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稷苏从包子店离开并没有去朱家,而是去了府衙,食指一弹,悬挂在门外的两片铜锣发出刺耳的嘶鸣声,不多一会儿,提着腰带佩剑的衙役匆匆赶来,排成整齐的两列,大殿内刚扶好管帽的里宰一排惊堂木,好不威风。
    “何人喧哗,带进来!”
    鸣冤的铜锣止了尖锐的嘶鸣,两枚锣片来回晃悠,终于整理好衣衫佩剑的衙役们左顾右却未找着人影。
    “我在这。”正待衙役要去汇报情况时,稷苏一跃从未挂铜锣的一边大石头上跳下,理了立鬓前被风吹起的头发,龇牙道,“带我进去吧。”
    稷苏一袭白衣,飘带迎风飞扬,颜色艳丽,气质不凡又带着几分寻常女子的不羁,衙役们看的入神,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也无法跟嚎啕大哭告状的寻常夫人联系在一起。
    “姑娘可知,无故鸣锣会受杖刑?”
    “谁说我没冤情啦,我的冤情多得很,你们里宰大人肯定乐意见我。”稷苏拽着自己的小辫儿,不等人带路,大模大样跨过府衙的门槛。
    “大人何时这么喜欢办案了?”留下的众衙役面面相觑。
    “可能年底冲业绩?”
    “你俩可别说了,快跟上去,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界儿。”总算还有个清醒的提醒道。
    从府衙大门到悬挂公正严明牌匾的公堂,一共三道大门,需上三次十二步的台阶,跨过一次比一次更低的门槛方能入内,衙役追来时,稷苏正处第一阶级,听到动静,悄悄加快了补发,待到第三阶时,两衙役还不到第二阶,气喘吁吁预备休息。
    “你们不快着点儿,受罚我可不管啊。”稷苏停在第三阶等待后面两人追上来,那两人倒好,不但不跑了,还小步缓行聊上了天,只好转身提醒。
    “来了来了,姑娘稍等。”
    “堂下何人,还不快跪下!”里宰倒是用功拿了本卷宗查看,旁边的师爷就不走心了,收着刚打的半个哈欠,命令稷苏道。
    “里宰大人,您看看我要跪不?”稷苏恭敬朝牌匾施礼,起身又道,“如若需要,我回去换个人来。”
    “你…….”
    “她就是帮我查案的稷苏,无需下跪。”里宰大人轻放手上的卷宗,温声问道,“你怎会来此?”
    “我也不想来这儿占了别人伸冤的位置啊,但事情紧急,时辰又尚早其他地方找您似乎不太合适。”
    她一个陌生女子,大清早从里宰大人府上出来,恐怕里宰不但当年的奖励拿不到,连卸任金都得大打折扣。
    “说吧,什么事儿。”
    重华说的对,她自己也清楚,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现在的朱雪心就是春草,复杂的案情又如说书本子上的故事,她恐怕如实告知了,也会被里宰当做无能的搪塞之词。
    “确定要在这里说吗?”唯一的方法,渲染案情的严重性,摈弃复杂性,然后顺其自然寻求帮助,稷苏一扫两侧表情严肃的衙役,里宰身旁竖着耳朵等待下文的师爷,示意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
    公堂里面设有一天单独的静室,作为办案中途,商讨案件,或者思考量刑之处。
    “现在可以说了吧?”
    “可以。”稷苏一扫从旁斟茶的师爷,笑问,“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比较血腥,看师爷面相应当不是胆怯之人,听得吧?”
    “师爷不是外人无碍。”
    “好。”稷苏将杯子置于门口齐腰柜子上,直奔主题道,“我需要里宰大人派人保护朱小姐与朱家姑爷。”
    既然绑了朱雪心与杜生防止第五条人命的出现太流氓,那她就有点高级力量了,官府的人以保护的名义,日日监视着两人,春草同样没有向下一个目标出手的机会。
    “稷苏姑娘初来乍到,对梅陇朱家的情况可能不太了解。”里宰看了一眼稷苏,并不作答,能看的出来,他对稷苏的发言有些失望,师爷从旁提点道。
    梅陇首富朱家,挥金如土,爱财惜命,太平缸摆在哪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此有钱又爱命的商人,出行身边自然不会少了武功高手,府内也必定是机关重重,高手如云,比这个简陋的官府安全的多。
    “师爷错了,朱府再多高手,他也不是府衙的人,里宰大人您觉得呢?”
    府衙出了人,即便朱家人有了险情时自家高手救的,朱家都会牵着里宰一个人情,而这个人情可以变成重重的银钱,也可以变成留任投票,里宰只赚不赔,她相信里宰大人一定不会错过这么个与朱家交好的机会,而只要这样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朱家小姐与姑爷为何需要保护?”
