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美玉沐浴过后穿着素纱的寝衣趴在床上,陈铎坐在她旁边给她用扇子扇风,“这几天累不累?”
    “嗯,还好,没有人催我,全是我自己安排的时间。”美玉闭上了眼,陈铎轻声道:“困了就睡吧。”
    美玉对着他一笑,睡了过去。
    次日早晨吃饭的时候,两个长辈嘘寒问暖,让丫鬟送了美玉不少好东西。
    冀州其他地方的选拔也出了结果,最后入选的共有沉家、陈家、杜家、孟家和孙家五家,王焕这次出的试题是看看哪家能在一个月内织出一万匹丝绸。
    这个挑战如果让整个冀州的丝绸商一起做还没问题,单令一家这么做,不仅考验他家的财力,还有各种生丝库存的资源以及人工的调度能力。
    陈锋和陈铎开始整天在外面忙碌,陈家老太太想要去朝云寺上香,大夫人和美玉陪同前去,孙露留在家里。
    古寺外树木繁茂郁郁葱葱,陈家一行人到了地方,行真长老亲自出门迎接,老太太这回不想住宿,只想拜完菩萨捐完香火钱就走,陈家的侍卫们被小沙弥安排去了休息处,长老在前面迎着她们进去了院子。
    本来热闹的寺庙变得冷清了,老太太不明所以问:“怎么最近人变少了?”
    行真长老慈眉善目,叹了口气道,“都是最近的山匪闹的,来上香的也少了。”
    老太太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想着一会儿要多捐点香火钱。
    李骜带着冯守时等人埋伏在朝云寺后山,他用千里镜望着寺院内外的门,前后各有一个大门,左右各有一个小门,凑过头把冯守时等人分为大小不等的五队,其中四队守住各个大门,他带着第五队进门去抓人。
    “王公公对大哥是真的好,有了这种信儿也先让大哥来。”冯守时在一旁道。
    李骜淡淡一笑,他这几天也看明白了,浣南城的人明面上对王焕敬若神明,实则阳奉阴违的不在少数,他能用的人也少,他们俩只能说是互利互惠吧,王焕把他当刀,李骜借着他往上爬。这回又查出了废太子残存的同党,王焕让他过来抓人,说这回把人抓到就给他升从四品的镇抚使,他自然十分心动。
    “动手!”李骜做出一个出击的动作,众人纷纷下山,朝着指定地点而去。
    他们这回抓的人是名叫行真的长老,不知道已在朝云寺潜伏了多少年了。李骜打算从正门进去先礼后兵,却见寺门紧闭敲门也无人应答,他和一众兄弟翻墙而入,见马厩里停着数目不少的马,心里觉得不对劲儿,拉过冯守时道,“让兄弟们小心点,我们这次只为了抓行真和尚,别的事与我们无关,现在先去僧房找行真。”
    众人便以李骜为首朝着僧房而去,一路上不仅没遇见上香的人,连个沙弥也看不见,寂静得让人觉得发慌。
    陈家老太太拜完佛带着大夫人去行真长老僧房内喝茶,谈论佛经要义,最主要是定下捐钱的数额。
    美玉本在旁边看着,绿娥肚子有些不适,美玉便要陪着她去茅房,长老见她们要走,忙叫身边的小沙弥陪同,有那么一瞬间,美玉觉得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可能是怕她们迷路,便扶着绿娥跟在小沙弥身后,走了一会儿,她看见小沙弥身后冒了很多汗,便越发奇怪起来,柔声问道:“小师父,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小沙弥额头汗水淋漓,他回头对着美玉一笑,突然大喊一声,“来人啊!”
    只见两侧墙边突然翻出几个彪形大汉,美玉愣了一下,赶紧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绿娥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
    她们两个没有跑过几个大汉,被围在了中间,绿娥腿上发抖还是把美玉护在身后,“我们……我们是浣南陈家的人,如果各位好汉是想要钱,我家给得起!别伤害我们!”
    为首的大汉满面胡茬,见绿娥长得漂亮,猥琐笑道:“我知道,小娘皮,我不碰你主子,我碰你怎么样?”说着去拽绿娥的胳膊。
    “放开我!”绿娥哭着叫道,美玉拔下簪子朝壮汉刺去,被壮汉反扭住双手,美玉疼得额间冒出细汗,咬牙道:“她是我丈夫的通房丫鬟,你不碰她,还能多赚一份钱。”
    “是吗?”壮汉摸了摸美玉嫩滑的小脸蛋,“现在我不仅相碰她,还想碰碰你。”
    极致的紧张下美玉反而冷静下来道,“如果我们失贞,你觉得我丈夫还会花钱赎我们吗?”
