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因和叶晨聊得畅快,周城都看在眼里,他从未离开过,只不过隐在暗处看着他们。叶晨不知道,青因更不知道了。两人进咖啡店的时候,他没有进去,却也没离开,只坐在青因原来的位置上兀自发着呆。
    其实这个时候他应该离开,但他没有,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心里有些堵着,说不出的难受,但他难受的时候更不愿表现出来,在他的潜意识里,示弱就是给了敌人可趁之机,在监狱里磨练出来的七年,这种意识已经牢牢占据了。
    “先生,我可以坐这吗?”有个好听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周城望去,是个穿着吊带配牛仔短裤的女人,很清纯,让人反感不起来,周城点头了。
    那女孩欢欢喜喜地坐下,偏头就自我介绍起来,“我叫秦英,你叫什么呀。”也是个自来熟。
    周城有些恍惚,含着名字念了出来,“青因……”
    女孩以为自己的普通话没说准,有点尴尬地解释着,“不是青因,是秦英,秦朝的秦,英雄的英。”
    周城敛目,低低地嗯了声,手肘撑在腿上,不知在想什么。
    “你叫什么?”秦英见他的神情缺缺复又开口问道。
    “周城。”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玻璃窗,那是叶晨和沈青因坐着的位置。
    “周城……你真特别。”女孩羞涩地说着,显然是有了好感。周城这样的男人不引人注意真的很难,他的气质已经是超绝,偏偏头发又比常人短,更衬出五官的出众,加上这样的男人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偏他一个人默默坐着,好似隔开尘世,隔开所有,有一种距离感,那种越是距离越想靠近之感。
    周城没有回话,说他特别的人多了去,他却从未承认过,说到底都是人,喜怒哀乐皆不少,又何能摆脱俗人这个名号。
    “我想和你交朋友。”这女孩说话也直接,但勇气却是可嘉,周城并没有应允,只微微笑着,“失陪了。”人已经率先迈出步。
    叶晨和青因出来了。本来叶晨要请她,但青因坚定地付钱了,她还不想欠一个陌生人什么,叶晨也清楚,没有过多拒绝,心里想的是这一请二还,一来二往自然而然就勾搭上了,倒不用花费太多精力。
    不过,送女孩子回家却是不能省去的,这关乎男人的绅士风范问题。
    夜里清凉,弯月如钩。
    他们在前面走着,周城后面跟着,拉开很长一段距离,却又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举动,而前面的人却一无所知。
    “我家到了,那本书我去拿出来还你,你等着。”青因一路惦记着这事,也不肯让陌生男子进屋,叶晨还未开口,她就消失在门口了,不禁有些郁闷。
    他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周城从暗处隐出来,气质冷然,与阴暗的背景浑然一体,令人毛骨悚然。
    “你还没走呀!”叶晨走到他面前,心有余悸,他刚才确实被周城吓到了,这人走路不带声音,又总忽冷忽热,阴阳难定。他以为周城让自己去搭讪青因后,他自然就回去了,不想他却是一直跟到此,想到自己的行踪自己的举动全部被这个男人掌握住,未散的寒意更甚。
    周城望了眼门口,背过身去,“走吧。”这样总叫人猜不透,叶晨叹了气跟着,往后的工作里,他大概就只能执行命令,半点发言权也无了,摊上周城这样的老板真不知是好是坏。
    “这个叫沈青因的好像很冷淡。”叶晨提了出来,早在周城叫他追青因的时候,他就稍微调查了这个女人,跟她处过的人意见都很一致,冷淡不苟言笑。
    青因从不肯轻易将自己面瘫之事说与人听,她向来觉得这是件不光彩的事,又岂会自爆其短,叶晨与她聊天的时候她总没什么反应,更坐实了那些传言。
    周城听了,只微微勾了唇角,并不愿解释太多,沈青因不是不感兴趣,只是他没发现而已,但他觉得这样就好,他也不需要知道太多。
    两人到了停车的地方,周城率先坐进驾驶座,叶晨还奇怪着,他落下车窗道:“你自己回去吧。”一踩油门,疾驰而去,叶晨追都来不及,车已经消失在黑夜中。
