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儿眼睛一转溜,要引着张放远朝暗室里去,张放远摸了摸鼻尖,四下瞅了一眼,跟着人进了门。
    屋中乱七八糟,同他家里的工具屋一番模样,安三儿一通翻找,抱出了个半人高的箱子放到了桌上。
    “张哥那朋友初成亲,又娶的是个小哥儿,那确实是比女子麻烦些。先时哥也未言明,只当是买两本册子以做消遣。若是早知为此事而来,也不必走弯路,自然,若是张哥的朋友可来,那是定然能让他茅塞顿开的。”
    张放远耐着性子听安三儿自卖自夸,他知道这贼小子以前在云良阁里调教过女子小哥儿,有些手段在身上,但后头得罪了上头被削了职,时下只得靠着在天桥底下卖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小哥儿比女子麻烦什么?”
    安三儿当头就想回一句你没睡过小哥儿和女子不成,还不知区别?不过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想着张放远以前坐守云良阁的时候,别的男子都享受便利白嫖楼里的姑娘小哥儿,偏生这尊阎王爷荤素不吃,说不定还真没睡过。
    以前他还觉得这爷定是心中有大志,为此不耽于风流,现在他觉着九娘应该说的不错,八成是不行。
    “其实也不多麻烦,只是初始时比女子多些事儿,旁的再没什么了。”
    言罢,安三儿开了箱子,里头竟是满满当当一箱子,瓶瓶罐罐各方器具,有张放远看的懂的,也更多是张放远看不懂的。
    安三儿取出了个白色瓷瓶放张放远手里:“这是必备之物,以做润滑。”
    张放远实事求是:“我用他用?”
    “啊?”
    “我的意思是我那朋友用还是他那夫郎用?”
    “……”
    细下一解释好像又没毛病,不过这种说话方式很难让正常人理解啊!
    “都用。”
    安三儿见识了张放远的说话功夫,只怕是不清不楚的回去再传一遍话指不准变成什么样子,他翻出图册,指了指。
    张放远这下是心领神会。
    “再看这一瓶黑的,受用之人定然对其百依百顺。”安三儿又塞到了张放远手里。
    张放远知道这个,丢了回去:“用不着。”他们只是不和谐,他媳妇儿并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人正经夫妻,用得着这玩意儿?”
    “啊,是是是。”
    张放远看了眼手里的白瓷瓶儿,只有女子半个拳头大小,他眉头一凝,这么点儿能用几日,于是他很理所当然的从安三儿箱子里直接又刮了三瓶:“扣扣搜搜。”
    又见箱子里有几根光滑之物,不解其意。
    安三儿道:“这是小哥儿用的,不过用不用取决于男子,寻常压根儿用不上。”
    “那什么是不寻常?”
    安三儿自然又仔细讲解了一番。
    张放远想了想自己,许是也有天赋异禀的原因在里头,否则也不至于每次都以惨败告终。试想,若要开锁还得钥匙和锁孔适配才成,若锁孔那般小,钥匙太大了,那如何使得?要么把孔改大些,要么就只能削钥匙了。
    显然,钥匙削减不得,那就只能从钥匙孔想办法。
    张放远又主动自拿了两根,并道:“有没有他人用过?”
    “这些都是新的!只不过张哥这朋友……”真的用得上吗?
    张放远回以自然的神色,接着就见安三儿睁大了眼,这你怎么知道?
    张放远耳朵一热,索性是屋子黑瞧不明晰,他吼道:“都是兄弟,我还能不知道!”
    安三儿缩了缩肩膀:“有张哥这般的兄弟当真是福分。”也是尽心竭力了,瞧着事无巨细的打听询问着,还来跑二回,简直就是亲如一家嘛。
    张放远搜罗了一堆东西,可谓是收获满满,又重拾信心的回了。
    安三儿送人到后门口,看着俊朗强健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摇了摇头。
    没想到张放远这么纯情,也算是见识了一回铁树开花,就是不知道谁家的小哥儿这么倒霉栽到了他手上去。
    张放远下午回的早,赶着马车到自家院儿门口,瞧见院门大敞着,他以为是许禾听见了马蹄声特地开着迎他的,马儿赶回了院子,才瞧见晓茂蹲在院子里玩儿。
    这当儿正在用白菜地里抓到的小青虫喂小鸡小鸭。
    “堂哥你回来啦!”
    晓茂见着人,连忙将装在叶兜子里的青虫一并倒给了鸡鸭,惹得小鸡小鸭欢快的叫闹。
    “今儿过来陪你堂嫂吗?”
