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连晋和苏日暮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见他们针锋相对的时候肚子里几乎笑得打跌,宫清嘴角直抽,快手快脚地把连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货拎走了。
    擂台上已经重新开始比武了,林家堡那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拿到证据之后也没把邹洞天带走,只是把他捆在那里晒太阳,极尽侮辱之意,可见他们对这个人的厌恶之深,谁都能看出些许端倪。
    阮鸣毓一再立邀阜怀尧去天下宫那边坐下,不过被阜远舟忍到快要咬牙切齿地婉言拒绝了,然后风风火火把人带走了。
    李大兆看到了他们气氛古怪地回来,都禁不住探究地多看了两眼。
    阜远舟也没和他客套,点了一下头便算作是招呼。
    苏日暮斜眸看在眼里,李大兆和他们同行了一路,他因为心不在焉所以没有注意,这会儿看来……他觉得阜远舟和李大兆似乎比他想象的交情要好一些?
    因为上午的墨逊雪的意外,所以现在比武重新开始,不少因为看到武当掌门林家堡堡主等人上场所以死了心的人又死灰复燃起来,现在上面比着的人就是两个不大不小的门派的人。
    夏侯世家那边,沙临志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靠向旁边的夏侯家当家,“民乐,几个世家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夏侯民乐也没怎么注意擂台上的比武,若有若无地看向旁边几个没什么精神的世家当家那边,眉头打了个结,“我也觉得奇怪,刚才去探了一下口风,他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说话吞吞吐吐的。”
    “难言之隐?有什么事能让他们连盟主之位都不要了?”沙临志觉得不可思议。
    比起那些江湖散侠,盟主这个位子对大门派和一些武林世家来说更为重要一些,行走江湖,吉凶难料,自然是靠山大的才不容易出事,真的有什么事,头上顶着个名号也才有说话的分量。
    夏侯民乐表示不太清楚。
    虽然同为武林里比较有影响力的世家,不过一来夏侯老爷子走得早,夏侯三兄弟和他们的家主差了一个辈分,交情不是很深,而来当年正邪之战夏侯家是提前退出了的,和这几个参战到了最后死伤无数的世家自然有了些许隔阂,对方有事不告诉夏侯家,倒也正常。
    沙临志有些不安,回头去看了看不远处被人叫出去的柳天晴——叫人的那个他记得是永宁王身边的人?
    阜远舟这边也没关注擂台上的轮番打斗,只是眼神幽怨地看着自家兄长。
    阜怀尧被他看得啼笑皆非,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太过亲密的动作,只好低声问:“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阜远舟垂了垂眼帘,有阳光的碎影透过头顶的遮阳棚子的屋顶缀在笔挺的鼻梁上,闪烁着在睫毛上跳舞,好似格外温驯美好的模样,可惜说出来的话可就不怎么美好了,“果然应该把大哥你关在乾和宫除了我谁都不能见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他的语气幽幽,仿佛真的说到做到。
    一向镇定的阜怀尧都没忍住脊骨凉了一下,“为什么?”
    阜远舟的指尖点在他的唇角,目光来回掠过,“这样你就不会沾花惹草招蜂引蝶了。”
    阜怀尧尴尬地把他的手抓下来,反而被对方顺势握在手里,远远比不上自家三弟肆无忌惮的天仪帝不自然地往左右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确定没太多人注意到之后才半是宠溺半是纵容道:“听话远舟,别胡闹。”
    阜远舟眼里的冷意瞬间被驱散,他握着对手体温微凉的手,不甘不愿地咕哝道:“再有下次我就折了他手脚做成人棍!”
    阜怀尧眼里微不可见地散开一抹笑,“别闹脾气。”话是如此,却没半分责怪的意思。
    光明正大偷听的苏日暮撇嘴——有本事陛下你大声点呵斥一下子诤,这种语气,打情骂俏都没这么腻歪!
    阜怀尧自然不知道苏大酒才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思,道:“远舟,这个阮鸣毓不太对劲,是不是认识你?”
    阜远舟抽抽嘴角,“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渣。”
    阜怀尧有些困惑,“那他为什么要接近我们?”
    以对方的身份,何必来结交他们两个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陌生人?
    阜远舟又幽怨了,“还不是哥你招惹的……”
    阜怀尧几乎想要不顾形象落下几条黑线了,无奈道:“这件事你要记多久?”
    被叫做美人什么的黑历史,赶紧赶紧忘掉!
    阜远舟只是幽怨地看着他。
    阜怀尧仿佛又看到了以前被了残红影响而可怜兮兮像是发霉了的蘑菇的三弟,有种扶额的冲动,也懒得兜弯子了,“天下宫是哪个势力的人?”