    他气得直接踢向路边的一块石头,却是自己的脚遭了殃,抱着脚又痛又气,认命地去拦街上的计程车。
    ☆、第18章
    青因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她觉得莫名其妙,又翻开书看了自己的名字,总觉得不对劲,谁写字会花这么大力气,好似恨不得将名字嵌在书里。四处张望了番,确定人已经消失后她才进门,一番洗漱后早早睡下了。
    周城将车开到高速公路上,又开启天窗,晚风呼啸,盖过他头顶,凉意阵阵。他车开得略有些快,却又保持在规定的速度内,当真怪异。
    从后超出一辆灰色的宝马,车上站着几个人,对他一顿吼叫,一路叫嚣着,周城都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无非就是挑衅的一些脏话,放在平时,他都懒得看他们一眼,但今晚偏他心情不好,下了死心眼跟他们杆上了。
    周城加重脚上的力气,黑色的跑车一跃而前,与灰色宝马并列的时候,故意擦在其旁边,刮出一道刺耳的响声,而后远远将其甩开来,后面传来一阵叫骂声,他却是不在乎了,速度微微放慢了些,却又比后面的快。
    不消几秒,又有另一辆红色法拉利冲霄而过,周城侧眼望过去,有些眼熟,便跟上去,一路将速度开到极致,与红色法拉利并肩而行。
    跨越数万米长的高速公路上,一黑一红两辆跑车在漆黑中疾驰而去,如流星划过夜空,眨眼而过。
    两辆车在距离拐弯处百米长之时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等到转弯后俱在荒废的垃圾场旁停了下来。
    周城下来的时候,正好那人也下车了。
    他只瞧了一眼,便喊出声,“程俊?”
    周城和程俊有过宿怨,因此他对此人并不陌生,但程俊似乎不是这样的。他虽是下车了,但看周城的目光却透着疑惑,“我们很熟吗?你追我做什么。”表情凝重,不像开玩笑,周城却不以为意,我记得我坐牢的事你没少插脚。”
    程俊皱眉,似乎不想解释过多,“那你想怎么样?”
    “也想让你进去试试。”他咄咄逼人,看着程俊的眼神也异常锐利,两方在空中交织的视线好像都能擦出火花。
    “若我告诉你,过去的事我不记得了,你信不信?”程俊不喜欢把事情复杂化,当事人却没这么大度,非常直接道,“不信。”
    程俊皱眉,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又道,“我若说你以后会很惨,你信不信?”
    周城眯了会儿眼,轻扯嘴角,“你还能算命?”
    他摇了摇头,却是道,“你若是继续跟她耗着,这一生都摆脱不了。”他口中的那个女人,周城是知道,却不愿承认。
    程俊也没期望他信过,不过是因着愧疚告诉他一些他所困惑的,自己所感应的。说完该说的,他便将车开走了,周城往他的方向看过去。这个程俊似乎也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忽然一声喇叭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他偏首就看到刚才那群与他飙车的男人。探照灯一直在他身上徘徊,人却是从车上下来了,他一手挡住强烈的灯光,听到一阵口哨声,不免心里厌恶。
    手刚放下来,就听到一阵强烈的敲打声,他视线转到自己的后车盖上,那里已经被砸出一角,灯罩都破碎了。
    “喂,小子,刚才超我们是不是超的很爽,现在是不是被吓傻了。”其中一个黄毛很是得意道,其余嘻笑着附和。
    周城似是没有听到,侧耳过去没有说话。那群人真以为他被吓傻了,笑得更大声了,为首的黄毛叼着烟自以为很帅气道,“乖乖,跪下给哥哥道歉,哥说不定还能让你好过些。”
    旁边的光头瞧了一眼他的穿着,心里有一番算计,附到黄毛耳边贼精道:“老大,这人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我们敲诈一番?”
    黄毛一双贼眼在周城身上梭巡,赞同地点点头,又一番装模作样道:“我们也不想多为难你,拿钱来修理被你刮花的车,我们就放你走。”
    周城走到车边,倾身从里拿出一个钱包,掏出一叠子红钞,在手上晃了晃,挑眉道:“你们想要这个是吗?”
