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作的女人。”街对面的宽大越野车里,陈未南听完柴焰的话,姿态慵懒的摆摆手,“你还不懂吗?栾露露根本不是为了钱,她离婚是因为在意那个江江。”
    “那她为什么不签协议?”
    “这不是很明显吗?她担心楚爵,害怕冯疆真有什么状况啊。实践出真知,你没我了解女人。”陈未南拍着椅座,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太得意忘形了。
    “哦,看起来你是没少实践啊。”
    “……”陈未南的脸成了猪肝色,就算他大腿上肉多,也经不起柴焰这一掐啊。
    ***
    天气渐暖,日光金黄,应该繁忙的春季,柴焰因为暂时停摆的离婚案而暂时空闲下来,她不是侦探,没义务帮助栾露露追查谁是江江。
    所以当律师行会的邀约函发到她手上时,柴焰觉得去山里玩玩,放松一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和风暖暖,白云蓝天,柴焰驾着她的suv奔驰在去集合地的路上,她手搭在窗檐上,风凉爽轻快的勾着手指,她侧头看了正抹防晒霜的陈未南一眼,“律师们的聚会,你干嘛跟着?”
    “我不放心你啊。律师聚会,少不了有豺狼虎豹出现,我要保护你啊。”
    豺狼虎豹?柴焰哼了一声,知道他指的是沈晓。
    说起沈晓,柴焰听说她最近业绩不错不仅成功揽下了原本和柴焰关系瓷实的几个大客户,职位也已紧逼sophie了。那又怎样,沈晓夺得走,她柴焰也抢的回。
    车轮沿着灰色地带翻滚前进,陈未南吹声口哨:“这次是去哪儿?”
    “云冲慕。”
    “那地方我熟,大学时学校组织去那里郊游过。那山,好大的。”陈未南随手比划个很大的手势。
    在他比比划划着各种姿态,描摹云冲慕的风景时,车子稳稳停在了一片整齐规整的小操场上。
    sophie站在操场边,微微笑着朝走下车的柴焰招手,那瞬间,柴焰有种历经沧桑的感觉。她下车,站在sophie面前,轻声说了句:“谢谢。”
    “是你自己做的好。”sophie指指陈未南:“终于换了?”
    “没有。”柴焰摇摇头,“一直是他。”
    陈未南瞪着眼,指指胸口:我是原配!
    哈?sophie惊讶的看着柴焰,这是什么情况啊?
    “说来话长。”
    再长的话随着崎岖绵延的山路慢慢也讲完了。柴焰闭了嘴,听sophie轻声感叹:“很难得。”
    “是。”旁观者总习惯羡慕生者为你做了多少,他们不懂在他们夸赞生者时,当事人在所难免地想起逝者。柴焰换了一个话题,“沈晓没来?”
    “她怎么可能没来,她客户赞助的活动。”sophie嗤笑着,指指远处隐约可见的营地,“喏,那不是她?”
