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罩之内,罡风更盛。院中众人只觉得狂风像刀子一般,刮得人脸颊生疼。
    这是两股力量在阵中相互撕扯,一道阴寒之极,一道带着正气与阳气,狂风在耳边呼呼作响,阵中之人仿佛感受到了两军对战时的厮杀之声。
    一灰一金两道力量相角力,而灰色越来越暗,渐渐微弱,最后消散于无形。
    只听啵的一声,仿佛有道屏障破开,紧接着,院中草木纷纷颤动,再下一刻,天色骤然亮了起来。
    众人抬头看向悬在空中的那轮圆日,发现似乎清晰了许多。先前进来的时候抬眼看外面的一切都有种莫名的模糊之感,而如今,这个院子似乎才真正与外界联通了起来。
    云念初看了眼身旁的柳树,把张铁匠喊来。
    “你先把这棵柳树砍了吧。”
    柳属阴,易招阴,不宜宅。活人居住的宅子在风水上叫作阳宅,需要的是阳气。张铁匠家的这株柳树有合抱粗细,宅中阴气冲天,久居于人体不利。
    张铁匠正值壮年,火气旺盛,鬼怪倒是不易近身,但张大娘身为女子,又老迈体弱,这才轻易被饿鬼缠身。
    众人都体会到方才云念初那一番动作之后院中的变化,此刻张铁匠对云念初的话自然深信不疑,很快便取来了一把斧子,将柳树劈开了。
    “你把这柳树堆到门外东南位置一丈远处,然后把它烧了。”
    张铁匠依云念初之言去烧树,一部分想看热闹的百姓也跟了出去,而云念初则站在柳树被砍剩下来的树桩边,低头沉默不语。
    张铁匠将柳木劈成一个个大小适宜的木块,拿着打火石就出了院子。
    门外东南角一丈远处是铺得整整齐齐的青石板路,天朗气清,外面也没什么风,路上行人见张铁匠大白天的在门口点柴火,觉得稀奇,便都驻足观看。
    张铁匠先铺了层干草,将木块留着缝隙码好,用打火石先将底下的干草点燃。
    干草立刻便燃起了火焰。
    干草燃烧扬起的烟尘有些呛人,又是暑热天气,火焰的热气也让近处的人有些受不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等着木块被点燃。
    天干物燥,干草的火越烧越旺,众人伸着脖子往那处看,心里想着这棵柳树到底有何古怪之处,为何小神仙非要在这个地方烧这棵柳树呢?
    因为柳木是刚砍下来的,还稍显湿润,所以张铁匠特意多垫了干草,好让热气将柳木中的水汽蒸干。
    众人眼睛瞧着那火堆,心里开始觉得纳闷起来。这火虽然有烟,但是怎么看一点潮气都没有啊。
    果然,不消片刻,火势渐渐小了下来,待众人终于看清火堆之时,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垫在柳木下的干草早已被焚烧成为黑色灰烬,而码在上面的柳木,却依然保持原样,连一点被熏黑的痕迹都没有!
    “这……”张铁匠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长在他院中的平平无奇一棵柳树竟然烧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张大娘被鬼缠身了嘛,听说啊柳树这东西最招鬼,张铁匠家这么大一棵,大概已经成了鬼树了吧,咱们凡间之火,当然烧不动它了!”
    在一旁观望的众人议论纷纷,也说不出个确切的道理来,正在这个时候,云念初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一张符箓。
    云念初见到不合常理的木堆没有丝毫讶异之色,只一手掐诀,一手夹着一枚符箓向木堆掷去。
    “赫郝阴阳,日出东方,敕收此符,扫尽不祥。口吐三昧之火,眼放如日这光,捉怪使天蓬力士,破病用镇煞金刚,降伏妖怪,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敕!”
    只见符箓落于木堆的瞬间燃起熊熊火焰,火焰附着在柳木表面,迅速蔓延至每一截木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炽烈的气息,灼人之极。
    围在一旁的百姓们下意识后退了十多步,那股烫人的感觉才弱了下去。
    符火在柳木上越烧越旺,片刻之后,柳木表面在这炙炎的灼烧之下开始裂开,火焰迅速钻了进去,里里外外将这些柳木烧了个透。
    大火猛烈地烧着,柳木劈啪作响,空气中飘着黑色的浓烟。
    直到过了三炷香的时间,火势才渐渐弱了下去。
    黄绿色的柳木如今已呈黑色炭状,云念初衣袖一挥,一股轻风吹过,炭状柳木残骸瞬间碎开,化作粉末,消散不见。
    云念初见状点了点头,回了院中。
    院中残留的柳树桩上被用朱砂画满了奇怪的图案,随着砍下的柳木化为灰烬,树桩上的朱砂图案也忽然燃烧了起来。
    转眼之间,连着根茎的树桩便被焚烧殆尽,原地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坑洞。
    方才有的百姓倒也没猜错,这棵柳树乃大阴之物,凡火未必能够灼烧,云念初也是想先让张铁匠尝试一番,看看这树到底阴邪到了什么程度。
    如今看来,这棵柳树阴邪之重不容小觑,那么它所招来的饿鬼,想要驱除,怕是得费一番功夫。
    如今阴邪源头已除,接下来该着手驱鬼之事了。
    张大娘被摆在堂屋,先前云念初让人准备的黑狗血等物也已备齐。
    “令堂身体过于孱弱,想要驱鬼,我只能先将饿鬼引到你的身上,再做法驱除,你可愿意?”
    云念初看着张铁匠问道。
    张铁匠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云念初取过匕首,让张铁匠将自己与张大娘的十指都割破。张铁匠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她所说,将指尖都割出血来。
    百里夜曦见到张铁匠的动作,面上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虞夏也明白了云念初的意思。
    鬼怪阴魂大多不是以眼辨人,而是以气息辨别不同的活物与灵体。
    而每个孩子都是从母亲身体内分离而出的血肉,他们的气息相通,血脉相连。在特殊的手段之下,母子之间的这种特质,可以用作迷惑鬼物的手段。
    而让张铁匠母子划破手指,则是因为十指连心。
    云念初想要施展的,是母子连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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