    阜远舟也只好正色起来,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天下宫实在是太低调,包括沙肖天恐怕都没料到他们会出现在武林大会上,阜远舟本来还猜想这会不会就是自家兄长在江湖上的势力——毕竟这种韬光养晦的风格真的很相似——不过现在看来……呃,其实也不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的。
    阜远舟想起阜怀尧选拔下属官员的眼光委实有点问题一众亲信都很是奇葩,眼皮子抽了抽。
    阜怀尧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了,否认,“不是我的人。”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喧哗声,两人抬头看去,原来是峨眉派的掌门静泉师太上台引起了轰动,打下了几个对手之后,在海斛门门主包囿准备起身的时候,雪朔山庄的庄主玉不谢抢先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落在静泉师太对面。
    沙肖天狠狠地看向包囿。
    包囿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一样,只是握着兵器的手紧了紧。
    苏日暮皱眉看向阜远舟。
    阜远舟眼神一闪,意味不明地道:“这趟水,越来越混了。”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包囿
    刚才天下宫和紫危楼都派了人出来参战,紫危楼那边更是连堂主憨汉子尹旷芮都上了场和静泉师太交过手,一向低调的雪朔山庄一直却没有动静,众人还当他们只是来凑凑热闹,没想到一出手就是庄主玉不谢亲自来——
    他素来特立独行踪影难寻,这次居然会来分一杯羹,委实叫人出乎意料。
    不少人都看得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武林大会召开之前江湖上的人都热血沸腾,昨天也打得热火朝天,不过今天上场的武当掌门、邹洞天、夏侯民乐甚至是夙建帮的墨逊雪等人展现的实力却叫他们明白自个儿没什么指望了,倒不是除了大门派之外的人都是花拳绣腿,只是出色如鬼刀宫清这样的人不屑于争权夺势罢了,要知道,一个独来独往的武林盟主总归不太合适。
    而邹洞天的下马、武当峨眉几个百年大派的崛起、紫危楼天下宫和雪朔山庄的出现等等却是一个变数,让这次武林大会的走向变得扑朔迷离。
    有人心里禁不住嘀咕,今年新帝登基,莫不是继朝廷党派大洗牌之后,江湖势力也要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柳亦依依,绕断离人泪,黑衣的青年身影稳重冷硬,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中洁白的长剑却划出道道剑影,像是三月飘飞的柳絮般柔软,多情地缭绕在人的身侧,缱绻不离。
    身在其景的静泉师太一点也不觉得感觉多美好,一开始她能仗着经验压制住这个成名已久的后辈,但是等对方摸清了她的套路,被压制着的就换成她了。
    峨眉派走阴柔毒辣的路子,而玉不谢的一手栩柳剑法则是温柔多变,像是柳枝化作翩跹的少女,蝴蝶一般围绕在你的身侧,你想要捕捉她的倩影,却挽留不住那抹美好。
    复见轻絮飞,飘雪九重霄,静泉师太似乎看到了半空中都是飘飘摇摇的洁白柳絮,大雪一样簌簌而落,对手黑色的身影都几乎成了杨柳映空的纯色夜幕。
    柳絮飘飘然落地,静泉师太微低眼帘,看到那把洁白的长剑已经指到了自己的要害处。
    玉不谢看她一眼,收剑,微颔首,“承让了。”
    静泉师太这才吐出一口气,叹服道:“玉庄主好身手!”
    围观的人群这才从刚才那因为剑气振荡而好似真的有轻絮飘飞的幻觉中醒转过来,发出连连惊叹。
    雪朔山庄玉不谢的栩柳剑法很出名,但是真正见过的人就不多了,今天可谓是大开眼界。
    包囿坐在自己的位置里,手在自己的武器上紧了又松,背后盯来的视线如针扎一样,但是他已经顾及不了太多了,在静泉师太下场的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脚下一跺踏上了擂台。
    沙肖天眸色一沉,他不用看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几大世家落在自己身上嘲讽又敢怒不敢言的眼神。
    被自家养的狗反咬一口,人家能不看笑话吗?
    沙肖天低下头,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一抹冷笑。
    敢咬他,最好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擂台上,包囿伸出自己的独臂,亮出了自己的量天尺,看着对方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海斛门包囿,特来向玉庄主讨教。”
    他在十四年前就因为带着雷火弹去素家主宅,炸死素修枝的同时赔上了自己的右手,不过此时他用左手拿着武器,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带着白色的手套的手滑过白色的剑身,玉不谢无甚情绪道:“包门主客气。”
    无论人品如何,邹洞天和包囿都确实是一个武功好手,邹洞天是因为大意才被了解他武功弱点的墨逊雪打败,面对比沙肖天邹洞天低调一些却一肚子算计丝毫不差的包囿,他自然不能不谨慎。
    夙建帮地盘那边,苏日暮紧蹙着眉头望着阜远舟,大有他不给一个解释就直接打上擂台去的意思,压低声音恼怒道:“你难道要我什么都不做?”
