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烈性就,喝得多了难免昏沉,或许是酒让人兴奋,裴子晏自觉自己好像想起什么,又好像忘了什么。他恍恍惚惚地结账,步履飘飘,走出酒馆的时候发觉手上握着一瓶酒,名字叫归巢。
    已经很晚了,裴子晏回了别墅,尼尔早已睡下,他蹑手蹑脚地进房间,动作细微地关上门,才敢开灯。
    屋内暖黄的灯落在他身上,也让他清醒了些。他走到阳台,推开门通风,自然而然地往山下看,落入眼帘的是塞维尔的居所。
    二楼的房间跟他走的时候一样,依然亮着,像是黑暗中的灯塔,引着他注目,那是塞维尔的书房。
    他今天得到了很多关于自己的消息,印证了很多事情。但是没有丝毫关于塞维尔的,他也不敢再问。
    他想起那时候在昆西初见,塞维尔执拗地询问他指节的来历,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一口答应,只为求一个结果。
    他那时候不理解,为什么要竭尽全力来探寻一块废铁的来历,将一截破损的指节视为珍宝。
    现在他明白了,这是他的一线生机,也是他的希望。
    其实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塞维尔的痛苦,他察觉了那种被痛苦侵蚀到极致的麻木和冷漠,像是被剥夺了感情。
    当时他摸不清缘由,而现在也摸清了,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他身上,系在他这个遗忘了一切的人身上。
    而他遗忘了一切,也恰是塞维尔痛苦的源头之一。
    他要想个办法让塞维尔好起来。
    裴子晏想着,他的目光从远处那扇窗上挪开。他返回房间关了灯,借着月光,在黑暗里开了酒,接取小半杯,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透过栏杆的间隙,看着那扇亮着的窗。
    不久,那扇窗也熄灭了。
    裴子晏细细品着酒,让自己沉沉醉去。
    另一边,刚熄灯的书房里,塞维尔仍然坐在落地窗边,他目光落在上山那处阳台,一如当年在街角缝隙的窥探,沉沉地望着。
    他轻咳了一声,自喉头涌上的液体又腥又咸,他端起桌上的冷茶看似在饮,却从嘴里涌出更多深色的血灌进杯里。
    他像是没有察觉,又像是习以为常,甚至没有低头确认杯中的血,只是沉沉地望着那扇窗。
    他们都在彼此的黑暗里沉沦着。
    裴子晏在黑暗中伴着酒意入了梦,或者说,去到了过往。
    裴子晏发现自己回到了阿德里安的后山,回到了那处木屋,他坐在办公桌后,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脚步声响起,上楼,开门,关门,穿过外间,出现在他面前是塞维尔。塞维尔一手拿着瓶酒,一手拿着两个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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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最喜欢的文名是《归巢》,这章的小标题,但感觉太文艺了怕没人点进来qaq
    顺便有一个噩耗,今天是归巢(1),过几天的归巢(4)被迫删掉不少,原因你们懂的,其实只是标记咬腺体,不知道为什么要审我qaq难受想哭
    第54章 归巢(2)
    回忆里的塞维尔看起来更成熟了,跟如今的塞维尔看起年纪相仿。
    我猜您要离开了。塞维尔将酒和杯子放在桌上,一边开酒,一边平静地说。
    他点点头,还有一些事情没解决,不过快了。
    以后还会回来吗?塞维尔冷静发问,将木塞稳稳放在一边,木塞却倒下。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扶着瓶口,瓶身倾斜,棕色的酒液倾泻,晃出杯口,溅在桌面,流下深色的酒渍。
    不会了。他回答得很果断,也很直白。
    塞维尔倒第二杯酒,桌上的酒渍又深了一些,浓得像化不开的血。
    老师,我来提前给您践行。塞维尔放下酒瓶,瓶中的酒液颤动,像海浪层叠卷起。
    他看着塞维尔,感觉自己变得犹豫、疑惑,他不太确定地开口:你心底有许多话,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生以来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心境像盘根错节的树根,他理不清到底那一支才是关键,也就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他常听人们谈到关于离别的哀思,也见过许多离别,但从未亲自经历过,或者说,他从未因为离别而回头。
    他猜想自己这次是因为离别才难过和不舍,可不舍里又有些别的意味,他分辩不出是什么,所以他疑惑、他犹豫。
    塞维尔一手扣着一个杯口,抓着两只杯子走到他身边,将其中一杯递给他。他伸出那只带着木质指环的手,接过杯子,两人的指间一触即分,他的余光注意到了塞维尔制服里的衬衫,有一颗扣子只扣了一半。
    您会去哪?塞维尔低声问。
    他想了想,如实回答:回到梅耶尔,回到溟水,回到远方的圣殿。
    这话说得让人听不懂,但塞维尔却点点头,轻轻问:您还需要我帮您做点什么吗?
    他摇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口感醇厚,韵味甘美绵延,这酒像是带着点烫人的温度,像春日的暖阳,那是候鸟归巢的季节。
    太危险了,你会受伤。他徐徐说,我已经向缪尔和艾绒交代好,他们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像以前那样,你会有一个完好的家庭,有海曼当你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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