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德里克就出来了,怀里紧紧抱着个酒瓶,神色还是那么迷蒙,像是拢着一层让人看不清的雾。
    他又跟上去,像一道影子,追着光在跑。这次他走在德里克身边牵着他的衣角,看他怀里的酒,神色透着恍惚,眼底晃着颤动的光。
    偏偏是这种酒。
    老师塞维尔又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老师对不起。他低声哀叹,我醒得太晚了。
    我以为我都处理干净了。
    我以为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我们又错过了。他叹又复叹,说了又说,却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他一直将德里克送回了别墅,看着那道白影进了门,才又黯然离开。
    第二天,再遇见德里克的时候,他仍然像往常一样自持而漠然。
    早上好,老师。他说。
    德里克向他投以一个温和的笑,浅蓝色的眼睛澄澈而清明,早上好,塞维尔。他说。
    那一夜月光的温度,终究只有塞维尔一个人记得。
    然而,这样暗自尾随的窥探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宫羿的人就发现了德里克的异常,夜里尾随德里克的人多了起来,塞维尔藏得更加隐蔽,也再摸不到那片洁白的衣角。
    他将自己在黑暗里藏得更深。
    裴子晏的身影从街角的黑暗里消失,出现在别墅后面的街面上。
    今夜的月光追在他身后,渐次地在街面铺开,街边店铺间藏着夹缝,裴子晏瞟一眼,不觉得那黑暗恐怖,只觉得安心。
    这条街他好像走过很多次。这是去阿德里安学院的必经之路。
    他一直走,夜里的风凉而薄情,吹他的发,吹他的面颊,吹得他的衣角扬起,像被人牵着,也拂过他的影子,但影子只是跟着他。
    他隐约觉得有一晚这里曾吹过温暖而多情的风。
    裴子晏一直走到那家酒馆门口,才停住了脚步。旁边是尼尔的甜品店,早已关门打烊,但酒馆一直开,会开到很晚。
    因为店主说过,曾经的德里克亲王总爱深夜来这里买酒。
    他在门口的阴影里驻足了片刻,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店里的场景,灯光幽暗,客人很少,吧台上坐着孤独的人。
    裴子晏想起自己的失神症。
    搞不好他真的来这里买过酒。这么想着,裴子晏脚步一转,迈向了酒馆。
    开门的时候,挂在门上的铃铛被敲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吧台后的人应声望过来。店里的装修很复古,就像门口那个撞铃一样,模仿着奥日帝国时的教廷风格,木质的桌椅纹刻着各种神教的纹章,有戈尔的火焰纹章,也有一些别的。
    裴子晏在吧台落座。
    喝点什么?吧台后的人是个中年人,蓄着一圈薄薄的胡茬,气质儒雅,穿着衬衫,衬衫下的肌肉饱满,但不夸张。
    裴子晏的手指搭在桌面,摩挲着轻敲两下,归巢。他说。
    归巢是这家酒馆最出名的酒,一款果味很浓很甜的烈性蒸馏酒,就是传说中他深夜买醉的那一款。
    那人笑了笑,笑声醇厚,很久没有人点这款酒了。
    很久?裴子晏有些疑惑,这不是你们最出名的酒吗?
    那人带上手套,转过身,目标明确地走到酒架的角落,取出一瓶酒,是的,我们一般整瓶出售,不单独售卖。
    裴子晏看了一眼那瓶酒,瓶身很干净,没有落灰,不想很久没人动过的样子。
    那人将酒瓶放在桌面上,意味不明地笑,不过,你可以例外一下。
    裴子晏轻飘飘地回敬了一个笑,没有接话。
    男人取出一个细而高的平底杯,三两块圆冰,酒满到欠两指,杯沿搭一个小小的菱形纹章装饰,然后,扶着杯底,推到裴子晏面前。
    裴子晏看着微微晃动的酒,神色疑惑又恍然。刚才在倒酒的时候,他闻到了酒香,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可以例外。
    因为这酒的味道,跟他的信息素一样。
    关于信息素,人们有很多种说法。最常见的一种说法是关于那些后天觉醒的人。说这些人的信息素往往是一些让本人魂牵梦萦、刻骨难忘的味道。
    以至于要一生都让这种味道捆缚自己,难消难解,溶入骨血。
    放心,没有加料。似乎是因为裴子晏失神太久,男人调侃道。
    裴子晏用一只手指推着杯底,将杯子挽到面前,低头抿了一口。
    酒是冰凉的,但口感燥而温,顺着口咽、食道,一路熨进胃里,是暖的。浓郁的果香混合着酒的醇厚,像是果实在口腔里熟得软烂、多汁,又被浓香的酒腌透,甜而醉人。
    裴子晏鲜少喝酒,但这酒的口感让他恍惚,既熟悉,又陌生,他又浅尝一口,再一口酒就渐渐见了底。
    裴子晏将杯子推回去给店主,注意到了杯沿挂着的装饰品,那是一个菱形的图腾,海浪自菱形两侧升起,托举着一团乱麻样的东西,是他没见过的神的图腾。
    店主为他续了一指高的酒,裴子晏低声道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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