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最活泼的卫不疑也没说话,望着窗外院墙透过来的一线光亮,靠着卫伉静静呆着,他知道,那灯光之下是大人们的世界,是大人们表演的舞台,扮演着他们喜欢的角色,说着他们斟酌过的话语。
    是大汉的贤臣良将在恭贺自己的父亲和平阳公主喜结良缘,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喜事,想着想着,卫不疑突然来了一句,哥,你说我们没出生前,府里也是如此隆重的迎娶母亲么?
    卫伉转头过去,见卫登也眼神亮亮的望过来,似乎把他当成了顶梁柱,就像是原来他们问霍去病问题的时候,仿佛问到的,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卫伉很想说,不是的,那时候父亲和母亲身份不同,自然不会这么隆重,但犹豫片刻,他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毕竟,自己还能相信,不管现在和未来如何,那时候他们一定是很相爱的,隆重的是两颗心,不是仪式。表哥说的对,不管上战场还是做一介白衣,账还是要学会算的,还不能光看账面的光鲜亮丽。
    言笑收回目光,她突然也很想曹襄,很想缩在他怀里,听他沉稳的心跳,可是曹襄在忙,忙得天昏地暗废寝忘食,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全部填满,无休无眠。
    刚刚轻叹出声,刘据温暖的手就握上了她微凉的指尖,紧紧的攥着,没有半句话,他也有很多的事在脑子里面过,只是此刻,无需分析,这样坐着便好,言笑把右手也覆了过去,安慰的拍了拍,转头问言思,霍嬗今天又哭了?
    没等言思说话,言欢开口了,语调冷冷的,他不是经常哭么,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就是未央宫跟他八字不合,连累他都见不到亲祖母,只能见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叔叔,换我也哭。
    ......
    言欢就是有本事把人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她一向很疼霍嬗的,流水一样的东西往他那里送,毫不客气。如今,不知道她这气到底是冲谁?刘据拽了拽言笑,示意跟自己有关,却不愿多说。
    众人就这么又陷入了无声的气氛中。
    烛光跳跃,映不出众人神色,却把院内的景色映得分明,黄绿的树叶纷纷而下,或落在骨节分明的藤蔓枯枝,或盖在青石砖上。
    无风过,无足踏,难得的清幽净爽。
    此刻院外的排排花树间,忽然有一个利落的身形闪过,熟门熟路的绕过几处巡逻,冲后院前院交界之门走去。
    回来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身影驻足,转身看过去。
    出言之人大大方方的踩着枯叶站了出来,身后一人上前点灯,位置站得刚刚好,方便对峙的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的面庞。
    闪进来的那人,眼神中尚有意外没有褪去,公主今天竟然有时间来见我这个旧人?
    旧人...平阳公主不置可否,一身华彩红衣,中间站着盈盈而笑的叶葵,两人就如此气定神闲的继续打量着月皎。
    哦,原来是特地来等我的。月皎明白了,这是怕自己来捣乱的吧。
    说对了一半。出去这么久,人倒是越来越有精神了,就是脑子还是慢半拍,平阳公主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只接了这么一句话。
    ......公主是...特意等我还只对了一半?月皎试探性地问出口,公主是特意引我回来的?
    平阳公主微微勾了勾嘴角,若他娶我,你都不回来,这么多年长平侯夫人,你也是白做了,半点心气都没养出来。
    为何?若是想引我回来之后,彻底解决掉我,府外更方便吧?月皎不解。
    叶葵和平阳公主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你还没见过我孙儿吧?叫曹宗,可爱得紧,就是他父亲有些忙,平阳侯府里只有言笑一个,我实在心疼,帮着料理一个府邸就很不容易了,分不出太多的心思管这长平侯府的事情。平阳公主另开话题,走上前去,似商量,也似命令,留下来吧,这里需要你。
    月皎嗤笑一声,她还是这样强势,想要所有人按照她的思路走,可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我今天并非是为了你们婚事回来的,只是有事要见一见皇后。
    你说谎!平阳公主很快的接上,拆穿她的借口,她被我留在前面了,况且这府里你熟得不能再熟了,你直奔后院做什么?这门也就是我和卫大司马一对新人会来走,你总不会是想通过我去见皇后吧?
    月皎有些恼了,我来见我孩子!公主不会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吧?
    孩子们也都在宴席上啊!平阳公主继续拆穿她。
    月皎本来理顺的心态,瞬间就崩了,况且当初要嫁的是你,嫁了又不想担责任的还是你,你当我是什么?依然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婢?!还是你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棋子?你除了下棋布局,这辈子就没有别的不伤害人的事情可做了么?!
    倒是难得见她这么顶撞自己,平阳公主收敛了缓和的神色,这种状态自己欣赏,可也做不到全然适应,我做什么,没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释,想做便做了,想嫁便嫁了,让家中实权给你算是我的恩赐,人老了,不想在一个鸡飞狗跳的家里呆着,卫伉他们几个,我不想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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