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阳光还带着些凉意,朱家管事负手礼仪主殿外,打着哈欠指挥面前清扫的下人,见稷苏重华二人大模大样的进来,立马整起仪容,小跑上前制止。
    “按里宰大人吩咐,找你们小姐姑爷问点事。”
    “小姐姑爷还没起呢,唉,你们……”
    稷苏将套在食指上,一路转着解闷儿的腰牌扔给管事,带着重华熟门熟路往里走,她当然知道杜生和朱雪心不会这么早起,正是因为知道才要这么早来,打个措手不及,否则恐怕等到小一条人命出现,这位朱小姐都还不会“醒来。”
    “你怎会对朱府手如此熟悉?”
    “我们来找杜生,请问书房在哪?”
    两个丫鬟端着艳丽的衣裳,与茶水糕点,一看就是朱雪心身边的,稷苏这么一诈,两人齐齐向后指,看来她猜想的没错,杜生知道真正的朱雪心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并不是真正的朱雪心,那么昨日在厨房外他配合演出的目的是什么?
    “重华师尊知道还拆穿,就不可爱了哦。”没错,正是上次来朱府参加灯会时,她趁着众位夫人聊得上劲儿,将苏雨溪递给了苏稽照看,自己在朱家屋檐上穿梭,各屋看了个遍。
    杜生的书房与夫妻二人的卧房同在一个院子,分属院子的两边,中间隔着数间客房与几柱头,不转角看不见人影,声音却清晰可闻。
    “二位找姑爷的么,书房在这边。”稷苏二人刚进院子,预备着向书房时,另一头的丫鬟热情问道。
    “丫鬟的嘴怎么比我的脚还快?”那两小丫鬟明明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怎么这边的丫鬟就知道他们是来找杜生了的呢,稷苏小声抱怨并将重华推了出去。“他找杜生,我是来找朱小姐的。”
    “稷苏你……”
    “书房在那边儿。”稷苏笑呵呵朝那热情的小丫鬟挥手,一边再次将重华往那边推,咬牙小声道,“下不为例,重华师尊,大局为重大局为重,而且我以弱女子大清早去见一尚未梳洗的男子不太合适吧?”
    “下不为例。”
    “好咧。”稷苏朝白色挥手,谄媚道,“咱一会儿见,啊。”
    稷苏在卧房门外连着敲了三次,一共九下,也不见里面应,正欲从门缝看看情况时,里面有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却并未到门口而是停在了别处。
    “我今日身体不适要多睡会儿,衣裳早点放在门外即可,我一会去去取。”
    你这是欺负丫鬟听力不够优秀么,呼吸均匀有力,人都起来到梳妆台前坐下了,你说身体不适要多睡会儿?
    “我是稷苏,找朱小姐问点事儿。”稷苏应道,将朱小姐三字咬得极重,“我会医术,正好帮你看看。”
    “不必了,昨日受了惊吓歇一歇便好,你先回吧。”屋里的人再次拒绝。
    “雪心你怎么了?”
    春草一直陪在曼娘身边应当见过朱雪心,知其性格,却不知她与稷苏的交情手如何,正好那日假曼娘被杀时,她与她一同出现的,正好可以用来装一装关系融洽。
    “我们不是约好,我今天过来拿胭脂的么,怎么今日反而对我避而不见了?”稷苏难过道,“我只是顺道帮里宰大人问点事儿,最近的命案对你太不利了,我问了报上去,也好欢早点还你清白呀。
    门被打开,朱雪心依旧穿着昨日大火中出来时的衣裳,粉黛未施,眼睛浮肿,看上去有些憔悴。
    “进来吧。”
    “你今日身上的气味好生熟悉,是昨日熏儿取回来取回来的极品么,我在水粉店碰到她了。”朱雪心身上确实是昨日胭脂的气味,但这气味,死去的“熏儿”身上没有,尚未见着胭脂就遇到厨房大火的“朱雪心”身上却清晰可闻,更加验证了现在她面前的朱雪心,正是她昨日见过的熏儿见假扮的。
    “嗯。”
    朱雪心退进屋内,稷苏便关上房门顺带进了来,屋内充斥着浓浓的药香味,床上被子掀开一角,正是刚起的样子。
    “还在为熏儿的事难过么?”朱雪心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静默不语,稷苏便真如好姐妹般从背后轻拍她的肩膀,“她一个丫鬟被你这般挂怀,也是死得其所了。”
    “嗯。”朱雪心左手按住稷苏放在她肩头的右手,扭头道,“稷苏要帮里宰大人问些什么快点问吧,我明明同熏儿一样经历了大难,怎么还有了嫌疑了,这老头子蠢得很,收我爹的钱都白收了。”
    朱雪心虽然跋扈,但自幼虽父经商,耳濡目染,什么话可以拿出来说,什么不能拿出来好说,确实知道的很的,眼前的这个,竟然将贿赂官员一事拿到明面上来说,稷苏十分无奈,看来这次作案有些仓促没来得及好好了解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啊。
    即便这位带着不该有的香味,对朱雪心的人际关系一窍不通,甚至认不得她今早出门时特意佩戴着的她母亲的遗物,但这一切都不能作为人间审判凶手的证据,除非找到白玉丸或者其他有利证据。
    “就是问一问,昨日在火中熏儿如何救你,她又是如何被烧的?”梳妆台上十分凌乱,胭脂水粉与首饰胡乱混在一起,稷苏随意挑拣着欣赏,“毕竟昨日大火中只有你们二人,熏儿又是死于谋杀,里宰大人会怀疑到你身上也情有可原。”
    “谋杀?”朱雪心惊叫出声,察觉自己失态,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是说熏儿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人设计杀害的?”
