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眠眠的佩剑名为岫玉,剑名温润,可一旦出剑,此行必然见血才归。
    是以在商行舟骤然出现,挡在那女子面前时,即便少女猛然收剑,那剑罡都深刺进了商行舟的左肩。
    好在楼眠眠剑端偏转及时,否则商行舟必然要没于她剑下了。
    看清女人的伤势未伤及要害,少女才带了几分薄怒:“商行舟?你发什么疯??”
    但当她抬头看见那旧袍女子的表情时,却又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你是……瑶生师姐?”,楼眠眠轻咦。
    此时清醒的瑶生却没有心思来同少女寒暄了,她急切地叫着被剑罡震得昏沉的商行舟,细腻的额头生着一朵摇曳的黑花。
    楼眠眠后退几步靠在枯树上,道:“放心,她死不了。倒是你,究竟算是死人,还是活人?”
    听到少女的话,瑶生这才渐渐放了心,她给商行舟压着伤口,看向表情冷淡的少女。
    “我?我不知道。”,她目光里带着几分迷惘,又有几分割舍不下的怀念。
    就好像此时此刻,她与楼眠眠、商行舟之间,无端生出一条浩渺的宽河来。她们站在那一边寻找她,而瑶生,只能阴暗地躲藏在这一头。
    但她还是笑起来:“就当我死了罢。这样的活,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第一句话她对着楼眠眠说得斩钉截铁,第二句却是垂头拓翼,轻得像一阵烟似的。
    楼眠眠略略偏头,疑惑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瑶生师姐?”
    少女耳上挂着一对垂丝棠结的赤坠,动作间便很是招眼。
    如同一团火,将瑶生带到了回忆里。
    瑶生:“我也记不清了,只依稀记着我被人从笼子里拉出来,扔进了这里。然后叫一女子所救了,她当时亦和我似的,半人半鬼,神智一时清楚,一时混沌。”
    女子垂下臻首,目光无意识地在商行舟苍白的脸上逡巡,每一眼仿佛都是最后一眼。
    她道:“她和我不一样。她生得柔弱,却性子刚烈,说自己不愿遭这为人所控的罪。于是,将我带来这方旧院,便用最后的灵力自爆了。她的灵力里残着镇魔心决的余韵,那些异尸不敢过来。”
    少女仔细听着,压下胸口翻腾的血气,问道:“这里只有你们两人‘活过’吗?”
    方才她为了不伤到商行舟,自己亦承担了一半的余波,只是她体魄好些,这才勉力压下了。
    楼眠眠的问题直切要害,瑶生也不隐瞒,道:“其余人都变成了外头那样,没个清醒的时候。这里的出口就在院子底下,等商师姐醒了,你们便出去吧。”
    楼眠眠:“多谢师姐提醒。不知师姐可清楚此地地处何方?是这样的,我曾在仙凡边界,见到过和这里一样的异尸,如果两处是一处的话……”
    少女话意未尽,瑶生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偏头回忆了片刻,描述道:“我醒来时在一处地牢。说是地牢,其实更像是一处巨大器皿。墙壁上零散刻着许多怪异的文字,那看守的人都穿着祭袄。‘死亡是神圣的祭祀’,那些人总这样说。”
    女人的话有些颠倒凌乱,但她自己却并没有发觉。
    少女观察着她,没有打断她的回忆。
    “每天都有人被带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凡躯了。有人疯疯癫癫地喊过:‘他们都是异端’这样的话。可是修真界哪里来的‘异端’这样的话呢?大家只会叫‘邪修’。”
    瑶生絮絮叨叨,生怕漏掉一点,将短暂的牢狱生涯全部都倒了出来。
    她许久没说过这样多的话,仿佛累极了,休憩片刻后,突然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叫什么,但请你帮我记住,那个女子,叫做渚星,沉渚星。”
    楼眠眠点头,知道这是那个救了瑶生的女子的名字。她的记忆向来很好  ,最适合做这样的事。
    “放心,我不会忘记。”,少女承诺道。
    “好、我放心了。”,瑶生笑道。她笑起来很漂亮,眼眸灿灿,像一颗星。
    “你去那疗伤罢,树下有一块灵珏,赠你了。”,她指了指水池对面的一颗老垂柳,向楼眠眠道。
    少女愣了一下,依言走了过去,将此地留给了这里的两人。
    ……
    灵珏被挂在低矮的杈子上,即便在浊气四溢的环境里也灵光耀耀。
    是块好玉。
    楼眠眠收进了储物袋,想着一会拿着商行舟留个纪念。
    瑶生只怕是……
    还未待她细想许多,忽地血气翻涌,她唇边溢出了点点红痕。
    楼眠眠一边擦着血一边吐槽:怎么我打我自己的攻击不能无效化?
    腰间的岫玉已经颇有灵气,嗡嗡作响,仿佛在自责一般。
    楼眠眠只好拍拍宝贝佩剑,口是心非地说:“是我自己脑子有问题,和你没关系。”
    换来岫玉的一阵沉默。
    动作间,楼眠眠忽的手底下一顿。
    眠:我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自愈了呢?就算是修真界,也别太离谱!
    她拿出瑶生的那块灵珏,并没有发现特殊的波动。正思考之际,她猛的想起来出发那天不对劲的东方云。
    少女略带薄茧的手指碰了碰吊在红绳间的坠子,被它烫得眼睫一颤。
    果然是他。
    楼眠眠取下一只坠子,掐着决碾碎了勾结在其中的朱玉,在一片碎沫里,缓缓飘起一道生死结的咒纹,又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看见这飘起的轻雾,少女很是愣了一下。原谅她对这个禁术研究得不深刻,所以这个契约单方面也可以结的吗?
    她的剑伤在她身上是可以承受得住的,在东方云身上可就不一定了。
    这可有得他好受的,楼眠眠头疼地想。
    ——
    东方云:本少爷乐意,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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