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觉得这位唐编修,生得略微有些面熟!
    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努力回想,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见那厢萧毓盈被婆子扶出来,与萧铎和周氏哭着道别,便没再继续想了。
    周氏拉着萧毓盈的手哭个不休,细细嘱咐了好些话。饶是萧铎这般平日沉肃之人,也不禁红了眼,但只是道了几句,就催促他们赶紧出发,莫误了时辰。
    碧芜和萧鸿泽扶着泪眼朦胧的萧老夫人出了安国公府,直看着萧毓盈上了花轿,随敲敲打打的迎亲队伍一块儿远去。
    看着那坐在马上的新郎挺拔的背影,碧芜不由得秀眉微蹙,她当不是认错,若非这一世,那她定是在上一世在哪儿见过这位唐编修才对。
    待迎亲队伍走得远了,宾客都悉数被引去厅中入座,碧芜才趁机拉住萧鸿泽,佯作随意般问道:“听闻这位新姐夫还是哥哥你介绍的,我倒是很好奇,哥哥是怎的认识这位新姐夫的?”
    萧鸿泽闻言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娓娓道:“也是缘分,我先前去大理寺办事,无意落下了一册案卷,是柏晏亲自给我送了回来,一来二去便熟识了,又听闻他未娶妻,觉得他与盈儿很是合适,便将他介绍给了叔父。”
    柏晏正是唐编修的名字。
    碧芜闻言垂下眼眸,萧鸿泽这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只是这般简单吗?还是她太多疑了。
    见她神色有异,萧鸿泽不由得关心道:“小五,你怎么了?”
    “没什么。”碧芜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旭儿了,总觉得这会儿看不见我,他该是要哭了。”
    “那你快去看看。”萧鸿泽道,“左右离开席还有一会儿,若放心不下,你将旭儿一道抱来吧。”
    “嗯。”碧芜微微颔首。
    虽是随意扯的谎,但碧芜没想到,待到酌翠轩,旭儿果真是哭得撕心裂肺,如何都哄不好,钱嬷嬷没法,正准备去前院寻她呢。
    碧芜分明记得前世的旭儿也没这么会哭,这世不知怎的,一刻也离她不得。看他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碧芜又好气又好笑,一边用丝帕给他擦着眼泪鼻涕,一边扁扁嘴,用手掌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两下。
    坐了大抵一盏茶的工夫,萧鸿泽那厢派人来,请碧芜去前厅入席,还说誉王殿下来了。
    碧芜稍愣了一下,昨夜睡前,誉王确实说过,有空定会过来,可见新娘都送走了,他还未来,碧芜本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她应了声“知道了”,抱起旭儿,与钱嬷嬷姜乳娘一块儿往前厅而去。
    到了厅中,果见誉王与萧鸿泽、萧铎坐在一块儿,许是感受到她的眼神,他抬眸看过来,薄唇微抿,淡淡地笑了笑。
    一瞬间,碧芜蓦然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儿见过那位唐编修。
    那是前世,在皇宫御书房。
    御书房有一个小隔间,前世若是被折腾得起不来身,誉王常是会将她抱到那里头的床榻上睡着。
    有一回,她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头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趿着鞋出去看,隔着竹帘,就见那张楠木桌案前站着一人,似乎在向誉王禀报着什么,她也听不大清,只透过缝隙隐隐看到了那人年轻俊俏的侧颜。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誉王蓦然抬首看来,旋即挥了挥掌,示意那人离开。