    张放远跳下马车,把早上说要回来的两尾鱼丢到了院子里的水缸里。
    张晓茂趴在水缸边上看着两尾在水缸里游的快活的青鱼:“早上堂嫂给我和爹娘送了包子,我便同他一起去挖了野菜。”
    张放远揉了一把张小茂的头,扬着脖子往屋里看:“你堂嫂呢?”怎的听见声音都不出来接他一下。
    “堂嫂出去割马草了,应该还有一会儿回。”
    “噢……那你们今朝可挖着许多野菜了?”
    “堂嫂可厉害,挖摘了半背篓,我只摘了一篮子,提回去娘还夸我了。”
    张放远笑了一声:“是吗,那你倒是跟着你堂嫂变得能干了。”
    说到此处,张晓茂就要跟他堂嫂鸣不平了。
    他堂嫂明明那么能干,许娘子还那么凶的骂他,就是欺负堂嫂能干还想叫人家去帮她屋里。他从小就被呵护着长大,今儿这样的重话从来就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过,虽后头见许禾一脸平静全然未往心里去的模样,反倒是更加心疼了。
    那肯定是经常被这样骂才习惯了呀。
    他瞅了瞅院子外头,见许禾还没有回来,他小声道:“今儿我们出去挖野菜碰见许娘子了,她让堂嫂去帮她做活儿,堂嫂没答应,她就骂堂嫂,骂的好凶,连带着还把我都给骂了!”
    张放远眉头一蹙:“反了她了,还敢来骂我的人!”
    “晓茂,你把这块肉提着回家让娘做给你吃,今儿堂哥就不留你在家里吃饭了,我待会儿就上许家去收拾人。”
    张放远在篓子里取了一块半斤重切剩下的肉给晓茂,算是边角料了,倒不是他舍不得给好肉,提了大块的去他四伯保管让晓茂给拿回来了,也只有这样瞧着不好卖出的他们才拿。
    晓茂看着有肉吃,高高兴兴的谢了张放远,拎着肉就回家去了。
    “堂哥,过两日我又过来跟堂嫂一起挖野菜,他说挖一日歇一日。”
    张放远朝出了院子都跑出去了一截路的晓茂点了点头。
    许禾倒是没多久就回来了,见着院子里的小黑,就知道张放远收了活儿,看着太阳都还挂在西山边上,这人今儿回的可真是早。
    “今朝生意可好?”
    “还成,山货已经卖完了,还有人回问的。猪肉再来一日应是没问题,便是明日卖不完也得低价卖完了,日子长了肉不新鲜该坏,我已经把剩下的放井里存着了。”
    许禾点了点头:“实在不行就抹了盐挂灶上做腊肉吧。饿了吧,我去做饭,怎的晓茂还回了?”
    “我叫他回的。”
    “我见水缸里都放着鱼了,怎没留他吃鱼?”
    张放远上前拍了拍许禾身上的草屑:“今儿不在家里吃,上许家去。”
    许禾眉心一动:“怎要上家里去?”
    张放远道:“算算日子,今儿可不是该回门了吗。”
    其实张放远觉得两家情分不深,回不回都一样,像那些个远嫁的嫁出去了十年半载,不是家里亲人过世都不回来,哪里还管什么回门不回门的。不过许家这德行,他偏生就是要空手过去恶心恶心他们,要许家也晓得什么叫烦人。
    许禾隐约觉得是晓茂真告状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张放远却是去关了家门,拉着他往外走:“放心吧,我有分寸。你那爹不管什么家里事,偏心老娘专捡软柿子捏,我要是不上门去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保管下回还来逼逼叨叨,没个清净日子。”
    “你们怎的来了?”
    许韶春正骂咧着在院子里整理一圈的鸡鸭粪便,家禽个头大了,一顿得吃上大盆子的粗糠面烩碎菜叶子,吃了就拉,拉的又多,若是一日不打理,那便脏的下不了脚了。
    以前这些活儿都是许禾干的,现在人先她嫁了出去,也就只好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先时也是极其不想干的,奈何家里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她只好忍着脾性料理着家禽,想着熬等到出嫁就好了,倒是也慢慢干得习惯了些。今儿个瞧着好几日没出现在家里的许禾回来,她登时心中就生出一股火气来。
    “瞧这二姑娘说的话,且不说今朝是回门的日子,今儿我那岳母娘又趁着我不在家请我们禾哥儿回家来帮忙,我怎能不过来?”