    几个混混当场眼睛就亮了起来,周城又将钞票叠成扇子的弧度,对着他们几个摆了摆,“想要的过来拿。”那眼神却说不出的冷漠。
    当首的黄毛也没注意,眼睛只胶着周城手上的红钞,这几人平常无所事事,生活也拮据,就今日的车也不过是租来的,哪里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当即也没多想就走过去了。
    等他一靠近,周城抱着他的脑袋就往车沿撞去,又狠又快,几个混混还没来得及反应,黄毛已经头破血流在一旁唉唉直叫。其余之人当场就要上去给他好看。周城又抓住地上的黄毛,按着他的脑袋继续往车沿撞去,而后一把仍在过来的几人身上。
    拍了拍手道:“不想让他死的话赶紧送去医院,医药费就当是你们砸我车陪的钱。”
    “混蛋,不能这么放过他。”这几人也是年轻气盛,被人这么当众欺负着,心里极度不爽,当场就有人冲过去,大有与他大干一场的架势,近前挥动手中的木棍,被周城躲过去,又从背后被狠狠踢了一脚,整个人往前伏倒在地。
    “你们可真是不管老大的死活呀。”周城讽刺道,几个人下不了面子,又看清周城的身手,灰溜溜地抬着黄毛上车,转了个方向远远开走。
    周城这才坐进驾驶座,扯开脖子上的领结,拉出一个领口,露出好看的锁骨。
    吹了一会儿风,踩下油门,疾驰而去。他今晚并没有回去的意思,在f市内来来回回转着,也不知要去哪。
    最后回到青因的房子下,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大部分人家都熄灯歇息了。他停在一片漆黑中,默默吹着风,有种一座山迎面压力的无力之感。
    *******
    青因歇息得很早,睡得却并不好。
    她做了个噩梦,梦中雾气弥漫,一片朦胧,这样的朦胧中她却还能看到一个牢笼,四周用铁栏围着,里面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到了铁栏前,又忍不住细细瞧了一番,里面也是白茫茫一片,她左右张望,却突然感觉脖子被人掐住,隔着铁栏有一个男人正钳着她的脖子狠狠往上提。
    青因拼命唉呜叫着,脸涨得通红,离地的双腿拼命蹬着,两手无力又坚持挣扎。她眼睛睁得老大,渐渐看清男人的面目,周城的容貌赫然在目,她吓得红血丝都出来了,想要说话,却总说不出口,那种感觉只有父母去世的时候才出现过。
    正当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死的时候脖子又一下子松了,她跌坐在地,拼命呼吸,好似要把刚才吸不到的氧气全吸进去,又腾出手去摸了摸脖颈,发现完好无损才略略放了心。
    晃过神来后,她站了起来,发现周城不见了,但最恐怖的是她竟然置身于牢笼之中。青因拍着牢笼大喊,“救命呀!救命呀!”出来的声音透着无力,好像有什么堵在喉咙里似的,她又怕又惊,连喊了几声救命都不见人,于是又叫道:“周城,周城你出来!”
    只这一唤,就有人出现在她面前,隔着冰冷的铁栏,她看清是周城,便更加理直气壮地质问道:“我明明在外面的为什么突然就在里面了?”
