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着她们相处愉快,又将呦呦每天的作息时间规律,石榴过敏的事和其他四个大的一些注意事项交代清楚,卫孟喜才飞往深市。
    先行回厂的侯烨,已经被订单电话催得焦头烂额了。
    卫孟喜到厂里,就被拽住,“卫老板,卫大姐,你是我亲大姐,赶紧的,就靠你了。”
    卫孟喜看着办公室乱糟糟的桌子,各种纸张文件胡乱摆放着,就连圆珠笔样品也横七竖八的堆成小山,这几天里,全厂上下一片混乱,因为从没在同一时间内遇到过这么多这么大的订单,无论是搞生产的,干销售的,还是侯烨这个坐镇指挥的,都被搞得一团乱麻,顾上左边顾不上右,刚按下葫芦又浮起瓢……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但局面依然是混乱的。
    卫孟喜先不说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看着话务员接起电话,电话里说要订多少支圆珠笔,要什么样的,她就唰唰唰记下来,等挂掉电话才发现,忘记问对方的情况了,连联系电话都没留一个。
    而这台电话机是没有来电显示和记录的,她只能赶紧回拨过去,又问了一遍,少不得要被对方数落几句。
    那电话声音很大,站在旁边的老板都听见了,话务员一张脸憋得青红,又怕老板生气,又不敢反驳,只能由着对方说教。
    卫孟喜看了看挂钟,这通电话之前持续了十分钟。
    可这里还没乱清楚,刚放下去的电话又响了,是打来催订单的,可能是催的次数多了,客户多有不耐烦,说话很不客气,话务员一紧张就结巴,这个那个的扯半天,什么也没说清楚,还自己急出一头汗。
    这也才刚上任三天的话务员,卫孟喜不怪她们,毕竟不是谁都生来就会干的。卫孟喜拍了拍手,“大家先停一停手里的活,都别愣着,先把桌子收拾干净。”
    此时电话“叮铃铃”的又响了,卫孟喜赶紧先业务员一步接起来,“你好,万里文具厂。”
    那边果真是来催订单的,卫孟喜问清楚他的下单时间,付定情况,订单详情,说等自己查询以后四小时以内回复,这才挂断,然后顺手就是一拔。
    众人就看见,老板居然将电话线给……给……拔了?!
    “老板?”话务员没反应过来,张口结舌,她记得刚上任的第一天,张主任就交代这电话机必须守好,就是天大的事也必须保持电话畅通的啊!
    卫孟喜抬手制止,“两个小时,把所有事情理顺,春明姐,麻烦再去找两个小姑娘过来。”
    她只给大家两个小时的时间,张春明却知道,小卫来就好了。
    很快,加上原本的话务员,一共是四个小姑娘,平时看着也是口齿伶俐上过高中的,加上张家姐弟俩和黎安华,卫孟喜和侯烨这俩当老板的,一共9个人。
    卫孟喜拍拍手,开始安排,四个话务员先整理她们这三天接到的电话订单,按照客户姓名、地址(厂址住址)、联系电话、订单量、订单详情和付定这样的顺序,把所有信息统一誊抄一遍,放在信签纸上。
    这个工作量很大,也很繁琐,接电话的时候为了提高效率,小姑娘们都是按照自己的书写习惯,几笔潦草带过,或者做个标记,别人都看不懂,所以只能各自誊抄自己的,而另外俩人就负责帮她们打配合。
    “安华,你先把桌子收干净,废纸该扔的扔,别舍不得。”
    “兆明哥和我,先给她们理出来的信息不全的客户打电话,问清楚详细信息,要做好被骂的准备。”
    张兆明挠了挠后脑勺,“这有啥,以前干倒爷的时候啥客户没见过。”
    也不知道她们这三天是怎么搞的,真的可用“一团乱麻”来形容,十个客户里有八个都信息不全,要么忘了问人家电话,要么忘了问地址,要么是连最基本的产品数量具体要求交付日期都没落实,当然9999%都是没有付定金的。