    屋里正在做饭的刘香兰一听声音,便晓得不是善茬儿的找来了。
    没想到还真告状!
    她出门去,瞧见打着空手过来的两口子,更是晓得了张放远不单单是领着人回门的,她脸上挤出了笑招呼着:“是张屠户跟哥儿回来啊,怎的也不早些,瞧这,都快晚饭功夫了。”
    张放远没客气的在院儿里坐下:“这不是忙守着那点子不成器的闲散生意事儿嘛,料想着岳母通情达理的不会在意。”
    “张屠户说的哪里话,男人嘛,生意最是要紧的。”刘香兰道:“我们禾哥儿这阵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张放远看着刘香兰那张欺软怕硬的脸皮,道:“岳母这番一关切,倒还真有个事儿烦人的紧,还望岳母同我解决一二,不然我这日子也是不好过啊。”
    刘香兰干笑,上回张放远这么说话还是求亲的时候:“不知是什么事?”
    “禾哥儿啊那是极好,不过他那娘家却事儿多,这才嫁出去几天就要拎着他回去做事儿了,人说忙着不去还骂的厉害,有事客气相请一遭不行,非得是还把人当奴婢差遣啊?这到底是觉得自己是长辈了不得呢,还是说觉得他夫家不中用好拿捏啊?”
    张放远话说的直白又装聋作哑的,臊红了刘香兰一张脸,又见着人跟流氓要账似的神态,她还不敢骂人,转而朝着许禾使眼色,让他劝劝张放远。
    许禾却闷着张不开嘴一般,状似怕极了张放远的模样,气的刘香兰没安置,只得厚着脸皮:“韶春要出嫁了,家里拢共就那么几口子人,他爹又伤病着,这着实是忙不开啊。”
    “咱们两家说什么现在也是有了亲,农忙家中有大小事儿上,腾得出手来定然也会帮衬一二。可是这二姑娘是嫁,又不是招上门女婿,还能比那费家忙不成?禾哥儿出嫁前几应是把家里的地都种下庄稼了才嫁的。怎的,家里是离不得禾哥儿了?碎谷子烂芝麻事儿都还要禾哥儿回来干?”
    张放远垮着一张脸:“我今儿就再此处明说,禾哥儿干不了两户人家的事!如若不然,岳母去寻禾哥儿一次,我就到这头来一回。反正我是不要脸的,你是要在外头说我凶横也好,蛮不讲理也罢,左右也不过是那些个说辞。”
    张放远斜嘴不屑一笑:“这些年我也早都听惯了的。”
    一通话堵的刘香兰张不开嘴,屋里头原是能下地走两圈的许长仁这时也下不得床了,只在屋里咳嗽了几声。
    刘香兰见自家男人都管不得,心中气恼之余又是委屈,只得赔着笑:“说的有理,说的有理。我烧饭去,今晚弄两个好菜。”
    转头张口就想喊许禾,又扫见偌大一尊阎罗爷,只好把话给咽了回去,转而喊了许韶春。
    等着刘香兰进了屋里,张放远登时变了一副面孔,他凑到许禾跟前,挑了挑眉:“如何?是不是比你老娘还凶?”
    许禾想说比她蛮横多了,不过没好意思张口。
    两口子硬是跟个老太爷一样在许家坐着等饭菜上来,便是端菜都没有上去搭把手,一时间变换了角色,许禾很是不习惯,不过他也忍着没动,张放远是来替他出头的,若是他去帮忙便下他脸面了。且依照他娘的性子,定然会在屋里狠狠的骂他。
    他其实是不在乎干多少活儿的,但他现在已经跟张放远有了新家,自然是事事以张家为重的,还想让他像以前一样在许家当牛做马定然是不可能的,但愿过了这回能止住她娘的德行才好。
    吃饭时,一桌子人都没如何开口,倒是许韶春见着许禾夹菜时手腕上露出的大银镯子,夜饭都没吃上两口。
    完了饭,两口子屁股一抬就走了。
    刘香兰径直把收拾在手里的筷子一把摔在了桌上:“这个张放远,人没娶到手的时候还装孙子,眼看人到手了,又露出了那一副流氓混子的脾气来。亏得你姨娘还说是门好亲事,天下掉了馅儿饼,我瞧她就是见不得咱家好,非说这混蛋是好女婿。瞧着吧,往后是半点指望不上禾哥儿了。”
    “瞧他那怯生生的样子,昔时在家里还敢顶嘴,过去了却是在张放远面前大气儿不敢出,以后有的是倒霉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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