    周城笑了,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不怎么用力,却足以让青因害怕了,“我在里面呆得太久了,你在外面也逍遥这么久,咱们换换,你也尝尝在里面的滋味。”
    青因去掰周城的手,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下来了,她哭着道:“不要,我不想在这里面,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让我在里面。”
    “我也没做错什么,但你还是让我进去了。”周城说得狠厉,手上的动作也加重了一分,青因更害怕了,急着争辩,“不是,你有做错,你杀人了,你应该坐牢的。”
    “我没有。”周城又握紧了一分,拉过青因,抵着她的脑袋,吓得她连连道:“不,你有错,我没错。你才应该坐牢的。”
    “你还狡辩,那去死吧!”他掐住青因的脖子,用上了半成的力气,青因渐渐又呼吸不畅,吓得妥协道:“是我的错,咳咳,求你放过我。”
    但是周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劲道,青因泪流满面吚吚呜呜,最后直接吓醒了。
    一片漆黑中只听得到她急促的呼吸以及如捣鼓的心跳,青因伸手往脸上抹去,发现湿迹一片,她立马就按开了旁边的灯,原本漆黑的夜昼白一片,心里的恐惧却是一点也没消散。
    她头抵在两腿间嘤嘤哭了起来,有些事不是她足够坚强,只是来得太突然没来得及接受,一旦反应过来,黑暗便如漫天乌云翻滚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向来是个慢神经的,周城出现的时候她虽然害怕,但总忙着应付,从不敢去想后面的生活,今晚这个梦彻底激发了她内心的恐惧,像周城那样的人若是让她坐牢或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岂不是轻而易举。
    青因哭得累了便笈着拖鞋站起来,散着头发在卧室走来走去,却还是无法在这脆弱的夜里摆脱心中那股无言的心悸。
    她来到窗前,挽起垂着的窗帘,灯光投出去,冷风灌入,卷起半长栗发,丝丝凉意。
    她朝下方望去,一片漆黑,在这漆黑中却有独有两束灯光直直照着。
    ☆、第19章
    本来亮着的车灯就突然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这样空荡荡的大街上停着一辆车,确实诡异,因着夜色太暗,所以她完全看不清车型和颜色,连带里面坐着什么人她也是一无所知。
    但这样一辆车停在自家门口,必定是与她有什么关联的,可她又不敢过分确定,便一直倚在窗边看着,偶尔寒风灌入的时候便裹着窗帘,就是没有离开半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许是被那个噩梦吓怕了,急需找什么转移注意力。
    楼上的人看着楼下,楼下的人也看着楼上。两两互望却不自知。
    今晚月亮细如钩,云层也厚,在这一处笼罩出一大片的昏暗,周城没有关上天窗,但他停在大榕树下,离青因家还是有一段距离,这样的距离正好足够他看清她,而她看不清他。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如玉的五指折出一层晕染的白,即便在夜色中也依稀能看到一些,另一手放在腿上,打着节拍,在这样静谧的夜色中荡着一簇一簇音波,唯有心脏的跳动能与之比拟。
    周城这样抬头望着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平静过,在青因将厚厚的窗帘裹在身上成一个筒状的时候他笑了,她的脑袋在臃肿的身躯中显得尤为不搭调,却固执地没有离去。
    周城很想问她,沈青因,你看得到我吗?你看得到我的内心吗?你看得到我的痛苦吗?你统统看不到,不过是害了我,害了我妹妹,害了我全家的罪魁祸首而已,你凭什么可以若无其事。
    他低下头,从车柜里取出一支香烟,点上火,两手夹住,架在车沿,随风一阵亮一阵灭,却始终没含在嘴里,最后扔了出去。
    这时有光亮了起来,周城望过去,发现沈青因已经下楼正开了门,他当即离开现场。
    青因出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车尾远远地疾驰而去,人却是一角也没瞧到。她站在楼上的时候适应了光线,已经能看清车里人的大致轮廓,可以辨清是个男人,且知道他也看着自己,只是具体的模样始终无法一窥究竟。
    想着在家门口的话应该能看清,于是趁着那男人点烟的一刻跑下来,不巧被发现了,赶着出来也就看到一个破碎的车后盖,其他云里雾里。
    只是有个开豪车的男人半夜停在她家门口,怎么看都是件诡异的事,她急急回去关上了门,满心忐忑地上了楼。
    周城离开后直接去了公司,在公司的沙发上度过了后半夜。
    第二天叶晨过来见车被糟蹋得不行,当即就怀疑周城半夜所做之事,但他是周城的手下,有些事老板没说他是不好多问的。周城只让他将车拿去修理,其余也不肯多讲。
    青因去工作的时候照样只得了一些输数据的工作,期间她问起了叶晨这个人,杨经理闻言只嗤之以鼻,“别去招惹这种人,你这样的招惹不起他。”
    杨经理也才不到三十岁,但风韵气质各方面却是都具备,算得上尤物了,这样的尤物对一个男人如此厌恶,当真令人奇怪,她好奇一问,“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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