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齐主任的告诫,方亚兰暂时不想跟林静起冲突,便说:“我是想带他去医院来着,但今天不是头一天试岗吗?我就想先去托儿所看看,等待会没事了再送他去看医生。”
    宋玉萍和方亚兰说话的时候,林静已经走到赵向北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两句过后说:“向北张开嘴巴,让老师看看你的牙齿好吗?”
    方亚兰觉得赵向北不听话,但小家伙到了林静面前挺乖,流着眼泪张开嘴巴的时候还不忘撒娇:“呜呜呜疼……”
    “乖,很快就不疼了。”林静用大拇指轻轻顶着赵向北另外一颗门牙,低头观察着他门牙掉后的牙龈。
    人在吃糖的时候会不自觉吞咽,从而分泌唾液,而随着吞咽的动作,这些唾液又会伴随着糖果的甜味流进喉咙。因此,赵向北掉落门牙的牙龈上已经不见血丝。
    但血丝被舔走了,因为撞击导致门牙脱落留下的肿胀不会轻易消失……林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向北的门牙什么时候掉的?”
    刚才有好几个人看到赵向北掉落的门牙,所以方亚兰没打算撒谎,说:“就刚才摔的。”
    看完门牙,林静又去看赵向北脸上的伤,看着都不严重,但地上人来人往,细菌肯定不少,便说:“你先带向北去医院看看吧。”
    方亚兰一听急了:“没事,我先去托儿所跟孩子们打声招呼,等见过人就带他去医院,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前天晚上不才跟孩子们见过?”方亚兰可不仅是见了孩子,她是恨不得把林静的工作都抢了。
    方亚兰想那怎么能一样,当时她还没转过弯来,忘了跟孩子们和家长介绍自己的新身份。但这话不好跟林静,便含糊道:“怎么说今天也是我头一天试岗,我总不能缺席吧?”疑心林静不想让她跟孩子们多相处。
    林静哪能看不出方亚兰的小心思,但赵向北脸上全是伤痕看着可怜,她没心思跟方亚兰掰扯,直接说:“我今天叫你们过来,只是想当着全体学生和家长的面公布你们比试的规则。”
    把刚才跟宋玉萍说过的规则重复一遍,林静说:“如果你今天一定要上班,那待会我让沈同志送向北去医院,这星期你就一三五上午来,她二四六,没问题吧?”
    方亚兰眼珠滴溜转起来,心想虽说一三五,二四六都是三个半天,可其中差别大了去了,如果她选一三五,到周六下午投票就有一天半的时间见不到孩子们。
    对大点的孩子来说,一天半见不着不算什么,但三到五岁的孩子忘性可是很大的,她前面跟孩子们相处再好,过了一天半,说不定他们就忘记了。
    相对的如果她选二四六,周六上午还有机会和孩子们培养感情,到下午投票的时候就很有优势了。
    方亚兰觉得林静肯定也清楚这一点,不然她为什么安排她上一三五上午的课?
    这么想着方亚兰不再犹豫,虚笑道:“要不我还是送向北去医院吧,听他哭个不停我今天也没心思上课。”
    说这话的时候,方亚兰还有点担心林静会不愿意,但好在她没多想,直接点头说:“行,那你们赶紧去医院吧。”
    林静说完又摸了摸赵向北的脸,给他擦干眼泪说:“向北,你先跟……”想到小家伙平时对方亚兰的称呼,林静语气微顿,“亚兰阿姨去医院上药好不好?”
    听到林静的称呼,方亚兰脸色僵住了,心里又给她记了一笔。
    但赵向北不知道方亚兰心里的想法,在她怀里哭喊着说:“不要去医院,不要亚兰阿姨,要静静老师呜呜呜……”
    方亚兰脸色更僵了,但顾忌着形象,还是扯出僵硬的笑容说:“向北乖,等去完医院……”她咬住牙龈,艰难开口,“阿姨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但赵向北可不是一句买糖就能收买的孩子,丝毫不为方亚兰的话所动,依然哭个不停。
    宋玉萍看得心有不忍,提议说:“要不让静静带他去医院吧?”
    方亚兰本就不希望继子太亲近林静,他哭嚷着要林静就够让她扎心了,哪里肯让林静带他去医院……电光火石间,她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块奶糖,连忙侧过身子说:“就不麻烦林老师了,我口袋里还有颗奶糖,麻烦你帮我拿出来喂给向北,他吃了糖就好了。”
    这话是对着宋玉萍说的,而宋玉萍虽然因为这两天的事对方亚兰印象不太好,又怀疑她这是不放心林静的托词,但孩子是无辜的,赵向北本来就受了伤,又哭得嗓子都快哑了,看着实在可怜,便顺着方亚兰说的从她口袋里找出奶糖,剥开糖纸喂到赵向北嘴里。
    别说,方亚兰其他地方不靠谱,这次倒没说假话,奶糖一进嘴,赵向北的嚎啕大哭就变成了抽抽噎噎。
    眼泪好歹算是止住了,宋玉萍松了口气说:“那你赶紧送孩子去医院吧,看这小脸摔的,让人看着怪难受的。”
    “没错……”
    方亚兰没了后顾之忧,也怕林静跟自己抢孩子,不等她说完留了句“那我先带他去医院了”,便加快脚步往大门去。
    看着方亚兰的背影消失在家属院大门外面,宋玉萍摇头叹息说:“就方亚兰这不把孩子当回事的态度,家属院里其他人还说她这后妈当得好,唉,孩子们可怜啊!”
