,才骑马去了木家酒楼,不过他一向从后门进,不怎么引人注目。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两个等的着急的主仆差点跳了起来,屋内虽然早就让人提前布置过了,但依旧没什么喜庆的氛围,美玉见他来了,对梦丽道:“你先去外面等我吧。”
    梦丽乖巧点了一下头,临出门的时候看着李骜的眼神儿里带了点恨。
    李骜心里一惊,看向美玉,她的眼中并无恨意,只是平淡如水。
    “李大人。”美玉从怀中取出两万两银票,放在桌子上,“若是大人愿意,能否以这些钱相抵?”
    李骜连数额都没看,一颗心因为美玉七上八下的,忍不住面露嘲意,“你觉得现在我还缺钱吗?”
    “好。”美玉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请便吧。”
    她坐在椅子上,光散落在她身上,像一个旖旎的梦,他缓缓走到她面前,床褥早就让管事换成最好最柔软的丝绸料子,一会儿他就能拥着她在那里享鱼水之欢,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他的手搭在美玉的肩膀,美玉身子瑟缩了一下,眉尖蹙了起来。这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他半跪在她面前,伸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心,美玉睁开眼有几分惊讶地看着他,人高马大的李骜半跪在地,收回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他仰视着美玉,她遮蔽住了他的日光,可他的双眸亮得出奇,“我已经做错过一次了,不会再错第二次了。”
    美玉一直沉着的心轻轻地被撼动了一下,她看着李骜,微张了张嘴,却问不出话来。
    “其实我们一共也没说过多少话,你也不了解我。”李骜看着离自己很近的美玉,近的可以嗅到她身上的香,他的心不可自抑地怦然跳动,“但我李骜对你宋美玉绝不是只有轻薄之心,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很是心悦你。”
    所以才会不惜被同僚看不起,呈上罪证拉高峥下马;才会在受到忽视的时候,主动解围求她看见自己;才会在身有重任的时候,先去救陈家的人。他的心意昭然若揭,他日日变换的糕点、他看着自己炽热的眼神儿、他捂着自己眼睛时的血腥气……美玉不是泥塑木雕,不是感受不到,怎么不会动容。
    他是个值得爱的好男儿,可一个人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陈铎……美玉惊觉她的心里竟然已经有了陈铎。
    可不知为何看着李骜专注而温柔的目光,还是有些丝丝缕缕的疼,美玉涩然开口,“你想要什么补偿?”
    “美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李骜小心翼翼地问。
    美玉点了点头。
    李骜微笑着,带着几分羞涩道:“美玉,我想要一亲芳泽。”
    美玉对他笑了笑,闭上了眼睛,不同于刚才决绝的闭眼,这一次她温柔而宁静。
    他扬起头,凑到了她的脸颊前,她似乎悄悄屏住了呼吸,他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心里就像是被蝴蝶单薄的翼挠了几下,又痒又麻。
    想象中的吻没有印上来,他灼热的气息先是靠近,又慢慢远离了。她的手被拉起,美玉睁开眼,看见他握住自己的手指,轻柔地拉起了自己手,俯下头在手背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如同烙铁一样烫在了美玉的心间,在那一瞬间,她有点想哭的冲动。
    李骜凝视着美玉的纤纤玉手,那些叫嚣的欲望在吻在她手背上的一霎灰飞烟灭,只剩下沉甸甸的充盈,他想原来如此,他珍爱她远胜自己。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一别两宽、不该不欠。
    海光难得出府门,就想来铺子看看,梦丽陪着美玉出门了,因为和美玉有约在先,所以铺子里的人不知道她也是老板之一,把她当做客人迎了进去。
    侍女出去取胭脂,她在屋子四处看,向葵跟在身后道:“陈二夫人真的很厉害,把花颜阁办的有声有色的,我听府内的丫鬟们说想要咬咬牙攒钱过来买胭脂呢。”
    海光微微一笑,听见后院有些喧哗声,打开窗户一看,只见叁个小厮将一个小厮围在中间不知在说什么,时不时还推搡他一下。
    被欺负的小厮也不恼,讪笑着从怀里取出两颗珍珠,“大哥们,我只有这两颗了,你们分了吧。”
    叁个小厮一起去抓他手中的珍珠,很快就因分赃不均吵了起来,那小厮还站在原地冷眼旁观。多么典型的二桃杀叁士,这么一个小厮居然有这等心机,海光看得有趣,不禁轻笑出声。
    那小厮听见笑声,仰起头往楼上看来,平平无奇的脸庞却有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看得海光心里一颤,和海光视线对上后,他赶紧低下了头。
    海光已在心里断定,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知府府邸,王焕独自一人在房内,上菜的小厮上完菜侍立在一旁,王焕看着他道:“有事?”