    那时是深夜,宫门早已下了钥,碧芜不知这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可她也来不及多想,便见男人阔步而来,用大掌掀开竹帘。
    他盯着碧芜这身单薄松垮的寝衣,似笑非笑道:“你若再往前一步,他那双眼睛怕是要保不住了。”
    碧芜抬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下一刻,却是被他一把打横抱起,往床榻的方向去了。
    那时的碧芜虽知道唐编修,但并未见过他,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那日她在御书房见到的人就是唐编修。
    可若唐编修是誉王的人,那他为何娶了萧毓盈,难不成是誉王授意?那誉王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誉王或欲算计萧家,碧芜着实没了进食的胃口,只草草动了几筷子,就抱着旭儿去了萧老夫人的院子。
    本想待誉王用完宴后一道回王府去,然在栖梧苑坐了小半个时辰,就见一小婢子匆匆来禀,说誉王喝醉了,这厢正由萧鸿泽扶着往酌翠轩去呢。
    萧老夫人闻言让碧芜干脆在安国公府睡下,今晚莫回去了,她抱着正在玩拨浪鼓的旭儿,说他们难得来一趟,今晚便让旭儿同她一道睡,左右也有乳娘在,没什么大碍。
    碧芜见萧老夫人这般喜欢旭儿,抱着不肯松手,也不愿拂了她老人家的意,而且看旭儿似乎也很亲他这位曾外祖母,便让钱嬷嬷和姜乳娘都留下,夜里帮着照顾照顾,自己带着银铃银钩往酌翠轩去了。
    然才踏进正屋,就迎面撞上了从里头出来的萧鸿泽。
    萧鸿泽道:“宴席上来敬酒的人多,誉王殿下也不推拒,这才喝多了,看殿下的模样似是很难受,我已命人去煮了醒酒汤,一会儿你记得让殿下喝下。”
    “好,我明白了,哥哥且回去歇息吧。”碧芜应道。
    萧鸿泽点了点头,阔步离开了。
    碧芜入了内间,便见誉王躺在榻上,阖着眼,剑眉紧蹙,不必靠近,都能嗅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
    她忍不住捂鼻屏住呼吸,但还是命小涟去打些温热的水来,细细给誉王擦了额间的汗。
    膳房煮的醒酒汤也很快送了来,待晾凉了,碧芜低低唤了几声,誉王醉意朦胧地睁开眼,不待碧芜说什么,就揉着额头,支起身子坐起来,接过汤药,利落地一饮而尽。
    碧芜将汤碗放回去,屋内的仆婢也尽数退下。
    她转头看向誉王,便见他正定定地盯着她瞧,双眸一眨不眨,碧芜教他看得脊背发紧,忙道:“殿下醉了,今夜便好生歇息,臣妾就睡在小榻上,殿下若是有事,唤臣妾一声便好。”
    她说罢正欲起身,却觉手腕一紧,竟是被他捏住了,还未来得及挣脱,她便觉天旋地转地一阵,再睁眼,已被男人按住手腕,死死压在了床榻上。
    酒气混杂着他身上的青松香扑面而来,碧芜秀眉蹙起,看着男人漆黑幽深的眸色,一股浓重的压迫感令她呼吸微滞。
    眼前的誉王令她生出几分陌生,却又透着些许熟悉。
    或是被他温润儒雅的外表骗久了,都快忘了他骨子里其实是个阴鸷偏执的疯子。
    “殿下……”
    碧芜轻推了他一把却是没有推动。
    见他双颊微红,面上的醉意很浓,她脑中灵光一闪,蓦然响起那句“酒后吐真言”的话来。
    她咬了咬唇,问道:“殿下认识那位唐编修吗?就是臣妾的大姐姐嫁的那人,臣妾今日瞧着倒是个俊俏的儿郎,却不知性情如何,不知殿下可否知道他?”
    听到“俊俏”二字,誉王双眸眯了眯,问道:“若本王答了王妃的问题,王妃要用什么来与本王交换?”
    他看着她的眼神愈发灼热,以燎原之势蔓延,似要将碧芜也烧着了,她并非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哪里看不懂这眼神的含义。
    他既不想答,她便不问了。
    她缓缓别过眼,决绝道:“臣妾没什么能给殿下的!”