    里宰大人果然松口,接下来她只需要说出个稍微不那么牵强的理由便可。
    “里宰大人可记得连着被杀的几名女子?”稷苏端起柜上的茶,来到里宰大人的桌前坐下。
    “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好,那稷苏便直说了。”稷苏盯着师爷将茶水掺满,小口浅饮,“先是丫鬟春兰,再是主子曼娘,朱府现在是丫鬟熏儿,下一个……很可能是主子朱小姐。”
    “这里有未免牵强了些。”里宰大人手中的杯盖与茶杯发出“叮叮”的声音。
    稷苏有种感觉,她若再没有充分一点的理由,一定会被撵出官府,说不定连办案的腰牌都会被收走。
    怕啥,两个会演戏的人,效果比较重要。
    “我们在营口也发现了毁容女尸,被装在一个大铁框里,死亡时间正是朱小姐与杜生成亲前后,哦,对了,也正是醉乡楼的曼娘投河前后。”稷苏继续胡诌道,“那姑娘属金,曼娘与春兰属水,熏儿属火,不知道是否有还未发现的尸体,也不知接下来的会是火还是土。”
    忽悠成功,里宰当面便召衙役安排人手潜入朱府,稷苏哼着小曲儿在街边又买了份早点给自己,顺带的打包了两份油条打算带客栈给苏雨溪和苏稽。
    “嘿。”
    稷苏左肩头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右手一抬,直抓人手臂,狠拽着拖到面前,看清来人面容时,无奈翻了个白眼儿。
    “许久不见还是这么机敏。”
    “不然呢。”稷苏将打包的油条,扔出一份给来人,“离落上神天姿国色,那么多双眼睛望着呢,我想不抓着都难。”
    “怪我怪我,应该好好藏藏我这美貌的。”说着要藏,明明就是得意得很。
    离落红衣依旧,笑容魅惑依旧,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依旧,唯一不同的另一侧的洞箫恋尘挂在了她的身侧。
    “别想着把恋尘还我啊我说小东西,它跟你久了,它基本不听我感应了,还我我还得再养。”
    “谁要还你啊,我是来两口瑶桨。”
    “早说嘛。”
    稷苏接过离落扔过来的酒葫芦,闷喝两大口,要是都跟以前一样多好,潇洒恣意,哪管别人怎么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又觉得轻飘飘的,没个实心,不像现在,双脚加一颗心实实在在的在地上。
    “你怎么下来了?”各有各的好,她也懒得纠结,将酒葫芦还给离落,好好过现在的日子。
    “上面儿有变。”
    苏稽正在楼下张罗早饭,稷苏晃了晃唯一的一份油条,白了眼正将另一份吃的七七八八的离落。
    “带了份油条给你。”稷苏手中的早点递给苏稽。“小宝呢,醒了吗?”
    “醒了,羽西正给他穿衣裳呢。”苏稽接过油条十分开心,一双眼睛毫不掩饰的打量长的漂亮吃相却极其狂放的离落公子。
    “那我给他拿点白粥上去。”稷苏看苏稽看的认真,拐了拐旁边的离落,道,“离落,我朋友,这位是苏稽。”
    “稷苏与羽西不是一道出去查案的么,怎么不是一道回来的?”苏稽分毫不介意离落对自己的忽视,跟着一起上了楼。
    “跟你有关么。”离落将袋子里的油条吃干抹净,招呼客栈伙计拿了湿毛巾擦了嘴手,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时又蹦出一句,偏偏又说的嬉皮笑脸的让人无法生气。
    “是我唐突了。”
    “没事儿,不用理他。”
    稷苏端着白粥,在走廊中久久不动,最终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才撂了狠话不到一个时辰,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重华。
    “娘亲端的是给我的早饭么。”门一推开,重华与苏雨溪都在房内,重华正在给苏雨溪梳小辫儿。
    “你没走错。”稷苏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重华善解人意出言证实。
    “爹爹说,我们屋里不亮,来娘亲房间梳洗更好看。”
    房间不亮,什么鬼?重华这是在向她示弱吗?
    “等等,等等。”离落从稷苏身后挤进来,直冲到苏雨溪面前,指着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屁孩儿,你叫小东西什么?”
    “娘亲。”苏雨溪也不示弱。
    “你再叫!”
    “娘亲。”
    “你……”这小孩儿竟然不为他的貌美折服,也没被他的气势压倒,稷苏知道离落肯定是这么想的,所以气的形象都不要了。
    “离落上神。”重华起身施礼,拉着小不点儿一起,“小宝拜见上神,上神对爹爹有恩,小宝要有礼貌。”
    不知为何,稷苏总觉得重华后面叮嘱的苏雨溪的话实在暗戳戳跟离落较劲,笑着放下白粥,朝那边道,“小宝收拾好快过来吃早饭哦。”
    “好,我不给你一个小孩子计较,叫叔叔!”离落光明正大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苏雨溪理也不理,跑到稷苏身边吃早饭,离落又跟了过来,道,“叫叔叔。”
    “小孩子不可以没有礼貌哦。”稷苏心疼离落,堂堂一神仙,在小孩子面前吃瘪,出言帮道。
    “舅舅!”
    稷苏暗叹,这小娃机敏的很,看人物关比大人还能干,这一声舅舅就标志着离落是她的兄弟,不能是其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护着自己还是护着重华呢。
    稷苏眼神扫过,重华正嘴角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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