    林静不想多聊方亚兰,淡淡说:“有其他人衬托吧。”
    宋玉萍一想还真是,家属院里还有一户姓罗的重组家庭,罗副营长前头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了,因为孩子小没人照顾,孩子刚半岁罗副营长就再娶了。
    新娶的这媳妇刚随军的时候看着还挺好,热情爱笑,对孩子看着也挺好。结果随军没两个月,就暴露出真面目了,开始打孩子。有次宋玉萍看到孩子袖子撸起来后的手肘,青青紫紫全是掐痕,那真是让人心疼。
    想到这,宋玉萍叹了口气说:“难怪都说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60.  怎么是她   “静静老师早上好!”
    ……
    “静静老师早上好!”
    宋玉萍刚感慨完, 林静就听到有人喊她,循着声音转头看去,就见包美琴牵着明明的手到了跟前, 脸上露出笑容说:“明明早上好。”又跟包美琴打了声招呼。
    包美琴也回了声早, 又问宋玉萍:“什么是根草?”她过来只听了个尾音, 心里正好奇。
    结果她刚问完, 她儿子就举手接话了:“我知道我知道!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世上只有妈妈好!”
    明明几句话说得包美琴眉开眼笑, 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说:“诶!今晚妈妈就给小宝贝做好吃的!”说完又问宋玉萍刚才说的谁。
    “还不是赵营长媳妇,都说她这后妈当得多么多么好, 结果刚才向北那孩子牙都磕掉了, 她还惦记着保育员试岗的事, 不肯送向北去医院来着。”宋玉萍可没有给方亚兰遮掩的意思, 三言两语把情况给说了。
    “向北生病啦?”明明很会捕捉重点,急忙打听小伙伴的情况。
    “放心,摔了一跤,门牙磕掉了, 没太大问题。”不想明明太过担心, 林静没把赵向北的情况说得太严重。
    虽然明明还没到换牙的年纪,但他见过换牙的孩子, 放心问:“那他今天还能来上课吗?”
    “应该能。”林静也不太确定方亚兰回来后会不会干脆给赵向北报病假。
    明明却没想那么多, 知道自己今天还能见到小伙伴就很高兴了,倒是包美琴问了句:“什么保育员试岗?”
    已经七点半了, 林静没在供销社门口继续滞留,和宋玉萍告别后,边往托儿所去边说:“托儿所明年要扩招, 后勤那边怕我忙不过来,所以给了个招工名额,年前再招一个保育员。”
    “方亚兰要当保育员?”包美琴眉头皱起来,她可不觉得方亚兰能照顾好孩子。
    林静摇头说:“还没定,暂时有两个人竞争,我和齐主任商量过了,决定安排一场比试,让孩子们来选让人谁保育员。”
    包美琴听后当时就想跟儿子说别选方亚兰,但顾忌着林静在忍住了,改口问:“另外一个想当保育员的人是谁?”