    她欲推开他下榻,可男人或是感受到她想逃,按着她手腕的力道重了几分。
    下一刻,下颌被抬起,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碧芜只觉唇上一热,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不由得双眸微张。
    作者有话说:
    只能说,男主不会害萧家,不用担心
    还有看到评论,说孙氏死有问题的小可爱真是太机智了
    第51章
    提议
    男人的力道很重,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他一味夺占,几欲攫取她口中的所有空气,碧芜喘不过气来,难受不已,眼角不自觉落下眼泪。
    许是瞧见她哭了,誉王按在她手腕上的力松了松,碧芜趁机挣脱出来,下一刻,毫不犹豫地扬起手臂往男人面上呼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屋内显得格外清晰,誉王止了动作,怔怔地看着她,碧芜凝滞在半空的手亦微微颤着。
    她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朱唇略有些红肿,胸口上下起伏得厉害,拼命喘息着。
    若放在前世,她想也不敢想,会对眼前的男人做如此大不敬的事,可这一世不同了,她不再是对他卑躬屈膝的奴婢,而是正正经经的安国公府的姑娘。
    纵然她是他的王妃又如何,婚前,他们便说好的,既只是表面夫妻,他便不能这般随随便便欺辱她。
    碧芜双眸发涩,眼泪怎也止不住,她不管不顾,狠狠推开眼前的誉王,从榻上爬起来,小跑着出了屋。
    坐在床榻上的誉王,眼看着那个仓皇逃跑的倩影消失,再垂首时,眸底却是一片清明,哪还有丝毫醉意。他抬起手臂压在额上,低叹了口气,面上流露出几分烦躁和懊恼。
    生了这样的事,碧芜哪还敢继续待在主屋,命银铃银钩收拾了东厢,草草将就了一夜。
    第二日,誉王天不亮就上朝去了,碧芜待旭儿睡醒喝了乳水,又在萧老夫人那儿坐了一会儿,才乘马车回了誉王府。
    自那夜后,誉王再未来雨霖苑留宿过,钱嬷嬷不明所以,后来才在银铃那厢听说,安国公府那夜,他们王妃也不知怎的,似乎与王爷闹了别扭。
    钱嬷嬷也不敢直接问,只旁敲侧击笑着对碧芜道,王爷最近倒是有些忙,竟也不常来王妃这儿了。
    对于钱嬷嬷所想,碧芜心知肚明,只笑了笑道:“王爷忙些说明陛下重用,也算是好事。”
    见碧芜面上没丝毫异样,钱嬷嬷也只当自己想多了,便没再问。
    不过,誉王也不是全然不来,只是她不晓得罢了,负责守夜的小涟告诉她,誉王常是在深夜来,但或是怕打扰她歇息,总是稍稍坐一会儿便走。
    碧芜倒庆幸没与他碰面,那日的事着实太尴尬,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若让她赔罪,她实在说不出口,因她觉得那日并非她有错在先,但若不赔罪,她打了誉王,终究是僭越了。
    然不管她愁不愁,这日子也还是一日日地过。
    前太子妃孙氏一案,很快便有了结果。
    这个结果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毕竟事儿已经过去了三年,不少线索都已是无迹可寻,刑部便只能依着那宫婢的证词,先寻上了当年负责给孙氏接生的沈太医。
    沈太医直喊冤枉,说他当年开的药方和用的药材都一一登记在案,保存在太医院中,完全可以去查,里面根本没有红花,他纵然再糊涂,也不会给产妇开这味催命的药。
    刑部调出当年的册籍,恰如沈太医所说,药方上确实没有红花这一味药材。太医院若要用药,不论多少,都得登记在案,且每晚都会专人查点剩下的药材,看看可有缺漏,因而没那么容易从中偷取调换。
    若真与太医院无关,那有嫌隙的便是途中经手过这些药材的人了。
    据那宫婢所言,她拿到的药材是东宫大太监华禄亲手交给她的。事情转而查到华禄头上,华禄自是不可能会认。
    他反倒是回想起与那宫婢的过往,直言他曾因这丫头手脚不干净而当着众人的面重惩过她。她怕不是对此事耿耿于怀,才杜撰出这桩事欲陷害他。
    刑部自不敢招惹这位太子身边的红人,生怕转而惹怒了太子。毕竟他是太子的贴身内侍,怀疑他,便等于在怀疑太子,可太子怎么可能会害太子妃呢,整个东宫都知道,太子与前太子妃孙氏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孙氏死后,太子更是闭门不出,哀恸不已,对太子妃之情深,天地可鉴。
    于是,刑部便循着华禄的话,将那小宫婢抓去,严刑拷打之下终是让她招了供,承认自己确实是对华裕怀恨在心,才编造出这桩子虚乌有之事,试图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桩案子到此便草草结了案,小宫婢以诬陷他人,制造恐慌等罪名被判以斩首,死后无人收尸,身首异处被丢去了乱葬岗供鸟兽啃食。
    碧芜听闻此事后,唇间只露出淡淡的嘲讽,这结果,只怕多数人都觉得满意,比如刑部,比如大理寺,比如太子,比如永安帝。
    在位十余年,永安帝虽算不上什么千古明君,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定也不是什么太过庸碌之辈。
    兴许在刑部查到太子妃之死或与太子身边的华裕有关时,永安帝便察觉了几分,于是暗暗授意刑部以对太子有利的方向去了结此案。
    于是,那个小宫婢屈打成招,送了性命。
    在孙氏一案定案没多久,永安帝以赵如绣患病久治不愈,身子孱弱,恐难再胜任太子妃之位为由,欲重新择太子妃人选。
    与此同时,碧芜从一直帮着她留意长公主府动静的银□□中得知,安亭长公主带着赵如绣去了隆恩寺祈福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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