    日光姣好,一身运动装打扮的沈晓站在坡上,指挥其他人操持场地。
    “你不能否认她有才华。”sophie说。
    “我也不能否认她心术不正。”柴焰说着,和sophie相视一笑。
    一路只能眼馋地看两个女人聊天却插不上嘴的陈未南才一下车,就扯着柴焰去了一边:“她舍车保帅的事情都做过,你别和她走那么近。”
    “陈未南,男人能婆妈成你这样,也是种成就了。”柴焰撇着嘴,心里却赞同他的话,职场上,真难有朋友。
    从远处走来的当地人给他们每人分发一个椭圆木刻的吊牌,嘴里念着小心山火类的词。
    陈未南把玩着木牌,嘴里嘀咕着:“我要小心些,不能惹你,你一发火,把这林子烧了我就遭殃了。”
    柴焰无语地看着他,想发作动手,却碍于大庭广众。
    她嘟嘴生闷气的样子在陈未南眼里无疑是可爱的,他悄悄拉住她的手,紧紧抓在手心里,心里甜得如同才偷吃了糖果一样。
    天朗气清,原本轻松的露营烧烤因为沈晓的存在变的不那么自在,好在sophie前后周旋,帮她挡驾不少。也因为柴焰最近“名声”不好,其他律师几乎没人和她主动说话。
    “现在看出我来的重要性了吧?”陈未南咽下嘴里的烤鹿肉,笑眯眯地说,“我就是一个能暖场会暖床的暖男嘛。”
    “确定不是能暖场爱暖床的男流氓?”柴焰板着脸,心却在微笑。
    月影斜上树梢,玩了一天,疲累的人们回到各自的帐篷。随着呼吸声渐起,繁闹的山间陷入了寂静。
    柴焰入睡的很快,她又做了那个梦,梦里,才被她拒绝的迟秋成微笑着看她,眼睛血红血红的。
    她嘴巴张着,想说对不起,却觉得嗓子热的发干。
    她看到了火,汽车爆炸,高高腾起的火球冒着黑烟,她想冲上去,却死死地被人拉住了。
    她感觉得到火苗的炽热。
    她真觉得热。
    她猛地睁看眼,发现自己那顶帐篷真的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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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将棕色的帐篷映红,外面人影重重,伴随着各式尖叫声。
    看着出口被火封死的柴焰脑子发蒙,听着外面的人高喊着“哪有水”。
    水迟迟没来,火势却越发大了。
    单人帐篷小的可怜,她缩在角落,想用手拔起固定帐篷的铁桩,可一切哪有想的那么容易。火势更大,帐篷冒着烟,柴焰被呛得呼吸困难。
    也就在最危机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帐篷外很大声地传来:“柴焰,你别怕!”
    陈未南……那瞬间,柴焰眼睛酸酸的,说不上是被烟熏的、害怕亦或是感动。
    她在帐篷另一侧见到了陈未南,夜色漆黑,火光映亮陈未南的脸,他擦把脸上的汗,丢掉手里不知是刀还是什么的利器,一把将柴焰从帐篷的缺口里拽了出来。
    柴焰腿软,被陈未南拽着,勉强站稳。她瘪瘪嘴,轻声叫着:陈未南……
    “没事没事了。”他一声声安慰着她。
    迟来的水总算把火扑灭了,后知后觉的人凑上前想帮陈未南扶柴焰。
    “滚。”夜,扑朔的残余火光中,陈未南细长眉眼轻扫了靠近他们的某律师一眼,眸光冰冷疏离,“我说滚,没听见?”
    ……
    ***
    山脚下的木屋,门前种着片新竹,枝干细纤,被屋主人刻意用麻绳拢在一起。柴焰坐在屋内,鼻间是回环飘荡的青竹香,她睁大眼睛,任由屋主拿着医用手电在她两只眼睛上来回往复照着。
    “没什么问题,就是被烟熏的一时看东西模糊,过会儿就没事了。”屋主把手电放回原处,开始整理药箱,“我住在这山下这么多年,也呼吁了这么多年,可每年来这烧烤宿营的人从没少过,不知死活。”
    正说着,有人推门从外面进来,柴焰眨眨眼,勉强认得出是律师协会的一位同行。对方是来道歉的:“对不起,我刚刚被人叫去聊天,油灯忘了拿,幸好柴律师你没事,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
    “不知该怎么道歉还是不知该怎么救人,不想看到你,你出去。”陈未南朝他摆摆手,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弃。律师迟疑着柴焰还没接受他的道歉,站在原地没走,陈未南更不耐烦了:“我不想见你,她是‘看不见’你。你走吧。”
    来道歉的律师总算走了。
    放好东西的屋主倒了三碗清水,放在柴焰面前一碗,递给陈未南一碗:“小伙子火气不小。”
    陈未南抿抿嘴,“柴焰,着火时我看到那人了,他和沈晓一起回来的。”他和人聊天,忘记拿油灯,那人是沈晓,这一切未免太巧了。
    “你别干律师了,我又不是养活不了你。”他说。
    “我不。”
    “死倔!”
