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安宁的大殿里,两扇门朝外敞开着,外面两排宫灯明亮无暇,映照着长阶和慢慢无涯的甬路,鱼晚晴看着门外风意渐渐,将拢在袖中的手拿出来,回头看向鱼非谦。
    是真的?皇后生了皇子,没有活?
    鱼非谦一双眼睛闪着光华,似是没发现鱼晚晴的异常:自是真的,陛下已经下旨发丧,交由礼部安排葬礼了,说是会以太子之礼下葬。
    说着冷哼一声:生下来一天都没活了,再高的厚礼又能如何?
    鱼晚晴眼神骤冷,厉声喝止他:闭嘴!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的!
    鱼非谦被骂得面色怔住,随即不解地看着鱼晚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怕什么?
    这难道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吗?本来陛下最宠你,可是你看看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后宫频频出来好消息,只有你肚子一直没动静,父亲都快急死了,如果皇后平安诞下皇子,掌管后宫之位更是无法撼动,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她难产,孩子又没留下,心里指不定多伤心,加上身子又不好,说不准倒下就起不来了,不正是我们鱼家大好时机吗?妹妹,你该努力把握才是!
    鱼非谦今日过来也不是只为了告诉她这个消息,他绷紧了脸,严肃道:这些话是父亲叫我转达给你的。
    鱼晚晴看着鱼非谦,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此时却只觉哑口无言。
    就像他说得那般,她应该感到高兴,皇后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向来看不得她身上一点儿好,孩子没了,又是个皇子,她难道不应该松一口气吗?
    可为什么,会觉得心慌呢?
    她难道在可怜她吗?
    皇后有孕,后宫一直都风平浪静的。鱼晚晴强迫自己不去往深处想,而是问了别的问题,会不会是谁在暗地里使了什么绊子?
    不知,但我听说那日柔妃去过,陛下也去了,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抱着柔妃出来,第二日就传出皇后难产。
    鱼晚晴面色微变:柔妃?殷篱?
    陛下现在在哪?她急忙追问。
    鱼非谦颇有些不满:你在后宫难道没有眼线吗?这种事也要问我。陛下行踪你应该时时掌握才是陛下如今在紫宸殿,但是紫宸殿内外都有陛下近卫把守,我也不清楚陛下到底在做什么。
    皇后刚刚难产,还痛失腹中孩儿,陛下竟然不在玉照宫,而是陪着殷篱鱼晚晴喃喃自语,淡淡的口气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她跟鱼非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待,鱼非谦走后,她看着一桌子丰盛的晚餐,忽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皇后难产的消息不消片刻就传遍后宫,每处都在发生差不多的追问,皇后难产得太突然,以至于让每个人都心有戚戚焉。
    宫妃们纷纷前来玉照宫探望皇后娘娘,却未能进得去凤鸾殿的门,被流光以皇后需要静养为由,委婉地请退了众人。
    黎明初晓,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随侍的宫人急忙将她肩上软披脱下,她揉着酸涩的手臂,仰靠在太师椅上,宫人上茶,她疲惫地掐了掐眉心,眼底闪过几分不耐,摆手让人退下。
    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贴身侍婢端详着她的脸色,揣测着她当下的心情,小心翼翼道:事已至此,娘娘也不必担心了,皇后遭此打击,怕是会一蹶不振,柔妃那病恹恹的样子,更是不足为虑。
    她声音一落,室内陡然变得干净,座上闭眼的人没有出声,侍婢脸色变了变,不知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
    忽然听见一声冷笑。
    那人坐起身来,唇浅浅弯着,伸手看自己染的兰色丹蔻,冷嘲道:本来我还担心得不了手,没想到老天都帮我,正好赶上殷氏去玉照宫,看来陛下是有意要撇清殷氏,才延后一日皇子的死讯,这么一搅和,更不会有人怀疑背后有什么人了。
    侍婢也跟着附和:恐怕连皇后娘娘自己都以为是气急攻心导致的难产呢,那药的影响是日积月累的,太医都诊断不出来,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那人冷嗤一声:谁让她对谁都亲近,殊不知这后宫本来就是吃人的地方,她家族虽强,但跟家中关系并不和睦,也就与弟弟关系亲一点,陛下还没到需要忌惮她的地步,这个孩子原本能平安生下来,可惜,她对后宫不防范,天真到有些愚蠢了。
    皇后只是仗着嫁给陛下的时机好,不然这后位哪轮得到她这样平庸的人坐上?侍婢一边给主子顺头发,一边奉承她,等皇后一死,最适合封为皇后的就是娘娘,到时候什么样的恩宠没有啊!
    恩宠?她截断侍婢的话,翘起唇角,幽黑眸中是冰冷的不屑,谁稀罕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后宫最傻的就是去搏皇帝的恩宠,最蠢的就是把心交给男人,只要不动心,那些蠢货自然而然就前赴后继,自掘坟墓了,而我,只不过是稍稍推个波助个澜而已
    娘娘说的是。
    只是女人轻轻垂下眼眸,望着近处氤氲不灭的灯火,脸上充满意兴,这得需要陛下能保持他一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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