    说话间两人绕过供销社到了托儿所门口,林静伸手一指守在门口的沈文丽说:“就是陈威陈副营长的媳妇,沈文丽同志。”
    包美琴顺着林静手指的方向朝前看去,就看到了身穿绿军装的沈文丽。
    要论长相,方亚兰比沈文丽更胜一筹,毕竟她在车间里上班,不怎么会晒到太阳,皮肤就比在家务农的沈文丽看着白皙。
    但保育员的工作是带孩子,不是上台表演,打扮得再花枝招展都没用,得性格好能干活。
    方亚兰那见人下菜碟的性子,要不是两个孩子关系好,包美琴是真懒得跟她打交道,心里更不觉得她能干好保育员的工作。
    反倒是沈文丽,一身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头发都拢进了帽子里,走进再看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能干活的。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不求有林静这么好性子,有她一半也成,只要别是那种掐尖要强的就好。
    包美琴正想着,沈文丽开口了:“林所长早。”又看向包美琴母子俩,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浅笑着说了声“早上好”。
    听话听音,就这一声招呼,包美琴放心了,笑道:“沈同志好,我是二团三营副营长石小平的家属包美琴,这是我儿子石明。”
    包美琴正式的介绍让沈文丽愣了愣,过了会才笑着说:“包同志你好,我叫沈文丽,我男人陈威也是二团的,不过他在一营任副团长。”自我介绍后又冲石明笑了笑,“明明小朋友好。”
    石明也是讲礼貌的孩子,只是他以前没见过沈文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便朝妈妈看去。
    林静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介绍说:“这是文丽老师,今天上午由她带你们玩。”
    “文丽老师好。”石明说着,还像模像样鞠了个躬。
    倒是包美琴,在沈文丽做完自我介绍后想起了她是谁,默默看了林静一眼,只是顾忌着当事人在,将心里的疑惑压了回去,打算等合适的时候再问问林静什么情况。
    四人互相打过招呼,林静便走到教室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先让包美琴和明明进屋。
    进屋后,明明直接走到他的座位上坐下,然后放下小书包,包美琴则拎着装了儿子换洗的裤子的包去隔壁。
    虽然在托儿所这几个孩子中,明明的年纪是最大的,但他今年也还没满六岁,而且他比较贪玩,闹起来的时候不憋急了不去厕所,尿裤子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夏天穿湿裤子都难受,更别说现在是冬天,孩子也容易感冒,所以包美琴每天早上送孩子来上学的时候会另外装两条裤子。
    不独包美琴,其他家长也都是会给孩子另外准备条裤子。
    而教室里除了疆外和几个孩子的桌椅外,就没有其他能放包的桌子,所以装裤子的包都会被放到孩子们睡觉的房间。正好,各人的背包放各人的床上,省得堆在一起林静难得分。
    包美琴放完包,敏敏母女俩也来了。
    因为赶着上班,所以敏敏妈妈把闺女送到教室后,跟大家打了声就走了。
    敏敏妈妈走后不久,佳佳母子也到了,因为佳佳妈妈不用上班,所以林静将她留了下来。再后来云云妈妈也留了下来,而小雨妈妈因为是小学老师,前两堂没有课,听说林静有事要说也留了下来。
    人到齐后,林静就开始说事了,只是她刚开口,云云妈妈就问:“不等向北和方同志吗?”
    因为方亚兰一向是最晚送孩子到托儿所的,所以看到赵向北座位空着大家都没太在意,直到这会林静开始说事,不知道情况的人才疑惑起来。
    听云云妈妈问起,林静就简单解释了一下:“向北上学的时候摔了一跤,方同志送他去医院了。”
    虽然方亚兰不讨喜,但赵向北在家长中还是挺受欢迎的,得知他摔了,家长们七嘴八舌问起来:“摔得严不严重?怎么还进医院了?”
    “他下午还能来上学吗?我们是不是得组织去他家看看?”
    孩子们也都一脸担忧地等着林静的回答。
    感受到大家对赵向北的关心,林静心里十分欣慰。
    其实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要当老师,更没有带过那么多孩子,得到保育员这份工作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这份工作。
    那时候,她的信念就是她一定要干好这份工作,以免辜负纪明钧的良苦用心,她也不想托儿所在自己手下办砸给纪明钧丢脸。
    所以那时候她就跟没头的苍蝇一样,逮到个人就问怎么带孩子,也跟陈茹打听过学生要怎么教。为此她还把自己刚进制衣厂时用的笔记本翻了出来,把后半本空白纸张都填满了。
    到现在,笔记本上记的大多数内容林静都没用上,但能用上的也不少,她之前下的苦功没有白费。
    随着工作日渐得心应手,林静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小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他们不懂得勾心斗角,但善于表达关心,和他们相处多了,林静觉得自己的心都变得柔软了。
    看着面前的孩子们,林静安抚说道:“大家放心,向北摔得不严重,只是磕掉了一颗门牙,脸上有些擦伤需要上药。等他回来的时候,说话可能有些不清楚,大家记得不要笑话他。”
    佳佳年纪小,好奇问:“静静老师,什么是门牙?”
    不等林静回答,明明便侧过头,用手顶开上嘴唇,指了指门牙说:“就是这个牙齿。”
    佳佳张大嘴巴:“那好痛的!”他还没到掉牙的年纪。
    小雨则一脸紧张问:“那他以后不是没有门牙了?”她哥哥今年七岁,上半年掉的门牙还没长出来。
    明明积极回答:“笨,门牙会长出来的!”
    “可我哥哥还没长出来啊。”小雨一脸疑惑地说。
    明明毕竟才五岁,自己没掉过牙,听小雨这么说就不太确定了,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静解释说:“每个孩子到年纪都会经历换牙,旧的牙齿掉落,新的牙齿长出来,只是过程可能会比较长,小雨哥哥的门牙应该很快就能长出来了。”
    林静说前半句的时候,小朋友们不约而同表情惊恐地捂住了嘴巴,但等听到后面,大家松了口气,能长出来就好。
    明明年纪大点,想的也多点,问:“那向北也是在换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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