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侍在侧的采青,离去之前亦不忘狠狠瞪了薛海娘一眼。
    待薛巧玲一行陆续离开,薛海娘崩得极紧的神经才轰然松开,靠在树干上微仰头望着天空。
    也不知是否天意,那凶神恶煞的薛贤妃带着一众狼犬一走,那微微隐匿在乌云后的皎月渐露一角,泛着幽幽冷光。
    看完月亮,又看了看四周。
    不比凝望皎月时的惬意安然,那凤眸泛着冷芒,好似淬了冰一般。
    茶馆雅间,
    梨花木所制的方几上,搁着烹煮香茶的茶具,除此外,便是秦十五与南叔珂搁置在跟前的茶盏。
    均是上等青釉瓷,镌刻着细密素白藤纹,不一样的是,南叔珂跟前的茶盏,茶水已是过半,且方才还倒了两回,而秦十五跟前,却纹丝未动。
    那不屑品茶的秦十五冷冷道“你将我扣在这儿作甚?”
    南叔珂原本是一脸新奇有趣儿地瞅着窗外,如今他这一出声,便回过头笑笑,“好歹咱俩在西北时也算有过一段生死之交,如今回了京城,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秦十五默默侧过头,冷峻刚毅的面容上平静得不似常人,他瞅着窗外,便如同方才南叔珂那般,然,那巷道上嬉笑孩童,恩爱伴侣,却叫他……难以言喻。
    “且在这陪我等一个消息罢,也不耽搁你。”南叔珂一手执杯,顺着秦十五的视线望向窗外。
    外面一对年纪轻轻的男女十指相扣前行,一人手中攥着花簇,年轻男女均是低着头,瞧不见脸上的神情。
    秦十五不明所以,未予他答复。
    然,以南叔珂与秦十五近十年的交情,深知此人闷罐头一个,他如今不曾甩开椅子大步离去,已是默认。
    一盏茶后。
    一个黑影跳窗而入。
    还未落地时,余光撇至身下的方几,以及方几上不知是否滚烫的香茶,以及……一脸冷漠的二人。
    黑影险些忘了来一个平素引以为傲的俊逸收尾。心下暗暗庆幸的同时不忘叮嘱自己下回莫要择跳窗这一方式出现。
    亏得他轻功好,若换做旁人定会跌在那茶几上面。
    南叔珂不忘赞上一句,“身手不错。”
    “……”黑影一时愣得忘了回禀来意。
    莫非今儿殿下心情不错?
    “殿下,那贤妃走了——”影卫倒是不避讳秦十五在场,抱拳便道。
    “走了?”南叔珂微微眯眼表示质疑。
    坐他对面的秦十五则是投去一个困惑难解的眼神。
    南叔珂身居西北时便极少过问皇城之事,卸下兵甲入京师后又极少过问前朝之事,如今竟是直接跳过前朝将手伸到后宫去了?
    秦十五摸摸下巴,瞅着对面那人的眼神深了些。
    “是,那后宫争权夺利的事属下也听不懂,约莫听见那‘赏月’、‘心有灵犀’什么的……”
    秦十五惊得下巴险些掉到地上。
    南叔珂闻言虽是一怔,却也缓了过来,笑道“还有呢?”
    “贤妃斥责那宫女不守宫规,那宫女口齿倒是伶俐,三言两语便将那贤妃给打发了,属下瞧得真真的,那贤妃甩手离去时,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心下不禁腹诽,如今的后妃怎的比随处可见的宫女都要愚钝。
    南叔珂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执着青釉茶盏晃悠着,水波微荡,“意料之中。你且回吧。”
    “殿下。”影卫有些欲言又止,“属下自问隐匿得极好……不知那宫女是否习过武。”
    南叔珂听此便知晓来龙去脉,“她发现你了?”
    影卫踌躇着道“属下不确定。她走之前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后又瞧着属下藏身的位置许久,可那宫女瞧着又不像是习过武的模样。”
    习武之人,气息、步伐皆是会与常人有所不同,若非对方功力远胜于他,否则他定能察觉一二。
    南叔珂笑得颇为晦涩难懂,“运气好罢了。”
    清惠王府,西北将帅手下八十一影卫皆是由他一手,他自是对其身手、功力了若指掌。
    薛海娘并不知影卫藏身何处,论起来她倒是运气极好……
    她定是已猜到薛贤妃为何会获知她出宫一事且前来堵截,是以联想到周遭有人监视。
    影卫云里雾里退下。
    不是他愚钝,而是他实在搞不懂这与运气有何干系。
    秦十五终是按耐不住,“你插手后宫中事?”
    南叔珂摇头,“插手后宫于我有何好处?”
    “那你方才……”秦十五显然不信。
    “只是闲来无事,拉那薛贤妃一把罢了。”只可惜,那薛贤妃太过愚钝。
    秦十五原先不说话时便是冷着一张脸,如今,脸色又冷又黑,“你可别将主意打到皇帝女人身上。”自古红颜坏事,先人所言皆是在理,他可不想南叔珂为了皇帝的女人而发生不幸。
    南叔珂见他想歪了也不挑破,更无将其掰正的想法,耸了耸肩,将茶几上的茶一饮而尽。
    ……
    此番出宫虽是历经一番风波,好在,私自出宫一事倒是彻底被压了下来。
    薛海娘自花灯节后,与梁白柔见面的机会便愈发少了,平日若非薛海娘当值侍奉御前,便是梁白柔侍奉铜雀殿,承皇帝雨露。
    夏去秋来,说到底也不过片刻光景。
    “小主想见姑娘一面,却又不好堂而皇之地来,姑娘今儿或是明儿得空,便去重华殿小坐一二。”前来传话的宫女,薛海娘认识,是侍候梁白柔的大宫女清风。
    薛海娘莞尔笑道“这段时日倒是我疏忽了,今晚既是梁姐姐无事,我用了晚膳便过去。”
    “恩。”清风笑着福了福身,正欲离去。
    “替我向梁姐姐道一声喜吧。皇上下旨晋她婕妤一事,可都传遍了。”
    自前儿梁白柔陪伴太后诵读佛经时无故昏厥,经由太医诊治乃是喜脉,太后欢喜难抑。
    太后本就不喜精怪刁钻的薛巧玲,予她几分薄面也无非是因其诞下了大皇子的份上。
    梁白柔温婉得体,太后久经前朝后宫之争,如今晚年,愈发喜欢她的性子,乍一听闻喜脉,便即刻向南久禧提议晋升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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