    之所以用9999%来形容,那是因为只有一个付过,可也只付了三百块钱,连货款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卫孟喜知道,车间能不能生产出来另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接客户这一块,她就得从头搞起。以前美味卤肉厂也有话务员,但从没遇到这种爆炸式增长的订单,都是每天几个,她们能从容应对,即使有拿不准的,也有时间跟她请示之后再回电话。
    现在的挑战,是她也没遇到过的。
    那么,就从第一个被挨骂的电话打起吧。
    她让侯烨又去抱了另一部座机过来,这是她前两天提前让侯烨安装的,照着第一个客户名单拨过去,“你好,请问是红星小卖部吗?何先生你好,我们是万里文具厂,三天前您在我们厂下了一个订单,现在想找您核对一下……”
    幸好,估计人家听着她声音年轻,态度也好,她这边没被骂。
    而张兆明那边就惨了,对方听说他是万里文具厂的,立马问自己要的圆珠笔什么时候能做好,听说还没开始,立马就开始国骂,但幸好张兆明以前跟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什么气都受过,这点隔着电话线的闲气倒是不算什么。
    他全程都是赔着小心的说话,尽量哄着对方一点,等对方气消了,才解释为什么这么迟,是因为业务量太大,前面排队的客户太多巴拉巴拉,最后又扯到因为业务量大,他们无力垫付这么多的本金,需要客户确定要货之后先付30%的预付款,这个款项后期要是反悔是不退的。
    卫孟喜就知道,只要这个预付定金的要求一出,很多人就会打退堂鼓,然后很多无效订单就会被清除干净了。
    是啊,很多人看广告和报纸,会带着好奇和新鲜打个电话来说要多少多少圆珠笔的,可等冷静下来,他们真的需要这些圆珠笔吗?有些一想到价格就打退堂鼓了,有的则是时间一久居忘记了……素质高点的可能会打电话来解释一下,一般的人家就直接返回杳无音讯,厂里拿他们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还有一些社会闲散人员一天闲得蛋疼的,故意整蛊他们,他们倒是动动嘴皮子就行,可朴实的话务员们,却是会当真的。
    这就是电话订单的坏处,毁约率太高。
    万里厂每生产一支圆珠笔都是要很大成本的,单说鼻尖那颗球珠,要保证书写流畅不漏油漏墨水,成本就很高,生产出来客户毁约不要了,可不就砸手里了吗?他们连找人家要说法都没辙,因为没有签订任何合约,没有任何法律文书支持!
    可这时候除了电话订单,小客户会为了几百支圆珠笔千里迢迢跑深市来一趟,就为了签订一份纸质合同吗?有这精力和时间,去临近文具厂进货不行吗?
    说实在的,现在万里厂的货还没达到无可替代的程度,大家蜂拥而上只不过是图新鲜而已。
    这种时候,卫孟喜的决策就是——不能在这些小客户上浪费时间和精力,要做就做真正能成交的大客户。
    侯烨想起自己看的广告学和营销理论,“不是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小客户吗?”
    卫孟喜白他一眼,“那你来打。”
    侯烨缩了缩脖子,刚才那些电话,他光在旁边听着就要炸毛,换他上,这不是谈业务,是吵架。
    打了两个小时电话,她和张兆明都各找到三家愿意亲自来深市签合同付定金的,他们都有个共同点:订单量不小,且程序正规。
    有了这个先例,四个小姑娘整理起名单就很快了,略过一些不重要的,着重留下大客户,然后由卫孟喜和张兆明亲自电话沟通确认,再重新整理出一份名单出来,这才叫有效客户!