    “怎样?”
    “……”陈未南脸涨得通红,最后泄气的低下了头,“算了。”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柴焰眨眨眼,视线依旧模糊。
    沉默许久的屋主突然出了声:“你和我家丫头一样,自以为是。”
    “大叔,你帮我劝劝她,太要强,容易吃亏,你女儿是不是也吃了这个亏?”陈未南希望大叔言传身教,他不在乎柴焰是灰溜溜的被赶出律师圈,还是风风光光地做着律师,他就想她平安,他想她好。
    房间的灯泡发着摇曳的光,屋主的脸在微弱光线中恍惚着,“是吃了大亏啊,太大的亏啊。”
    “什么亏?”柴焰问。
    “被火烧死了,就在这山上,我的江江啊……”呜咽隐忍的哭声从屋主的指缝里压抑传出,而柴焰脑子里则猛烈震荡着那两个字:江江!
    说不准是重名,兴奋过后,她安慰自己。
    可马上,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之前一些看似毫无联系的事情此刻正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发生过火灾的大山,被烧死的江江,沈晓客户安排的宿营……
    她猛地跳起来:“陈未南,你们学校组织来过这里?栾露露也来了吗?”
    “啊?”陈未南嘴巴开开合合,“我哪知道啊?”
    柴焰生气地甩着手,懊恼非常。
    见状,陈未南委屈地嘟囔:“她和我又没关系,她来没来我真不知道啊。”
    算了,这种事是真的不能指望你。柴焰侧头看向屋主,目光专注:“大叔,能和我说说当年的事吗?这对我确认一件事,很重要。”为了加重语气,她接连点了两下头。
    ***
    譬如这样清幽寂静的夜,并不适合回忆一些悲伤的事。
    屋外起了风,竹林微动,发着沙沙晃动声,屋主眯起眼,凝望着头顶亮着的黄色光点,渐渐,那光点融化摊平,成了悬在冬季天空里的太阳。
    那年,蕲南是个难得的冷,天空苍白,日光温暖有限,他的女儿江江却坚持每天上山猜野菜。
    没办法,他才下岗不久,新工作难找,家里储蓄不多,懂事的江江每天写生之余,总是背着竹篓上山去挖野菜,偶尔挖得多了,家里吃不了,江江会把余下的野菜拿去市场寄卖。
    “江江很懂事,她爱画画,才考上大学,美术专业。她总说‘爸爸,等我成了大画家,一幅画就可以让你吃穿不愁半辈子’。”屋主摸摸早不会流眼泪的眼角,继续说……
    江江的反常是突然的,他记得有天江江直到天黑了还没回家,他急了,正准备和邻居一起上山去找人,灰头土脸的江江背着空空的竹篓远远的走在了进村的路上。
    江江的妈去世早,他既当爹又当妈,为江江操心不少。他很少打女儿,可那天真是气急了,打了江江两下,他是真的担心死了。看女儿疼地直抽冷气,他又心疼了。
    他去村医院给女儿拿药,回家时,江江正看着窗外想事情。敲门声引起了江江的注意,她回过头,问他:“爸,怎么才能让一个人开心呢?”
    那刻,他觉得女儿或许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他想问江江是不是,可顾忌女儿年纪小、敏感,他犹豫着,一直没问出口。
    他真后悔,为什么不问问呢?或者他不再让江江进山就不会出事了。
    接下去的几天里,江江还会进山,菜摘的越来越少,人发呆的时候慢慢多了,直到有天,江江出门,再没回来。
    一场森林大火后,解放军在一片烧得只剩黑炭的土地上找到了江江的遗体,她蜷成一团,像重回婴儿时期似的躺在地上,只是,她再不会笑,不会说话,不会画画,她再活不过来了。
    ***
    “火灾是哪天发生的你还记得吗?”生命的逝去总让人情绪低落,柴焰梗着喉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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