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已将皇权与世家逻辑摆上了台面。
    显得此刻皇族内部争斗似也可以谈,明晃晃议论。
    草民不敢。
    再说不敢实在像谦词。
    顾星朗伸手执壶开始倒酒。
    琼浆入杯盏,娟娟如溪流。
    七分满,他停下,拿起酒杯递给温斐。
    君无戏言!温抒当即呼,就着伏势声声磕在硬凉地面,愿已许,君上说了但凡不是要君位皆可赦
    但他们要君位啊。顾星朗维持着递杯之势。
    当然是偷换意思。即便要君位也是信王,跟许温抒的愿是两码事。
    君上扼危局于摇篮,温抒却没有心力争辩了,天子驾前揭谋逆,怎样都是错,无论信王与父亲是否割据了祁南,是否拥兵养兵以图来日,此刻已经被君上制服,祁南的兵马也完全威胁不到君上,还请君上看在,
    她已是哽咽,仓惶跪走至温斐身边、顾星朗身前,再磕下去,
    看在温氏拥大祁近百年,著书立说无数,父亲桃李天下为国育了不少栋梁,的份上,饶了父亲性命!
    【1】601藏慕
    【2】449齐眉
    第六百五十章 天子谋
    顾星朗听得清温抒磕头的响动。
    起伏间更瞧见了她额上艳红而带血。
    他一口将杯中酒饮了,随手扔掉,空盏骨碌碌自阶上滚落,清脆的巨响,直滚到温抒跟前。
    温抒连续磕头求告已是懵,见状更懵不确定谁喝了这杯酒,颤抖着抬头见父亲仍跪在近旁,而顾星朗,还坐玉阶上,直直看着她。
    是啊,温先生不入仕,你是女儿家不能入仕,温家此代的年轻人们除了温执在军中,根本没人立朝堂。但他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许多在朝堂,有些朕知道,有些朕不知道。所以方才这杯若是鸩酒,你父亲若喝下去今日血溅鸣銮殿,你说,朝中军中有多少人要为他寻仇?朕的脖子,确乎是架在温氏的刀刃上啊。
    民女失言!民女绝无此意!满朝臣工,大祁子民,自都效君效国!温抒脱力气竭,除了百口莫辩地解释只会磕头,鲜血如露渗雪肌。
    伏罪还是怎么,温先生既已供认,自己担着。上官宴就在她身侧,终看不过,垂首平声,叫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的温小姐此时磕破了头恸哭,何必,何用。
    怜香惜玉就哪儿都有你。顾星朗斜目光向上官宴:
    且不说罪状是温抒第一个出来认的。便算她蒙在鼓里,你却撤了对温据的指控,看来是局中人。
    你大爷。上官宴灼灼盯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顾星朗亦灼灼盯回去。
    草民有罪,但凭君上责罚!片刻后上官宴伏地沉声。
    何罪?
    几年前臣有意打通祁南商路,便趟过麓州深水,一路摸下去,最后与草民接洽的,便是温据。【1】
    他说了该有半柱香时间。
    快而扼要,都是昔年在麓州见闻,包括与温据的过节始末,包括那些有的没的死亡,声声撞在地面撞进所有人心里。
    你的如夫人指温据暗杀你,便基于此。
    是。
    是你么?顾星朗向温据。
    是。
    上月府衙里关押的那几个人呢?
    也是草民。
    为何杀他们。
    他们中有人,温据极平静,赴死之姿,在草民网罗中,一旦供出上家,上家也须死,上家若不死,便只能是草民暴露。
    顾星朗点头,也平静,许多人共守一个秘密就这点不好,须封同样多的嘴。但不用人,又无法完成秘密割据。对吧?
    温据不言算认。
    安端。
    臣在。
    那几个人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回君上,臣
    刚说了,谋逆不一定论斩。但此时此刻若仍想隐瞒,欺君之罪,重过谋逆。你想清楚。
    约莫两瞬静止。臣知罪!安端重伏。
    温据声言把持了地方军。
    信王信誓旦旦地方军只听破云符号令,而左半破云在地方长官手里。
    说清楚。
    臣,臣与信王殿下定约,来日若起事,愿效犬马之劳!麓州、麓州以东四百里、以西八百里各城郡兵马都受此号令,自然,自然与万顷书院以家国之义感召,不无关系!
    家国之义。顾星朗似听了天大的笑话,骤然声高,家国之义是夺君权、兴内乱、置祁国大好局面于万劫不复之地?
    最后半句是先前温斐的词,他下意识重复,心道好用啊,也讽刺,大儒教出的至理!
    君上在位八年,却听温斐忽开口,亦声高,国泰民安,内政邦交样样出色,更与白国深盟,还在去冬亲征联蔚伐崟,何等雄才。偏受妖妃蛊惑,任其干国政、改秩序!如今后宫空置,君上言与世家默契,草民斗胆问,姻亲之路何尝不是默契之一?君上又是否守了此默契?瑜夫人乃相国之女,尚且受冷待而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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