    打到下午三点半,卫孟喜的喉咙都快冒烟了,实在是打不动了,只能换话务员上,幸好她在她们耳边打了半天电话,她们还是学到了,多的不说,模仿能力还是有的。
    卫孟喜坐在一边看了会儿,见她们迅速上道,也待不住了,赶紧泡一杯金银花水润润喉咙,出去门外透透风。
    门外,工人们正哼哧哼哧往下卸原料,干得最起劲的赫然是中间那个俊俏小伙,看见卫孟喜看他,他还嚣张的打了个响指,特意鼓了股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凹造型不算,还想抛个媚眼。
    卫孟喜都懒得搭理他,这种人就跟卫东一样,你越搭理他越来劲,直接无视,他就能很快偃旗息鼓了。
    果然,一会儿的工夫,原料卸完,厂房打扫干净,他就走过来,也不嫌脏,直接一屁股坐她身边的石坎上,看着远处的夕阳。
    周围还是一片荒地,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文具厂的视野十分开阔,远远的甚至能看见夕阳在海面上波光荡漾。
    水是黑的,又或许是白的,夕阳是红的,远远看去……“真像一颗咸鸭蛋蛋黄。”
    卫孟喜“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小子的想象力跟卫小陆有的一拼。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大姨做的咸鸭蛋,但一次只能吃一点点,舅妈说那东西小孩吃多了会上火。”可是,舅妈家的表哥表弟们,却能一次性吃两颗三颗。
    小小的他有很多疑惑,但他不敢问。
    卫孟喜没少听侯爱琴抱怨她那兄弟媳妇,那几年侯舅舅因为收养侯烨,被单位坐冷板凳,多年得不到升迁,她没少将怒火发泄在侯烨身上,再加上本就经济困难,侯爱琴比他们好过,是不缺吃喝,可他们一家五个孩子只靠侯舅舅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困难程度甚至远超大部分农村。
    在村里,粮食吃不饱还能上山下河捞点,再不行摘几个野果也能混一顿,在城里吃不饱就是吃不饱,捡垃圾也捡不到一片烂菜叶子啊!
    “有些时候,大人也是迫不得已,你个小屁孩别想那些了,赶紧进去问问她们电话打得怎么样了。”
    卫孟喜指了指屋里,听动静基本告一段落了。
    今天的收获真不小,不仅把这三天以来的所有事情理顺,理出章法来,还整理出一份有效客户的资料来,其中有三个表示明天就可以过来签合同交定金,说是机票已经买好了,都是国营大单位的采购经理级别的。
    这种人,只要能答应来,那就不会爽约——有效。
    卫孟喜十分高兴,晚饭大家又聚了一次餐,都是年轻人,又开心,卫孟喜就破例叫了酒,让大家都喝点,喝完她得瞅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呢。
    中午呦呦一个人在家睡午觉,也不知道彩霞去陪她没。
    “妈妈你放心吧,彩霞姐姐陪着我呢,我让她跟我一起睡,可她说要保护我,不能睡着。”
    卫孟喜这才放心,彩霞这姑娘真的很让她意外,“那你可得好好听姐姐的话,不能去后山乱跑,知道吗?”
    “知道知道,你说那里有老虎和狮子,可我四哥去过,压根没有,野兔子倒是有很多哟。”
    卫孟喜无奈,“得得得,打住,把电话给你哥哥姐姐。”
    大的四个现在也是正好下自习回到家,早上是刘利民送去的,晚上则是老陆亲自接回来,现在四个正在厨房里找吃的,隔着电话卫孟喜都能听见他们翻箱倒柜的声音。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年几个大崽的食量那叫一个暴涨,就是以前最不爱好好吃饭的根花根宝,现在也快赶上她了,听说在学校都要吃满满一饭盒呢。
    这不,隔着电话,根花都不忘提醒卫东,“问问妈妈,高乐高还有吗,我看橱柜里没有了,要红枣味那种哦。”
    “妈,高乐高在哪儿?红枣味的。”
    卫孟喜没好气,“在我脸上。”
    “那上次的钙奶饼干呢,在哪儿?”
    卫孟喜刚想说在她脸上,想了想还是心疼孩子,“储物间里靠墙柜子左边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看看。”
    “哇哦找到啦妈妈!妈你真牛,隔空找物!”
