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是什么人?
    沈炼等人当日亲眼见过魏良臣制了个白牌交给那俩锦衣卫去斩城隍,故而此刻再次见到一模一样的白牌,这心中自是既好奇又困惑。
    当然,再好奇再困惑,沈炼他们也没有将这白牌和魏舍人的斩城隍事迹联系到一块,因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厚脸皮的官呢?
    有魏良臣斩城隍的事迹,正所谓珠玉在前,别人再跟着做,做的再好,也是叫人笑掉大牙的。
    那不是拾人牙慧么。
    沈炼不认为这世上有这么不讲究的人,所以他猜测那骑士手中的白牌是不是有其它用途。
    但翻来覆去的想,却实在是想不出白牌到底有何用意。
    蒋方印和郑铎等人不知道魏舍人斩城隍的具体经过,因而都没有在意。那十个毕恭毕敬的倭人护卫则是绷着脸看着那几个骑士,目中满是警惕。这也正是魏良臣看重他们的原因,单论工作态度和敬业精神,倭人还是一级棒的。
    “怎么?”
    魏良臣注意到沈炼他们盯着过来的骑士看不走,有些奇怪,便多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面色古怪起来。
    难道李鬼碰上了李逵?
    良臣有点做贼心虚,探头探脑细看,发现来的人中没有熊廷弼,这心方才安定下来。
    过来的几个骑士见前方有一队人马,似是官家的,不由放慢了速度,免得冲撞了。
    见状,魏良臣轻咳一声,示意沈炼将他们拦下问问是什么人,又干什么去的。他没好意思叫沈炼问人家白牌干嘛。
    沈炼等人辽军装束,魏良臣随从数十人,排场看着很大,那几个骑士倒也不敢怠慢,告诉沈炼他们是辽东巡按的随从,奉巡按之令持白牌往盖州斩当地城隍,以为百姓求雨。
    “……”
    对方的这个说法让沈炼硬是半天没说话,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搞得这几个人一头雾水。半响,沈炼干笑两声,憋着笑回去将事情和魏良臣说了。
    还真是熊廷弼的人,之前魏良臣倒也猜想到一点,但不确定,毕竟熊廷弼是辽东巡按,别看官小,可却是能和巡抚、总督分庭抗礼的人。
    巡按的主要工作又是巡视地方,考察吏治,消息渠道不可能那么闭塞,因而魏良臣不信熊廷弼不知道他两殿舍人代天子斩城隍的光辉事迹。
    若熊廷弼知道,自然不可能再来一出斩城隍的剧目,但偏偏这位正主还是来了这么一出。
    魏良臣不知道应该说好笑还是好气。
    这熊蛮子身为巡按,消息闭塞的也真算可以。
    还好,他不是去广宁或宁锦求雨斩城隍,而是派人去辽南的盖州。
    辽东很大,魏良臣在广宁那求来了雨,顺带造福了沈阳左近的百姓,辽南那地方的城隍不给他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神仙也是要分地盘,有各自管辖范围的嘛。要是事权不清,打起官司来可就真正通天了。
    “辽南久旱,不想巡按大人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真是为国为民啊…”
    魏良臣眼珠子转了转,正主消息虽然有点落后,但是他必须要赞扬。因为否定熊巡按就是否定他自己,谁让二人干的是同样的事呢。至于熊蛮子干了这件事后会不会被人笑话,那是他的事。
    不过,熊廷弼此时应当在沈阳,不然他不会派人打沈阳那里过来。魏良臣琢磨着这样也好,省得再到处找这位蛮子。到了沈阳后,他亲自去拜访一下,然后将舒尔哈齐那桩事说与他听,将熊廷弼也拉下场。
    拉熊廷弼下场,就是拉楚党下场,有了楚党动员,再有李永贞帮助请动的那三位科道言官,风潮就大了。
    魏良臣不担心熊廷弼不下场,因为自从宽甸六堡的事后,熊廷弼就憋着气要将李成梁拉下马。以前他是孤军作战,现在有他这钦差副使协同作战,再有人证物证,怕这位熊蛮子的热情都比他这小千岁高。
    熊廷弼的随从打魏良臣一行过去后,魏良臣就下令继续赶路。一行人行了十来里地就到了浑河边。
    河上有座桥,桥那边不远就是沈阳城。
    而就在这座桥的两岸,没有魏良臣的时空,十多年后,这里发生了一场自辽左用兵以来最悲壮的一场血战。
    立马在桥边肃穆许久,魏良臣轻叹一声,默默纵马上了桥。
    他想到了在京师武举校场外瓜棚中见到的那些年轻的武举,此刻,这些武举应当在天南地北投军吧。
    十多年后,命运让他们汇聚到了一处。
    万历三十七的这次武科会试,中举者中的一半,都战死在了浑河。
    蒋方印不知道魏舍人怎么突然心情变得很落寞,他不敢打听,也不敢询问,小心翼翼陪着这位贵妃红人过了河。
    刚过河,桥那头却有人快马奔来,大声叫唤着。
    魏良臣听声音有些熟悉,扭头去看,却发现来的竟然是和李永贞一起回京的李维。
    “你怎么来了?”魏良臣很是吃惊的看着风尘仆仆的李维,心里很是紧张,直以为是不是出了事,扎萨克图连同舒尔哈齐的状纸叫人截了。
    “大人,总算是…总算是找到你了。”李维喘了口气,“是李公公叫我过来的。”
    “出了什么事?”魏良臣眼皮发跳。
    李维忙道:“不是我们出事,是宫里出事了。”
    宫里出事了?
    魏良臣一愣:万历驾崩了?
    他险些脱口就问,还好及时打住。李维低声道:“李公公收到消息,七天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陈矩陈公公去世了。”
    “陈公公去世?”
    魏良臣先是一怔,随后摸不着头脑,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李永贞这么巴巴的派李维过来就为了告诉他掌印太监咯屁了?
    李维忙道:“李公公说陈公公这一走,宫里能接掌印之职的只有两位公公够格。”
    “哪两位?”
    魏良臣精神一振,这个他有兴趣。别说是他了,在场的人中只要知道内廷厉害的,个个都有兴趣。
    司礼掌印那可是内廷之首,堪比外朝首辅的存在。放在后世,国家领导换人,老百姓也会猜测一二,看看储君是哪位呢。
    “一位是金忠金公公,另一位则是孙暹孙公公。”李维道。
    金忠,魏良臣是见过的,不过没怎么说话。孙暹却是不识,等等…
    良臣突然一个激灵:孙暹不就是提携二叔入宫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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