    “等我们爽完了,不告诉他不就行了。”他已经伸手揪住美玉的衣领。
    绿娥被人制住,哭喊道:“你再碰我们,我就死给你看,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哈哈哈。”大汉们笑了起来,壮汉满脸横肉,“你们就算死了,我还有陈家两个女人,陈锋这个奸商还能不要自己的奶奶和娘亲吗?”说着将美玉扛在肩膀上。
    美玉心里一沉,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而且与寺内的和尚们勾搭起来了。
    其他人想扛起绿娥,绿娥不停地挣扎,被人从背后打晕扛了起来,美玉心急如焚,软语央求他们,说自己在陈家还有钱,只要他们不伤害她们,她可以把钱都给他们。
    他们也不回应,只是扛着两人往拐角的屋子走,美玉觉得眼前灰暗一片,“嗖”的一声,扛着她的人突然身形一顿,身子软了下去,其他人还来不及喊,李骜等人已经窜过来迎战了。
    美玉倒在地上,回头去看绿娥,怔愣地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李骜已经扶在她身边,沾满鲜血的手捂在了她的眼睛上。
    “绿娥……绿娥……”血腥味扑鼻而来,她身后是男人震动的胸腔,他轻声道:“放心,没事。”
    美玉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感觉李骜的手心很凉很黏腻,耳边是刀剑入肉的声音,连人要死的哼声都很干脆。
    美玉和绿娥被划开捆手绳,送到拐角处的房屋暂避的时候,还处在一种神魂分离的状态。
    李骜派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就要离开,美玉想起还在僧房的陈家人,赶紧上前拉住李骜的衣袖,“李大人!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她们刚才在行真和尚的僧房。”
    李骜脸上是一道道飞溅的血,看起来如同阎罗在世,他看着满眼哀求的美玉,心里有些发软,但是转念想到自己的从四品镇抚使,他还没忘记自己来的首要目的是抓住行真,“如果可以的话。”
    此言一出,美玉便明了他是有任务在身的,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立马激动地将他的手握住,看见那些被锦衣卫斩首的死人,李骜现在不能救陈家人,很有可能奶奶她们就要成刀下亡魂,如果侥幸不死,能被陈家赎回去,跟着来的那两个丫鬟也得被糟蹋,她不能看到这样的惨剧,精神极度紧张起来,她仰着头直直盯着李骜。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美玉轻声道,她的瞳仁里映着一个小小的李骜。
    李骜的手瞬间犹如被火烧起一般,他想拿回自己的手,被美玉死死攥住,有几分心虚道:“什么心思?”
    “我知道你喜欢我。”美玉语气坚定,气音儿在静谧的屋内显得尤其大,李骜脑中轰鸣心惊胆战地看向门口两个守卫的下属。
    “怕了?有什么可怕的?”美玉的杏眸中满是坚定,她看了看屋内的地板,抬起眸踮起脚凑到李骜的耳边,杏眸里仿佛燃烧起了火焰,“别忘了,就在这朝云寺,你和我有过一夜。”
    “你疯了……”李骜喃喃道,他的脸热得快把血烤成痂了,美玉嗤笑一声,眼角有泪花闪烁,“我现在是快疯了,只要你救人,我可以予取予求。”
    见李骜有些愣神,美玉把他的手放在胸口,语气坚定道:“这是你欠我的。”
    这个女人真的是……前几日还明里暗里和自己划清界限,现在有求于人又是如此情态,可是她是宋美玉,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她眼底的火星子传到了他的心底,在他的心底烧了起来,越烧越旺有燎原之势,他口中发涩,“一言为定。”
    美玉见他答应下来,松开了手,李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门被关上了,美玉脱力一般倒在了地上,她费力爬了起来,软着腿走到躺在床上的绿娥旁边,泪珠扑簌簌地掉落,她只能闭上眼双手合十,希望朝云寺的菩萨能保佑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李骜出了门,领着冯守时一群人去了行真僧房,行真和尚身后领着两个壮汉,他本来面露得色,看见李骜等人让壮汉上前,自己脱了僧袍朝着来的方向跑了,李骜等人很快解决了两个壮汉,跟在行真身后进了僧院,只见院内几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嘴里都堵着布巾蒙着眼睛,看来就是陈家的女眷了。
    在场的山匪拿着刀上前来,李骜等人上前交战,行真趁机脱了袈裟,从后门跑了,冯守时大喊道:“大哥,我们不要恋战,去追行真吧。”
    是的,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行真,但是此时弃战等于弃陈家女眷于不顾,他想起美玉含着泪的倔强神情,刀锋穿透了一个山匪的心脏,山匪应声倒地,他点了冯守时和叁个人名,“你们去追行真,其他人给我杀!”
    冯守时得令带着人绕过院子冲着后门飞奔而去。
    一场血战下来,山匪被尽数杀死,李骜等人也挂了伤,幸而没有伤亡,他们有人想要将陈家女眷的绳子解开,被李骜制止,让人先将她们扶到屋子里,再解开绳子和布巾,省得这些女眷看见血腥吓着。
    李骜不知道寺内还有没有山匪,派了两个人相互照应去把美玉和绿娥带过来,他正在屋内和受了惊吓的女眷们解释安抚,老太太一个劲儿问美玉呢,不多时美玉和昏迷的绿娥被送过来了,老太太一见美玉没事,心才彻底放了下来,泪水哗啦啦地涌了出来,大夫人和美玉赶紧安慰她。
    李骜看着她们,心里倒是颇为感概,这样互相牵挂的家人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动人啊。
    过了一会儿,冯守时四个人气喘吁吁地抱着行真的头颅过来了。
    李骜松了口气,虽然这条线断了,好歹人没跑。
    下属又不知从哪弄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小沙弥,美玉出了屋定睛一看,正是行真旁边那个,赶紧告诉李骜刚才的事。
    那小沙弥年岁不大,脸上一时惶恐又坚定,这样的表情似曾相识,李骜已经有了经验,在他咬舌自尽前卸掉了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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