    “嗯,所以来问问你。”稷苏将胭脂逐个打开,凑到鼻下细问,似乎是要挑个最喜欢的。
    按朱雪心的话说,两人是在牵手向外逃时,掉了根木头下来,紧急之下熏儿推开了她,两人都摔倒了地上,只是熏儿摔倒之后再没起来,脑袋正好砸在了燃的灶台上,等她排除万难赶到熏儿身边时,熏儿已经被冲进来的营救的家丁灭了手头上的火,扛了出去。
    “你说她脑袋砸到了灶台上?那灶台上可是有油,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燃起来了呢。”闻完胭脂,稷苏又开始研究桌上的首饰,坠子,朱钗,镯子应有尽有,有些锦盒装着,有些随意扔在桌上。
    “应当是有的,我今早正好想吃油条,所以命人做了一些,约莫没收拾干净。”
    “那我就明白了。”梳妆台上找到有用的证据,稷苏将目标手放到了床上,“你啊,不要想太多,赶紧收拾收拾,出去走走,我把你的被窝掀了,看你还宅在家里胡思乱想。”
    “不必。”
    、朱雪心话音未落,稷苏已经利落为其折好了被子,手脚麻利的将床单展平不留一条褶皱,又将枕头挪到了正中的位置放着,看上去十分整洁。
    “那怎么办?”稷苏转身尴尬指了指被自己收拾异常整齐的床铺,笑道,“要不我再给它弄乱?”
    “不用。”朱雪心被稷苏的提议逗笑,“你不是来挑胭脂嘛,可有挑到喜欢的?”
    “没有,太多都给挑花眼了,雪心看着给吧。”
    朱雪心果然给了她今早才取回的那盒,临别前再又送了她一条由墨绿色珠子串成的手串儿,锦盒上的上凌云雕花十分讲究,但手串却是个便宜货,元宵节时在市场里买不超过一文钱。
    一早起来就来了朱府,早点也来得及吃,这会儿出来闻着包子稀饭的香味,稷苏感觉自己要馋哭了。
    “进去吧。”稷苏眼珠子都要落到人家蒸屉里去了,重华要是再看不出来她想吃,那就只能是傻了。
    “好啊,吃完带点回去给小宝换换口味。”稷苏今天出穿着女装,本身容貌不俗,就引来了不少目光,这豪放的一甩裙角,那些目光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她瞅了眼重华没有颜色的脸收了收动作,坐下,“忘了,我以为今天还是穿的男装。”
    重华没作回应,稷苏将刚上上来的包子,小心夹起一个放入重华盘中,十分狗腿道,“特意为你挑的素菜包。”
    “老板。”老板刚给隔壁桌上完包子,立马热情迎上,等待重华吩咐,“我需要屏风。”
    “屏…….屏风?”
    老板反应过来重华说的真的是屏风时的眼珠子凸出程度比稷苏方才有过之而无不急,稷苏大笑手给人道了歉,又将人打发了下去,淡定对那些盯着看的人,挥手道,“得得得,吃饭吧,看看就行了。”
    “我们的判断没错,现在的是假的,但我没找着白玉丸,你那边怎么样?”春草从丫鬟口中或者杜生那里知道她与朱雪心的真实关系,很可能会再换身份手,他们眼下的时间非常紧张,必须要在此之前找到能直接指正其身份的证据。
    “杜生说朱雪心受了惊吓,比较浅眠,才特意搬到书房去睡,目的是让她好好休息。”看来重华那边也没什么收获,如果杜生真的是知情人或者同谋的话,还有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我打算先将朱雪心绑了,然后去营口老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虽然在板正环境下长大的重华可能很难接受她的这个办法,但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第五条人命出现。
    “不可。”重华想也未想直接否定。
    “为何不可?”重华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凶手的危险性,却想也不想否定她的提议,这让她有些失望,“放任其不管,可能会再有一条甚至几条无辜的性命受到伤害,这个还比不过你那套板正的处事态度么?”
    “并无证据证明她就是春草。”重华从容夹起包子,放入面前的料碟之中,稷苏便更气。
    “那你有她不是春草的证据吗?”稷苏摸出朱雪心方才给的手串与胭脂用力拍在桌上,起身离去前,沉色道,“我流氓惯了,想怎样就会怎样,证据对我没用!”
    “去哪里?”重华依旧不变颜色,从容问道。
    “做流氓会做的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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