    “大当家的问您为什么让李骜杀了他的心腹兄弟。”小厮道。
    “朝云寺的事?”王焕问。
    “是。”
    “拷问废太子残党,查出行真和尚是废太子余党,我就派李骜去抓了。谁知道行真和尚和你家大当家的有勾结,这也是误打误撞。”王焕淡淡道,但是语气里已含着不悦。
    小厮眼珠转了转,“大当家的和行真都曾为废太子效力,但是后面早已为您效命了,也怪大当家忘记和您说了,这才阴差阳错要了行真的命。若是无事了,小的这就退下了。”
    王焕神色冷淡地看着小厮,天雪山大当家李笑曾是东宫侍卫,后来皇后谋反,东宫一干人等被牵连落难,他当时忠于废太子,于流放途中逃跑,与一些忠于废太子的人来到了天雪山落草为寇,以图将来沉冤昭雪,为废太子而战。
    只是,十年过去了。忠心耿耿的少年侍卫已经被时光磨平了心气儿,现在不过是个见钱眼开出卖旧主的土匪罢了。废太子在浣南城内的事就是他透露给王焕的。
    “等等,行真死了,李骜的官还升不上去,要不然我儿的功劳簿,就用你们天雪山的人头补上吧。”王焕笑眯眯道。
    “这……”小厮抬眸,看着王焕平易近人的模样,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件事很快就被敲定了,一两黄金一个人头,帮李骜刷战功。
    李骜并不知情,王焕只是告诉他某时去某地,将那里的土匪歼灭,他听命而为。
    王焕看起来成竹在胸,还要亲自登台擂鼓督战,到了地方,却不见敌人,王焕皱着眉,以为自己被李笑耍了,正要发火。
    山谷传来阵阵尖锐的欢呼,“李笑已死!李笑已死!李笑已死!”
    一个浑身披甲的少年骑着马用银枪挑着一个头颅过来了。
    李骜不知道要不要出战,看向王焕,王焕对着他摇了摇头。
    那颗头颅隔着很远被扔了过来,发丝凌乱沾满鲜血,一双眸子瞪得很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我为太子殿下而战,死有何惜?”
    “我不管什么忠心名声,我只要钱。”
    当年襄助太子杀虎的少年,也是后来见钱忘义的背叛者。
    江山易主,旧人凋零,王焕自胸口发出一声长叹,“葬了吧。”
    李骜本以为升官的事到此为止了,王焕却向上呈报李骜杀天雪山土匪头子李笑有功,太子亲批,李骜升从四品镇抚使。
    那小厮又来找王焕,哭着说,“他们识破了大当家想要用兄弟赚赏金的打算,把大当家的杀了,小人以后只能跟在您身边了。”
    王焕挥了挥手,去前面参加李骜的升职的喜宴去了。
    陈锋想从梅家那里购入丝绸,被梅裕安拒绝了,只能想方设法让织女们多做些活,从外面找些门路购买丝绸。
    陈铎见美玉在朝云寺遇袭之后,每日神思不属,百忙之中去了清河县将美玉的母亲接来。
    他只说有事出门,美玉独自睡了一晚,谁知正在屋内刺绣的时候,披着披风的母亲从屋门外走了进来,她瞪大了眼睛,“娘!”赶紧起身迎了过去。
    刘皓娘心疼地看着美玉,“姑爷都和我说了,幸好你们都平安。”
    美玉扑到了母亲怀里,陈铎自屋外迈入,见到此种情形,忍不住微微一笑,希望母亲在能让她感到一些安慰。
    叁人又一起去前厅见老太太和大夫人,刘皓娘曾和她们见过几面,彼此很能说得上话,陈铎和美玉坐在一旁陪着,有小厮过来找陈铎,他拍了拍美玉的手,离开办事去了。
    正巧老太太想去明澄园消暑,孙露便张罗好了,一行人坐着马车直接去了明澄园。母亲和美玉一辆马车,没了外人,她竟有些紧张地问:“美玉,我刚才没说错什么吧。”
    美玉摇头安慰,“娘说的都很好很得体,大嫂她们都是极好相处的人,母亲不用紧张。”原来她已经太长时间不出门交际,害怕自己说的话不对。
    明澄园占地数顷,园内有矮山明池,夏日里荷叶遮天蔽日,可以泛舟采莲,很有野趣儿。
    一行人到了明澄园现在正厅说了会话,又到了池边边走边说,这回刘皓娘放松下来,叁个长辈都是年轻丧夫,很有共同话题,谈起过去,话密得让两个年轻人插不上话。
    孙露给大家安排好了住处,晚上美玉依依不舍地和母亲分开,陈铎已经办完事洗浴完,见她回来,把一个驱蚊香炉放到她手中,她一愣,“干什么?”
    “在宋家的时候你陪我住的,公平起见,这几天你就陪母亲睡吧。”陈铎浅浅一笑。
    “夫君,你真好。”美玉心中感动,抱着陈铎亲了一口,才拿着香炉走了。
    陈铎孤枕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感觉有东西在舔自己,他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啊?”往旁边一摸,没有人,他唬了一跳,睁开眼一看,是一只青蛙坐在床上,正朝着自己伸舌头。
    他一把就把青蛙抓住了,仔细端详青蛙,“你是我养的吗?是府上的家生子还是明澄园的野青蛙?”
    他下床找了根线把青蛙栓到了床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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