    卫孟喜苦笑,她和老陆明明都是自理能力很强,从不麻烦别人,也从不乱放东西的人,每次要找什么顺手就能找到,用完也顺理成章再放回去,可五个崽都属于经常找不着东西的主儿,找不着不会好好找,还只会抬着一张大嘴问问问。
    “在我脸上”已经成为她的口头禅了。
    第二天一早,依然电话不断,但话务员们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先用交定金签合同过滤掉一批无效客户,剩下的也不需要她们主动推销,因为大家都是冲着广告和报纸文章来的,能亲自来看一看工厂,岂不是更好?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侯烨和张兆明就带着一批男工人去市区买点花花草草来种上,将门头和院墙装饰一番,就是车间也打扫干净,亮堂堂的,当天下午,说好的那三个客户就来了,这时候就是张兆明这个销售科主任大展拳脚的时刻了。
    他先带着客户们参观了一圈,万里文具厂别的不敢说,但在厂容厂貌上,那是真的没话说:厂子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自然风光好,空气清新,视野开阔;工厂占地面积大,还有大部分是圈出来的空地,经过一个夏天的生长,野草都长成了绿茵茵的足球场;公共基础设施完善,交通便利;厂房先进,车间环境整洁卫生,就是工人形象也很好。
    看了环境,基本都是无二话,立马就能签合同。
    因为这些,就是一个厂子的底气。
    签完合同,张兆明当然也要好好招待他们一下,毕竟都是大单子,又都正正规规交了定金,各种程序完备的。
    吃饭喝酒唱歌一条龙,接待费花得不少,但利润也大嘛。
    卫孟喜知道接待这些一定规模的个体户一定少不了喝酒唱歌,自己就全程没有露面,让张兆明折腾去。
    从第三天开始,类似的单子就犹如雪花一般飞来,哪怕开足了马力三班倒,单子也排到了三个月之后,别说卫孟喜和侯烨,就是工人们也很高兴,直呼春天来了!
    是的,春天来了,卫孟喜都不敢相信,侯烨这条广告配上自己的报纸报道,居然把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文具厂炒起来,因为电话太多,需要咨询的客户很多,卫孟喜干脆就又招了几名高中生来帮忙,她们接到客户资料,张兆明负责签合同,生产任务就由张春明来分派和安排,成品一出,就联系客户付尾款。
    有的是客户自己亲自来提货,有的则是需要张兆明派人送到火车站,上车跟车一直到亲自交到客户手里,一时间厂里一个闲人也没有,就连侯烨这老板也忙得脚不沾地。
    幸好,当初老陆帮他们改造了设备,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再加上工人们也是熟手,每天三班倒的干,一点岔子没出,订单也能陆续完成,几乎都是提前交付的。
    订单一交付,钱自然就哗啦啦的来,卫孟喜觉着,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实现股东分红了。
    这边局面打开,所有人都能各司其职,卫孟喜就暂时放心的回金水煤矿去了,因为她呀,想孩子啦!
    她老闺女可是一进门就抱住她拱的,“妈妈你怎么去那——么久呀?”
    “妈妈你别去出差了,我少吃点,不花你的钱,我快点长大就能给你挣钱花啦妈妈。”
    卫孟喜心花怒放,要不怎么说闺女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呢?她家卫小陆可不就是个好例子?
    “行行行,妈妈等着你能养我那天。”
    说着,她就掏出孩子数学作业本,一页一页的检查起来,终究是上四年级的大孩子了,虽然成绩还是只能七八十左右徘徊,但字迹工整漂亮,书本作业本整理得干干净净,还包着牛皮纸的书壳,上面是她自己画的各种小画儿,书里一个折痕都没有,可见平时有多爱惜。
    卫孟喜现在想她爱她还来不及呢,也不忍心说教她,只点点她额头,“先去洗手,准备吃饭。”
    当然,带回来的礼物嘛,肯定是要晚上大崽们下自习回来才一起分的,就是老闺女也不能先挑。
    晚饭是几张金黄色的薄如蝉翼的鸡蛋葱花饼,配上一碗骨头汤,一点卤味,简单快手又营养,反正这顿就只有三个人吃,要丰盛等大崽们下自习再说。
    为了迁就几个大的,现在的陆家一日三餐变四餐了,卫东老是叫在学校吃不饱,根花根宝也说饭菜不合口味,第四顿肯定要给他们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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