    邹洞天已经被夙建帮捷足先登,谢步御接手了包囿,还要他来做什么?阜子诤明明答应过他不插手的!
    面对他的火气,阜远舟倒是从容的很,平静地道;“自然不会算少你的那份,不过闻离,你不要忘了,不仅你是素家人,我也是。”
    所以,大仇得报,他岂能不出几分力?
    苏日暮看着他平淡的在一瞬酷似阜怀尧的眼神,那是一种永远没有回头意愿的坚决,忽然就泄了气。
    ……阜远舟说的没错,这十四年来相依相靠,素家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素家,他没有理由阻止阜远舟。
    他也阻止不了,他有预感,如果他无理取闹打断了阜远舟的计划,阜远舟肯定不介意打断他的腿把他丢给甄侦。
    旁边,阜怀尧安抚地拍了拍实际上心情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的三弟的手,发现他来到鼎州最大的一个作用恐怕就是稳住这个人的情绪了。
    察觉到了兄长的安慰,阜远舟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重新看向台上激烈的打斗。
    他的计划早已布下,只是变数总是太多,他不想承担像是曾经慕容桀的算计中种种阴差阳错那样子的后果。
    若不然,他也不会带着阜怀尧亲自出现在这里暴露在宿天门的视线下,但是他需要随时调整他的计划。
    ——包囿确实很强。
    这是对阵之后玉不谢的想法,不过表面上看来包囿已经近五十岁,而他不到三十岁,怎么都是他吃亏,但是实际上作为刹魂魔教的右使,谢步御是天生的“血承”者——他的双亲都是叛出闻人家族的那批人的后裔,因为掌管着魔教实权所以二十年前没有被慕容桀选做撤至素剑门的一员,所以他看着年轻,但是真实年纪完全和包囿有的一拼,加之他的武功和包囿那种来路不明半路出家的不同,百招之后,两个人的差距明显拉大了。
    包囿的心渐渐烦躁起来,他本来估计玉不谢的实力不应该有这么强的,但是这个青年的厉害出乎了他的意料。
    可是,身后那股刺人的寒意目光却逼得他决不能退!
    从晋安镖局总镖头薛义保死得突然开始,他就已经坐立不安了。
    比起锋芒毕露的沙肖天和邹洞天,他要低调多了,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甘愿被这两个人牵制!
    而且薛义保死得太蹊跷了,他没办法不怀疑到沙肖天身上,尤其是本来功力出了岔子的沙肖天莫名其妙好了起来实力加强这件事更让他不安。
    一定的是当年……当年素剑门那份内功功法,被薛义保拿走的内功功法,才能让他有如此变化!
    沙肖天的狠戾他岂能不知,当年正邪之战暗地里怂恿当时的武林盟主发出召集令的人就是他,决定带着雷火弹去炸死素修枝的也是他!
    薛义保的死肯定也触动了邹洞天,他今天才会这么快跳出去当出头鸟赌上一把,但是沙肖天之后对邹洞天说翻脸就翻脸的落井下石叫他简直从脚后跟凉到后脑勺——这是对他的警告!
    可是他不能坐以待毙!
    今天是邹洞天,他怎么知道明天就不会是他包囿!?
    他有他的海斛门,他有他的家人……他更不想莫名其妙去死!
    坐着下面等着等着有一天沙肖天会杀了他,站在擂台上败退了下去沙肖天也会恼羞成怒暗地里杀了他,与其二者择一,与其死,不若拼上一把!
    只要他打败玉不谢,打败其他人,再打败沙肖天,得到武林盟主的位置……他就有把握扳回一局!
    擂台下,阜怀尧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身侧人绷紧的身体,不明所以地往旁边看过去一眼,素来都会回他一个笑容的阜远舟却意外没有发觉到兄长的眼神,只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上面两个交错的身影。
    会发生什么事?——阜怀尧挑眉,跟着他一起聚精会神看起来。
    察觉到对方的战意再度高昂起来,玉不谢眼神一闪,立刻加快了攻势,洁白的剑影像是飞絮一样飘舞,将包囿整个人围拢在攻势之下,围观的人群几乎看不清里面的人的动作。
    却正合包囿的意,他抵挡着玉不谢的剑势,嘴角勾出一抹诡谲的笑意,握紧了手里的量天尺,猛地前扑,量天尺以刁钻的角度打向玉不谢心口以上的位置,腰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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