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家院门打开,门房上挂着两方白布,行至院中,便闻雷鸣般的哭嚎声自房门紧闭的正房中传来,大抵是些埋怨死者怎么抛下自己而去之类的话,门上的白花白布似有所感随着哭声微微摇动。
    是哪里不对?稷苏心道。
    稷苏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又环顾一圈院子四周,朝搀扶自己的夜宿低声耳语之后,点了点头。
    门自里面打开,赵武哭红的眼睛已如核桃一般肿胀,见来人慌忙用衣袖擦干残留在脸颊的眼泪,才朝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侧身让出容身经过空位,这才看清,屋内中央摆着一口漆黑棺材,设了灵堂,排位上面写着:赵武妻子之灵,面前摆着丰盛的水果糕点,香烛已经燃去大半。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夜宿敲门之后就站到了一边,不知是否是有忌讳,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稷苏便由着离落扶着自己进到屋内,向死者进香,转身便瞧见重华正恭敬行礼安抚家属。
    赵武经人一安慰,眼眶再次红了,仿佛又要流泪,捂着脑袋转向一边,蹲在地上背对众人。
    “曾阿牛死了。”赵武听到离落的话,原本因抽泣而抖动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扭头错愕的看向众人。
    当日他以为他死了,他却活剥乱跳的出现在自家院子里,如今,明明眼见着他活着,却又听到他死了的消息,秘密得已保守,他却怎么也高兴的不起来。
    “凶手抓到了吗?”赵武在众人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扭头望着那口棺材,手指轻轻划过,千般深情,万般不舍。
    “苏苏!”
    稷苏闻声,也不言语,错身正要往外,被离落的手掌一把搭上手臂,搀着出了门去。
    那人身着官服,矮小个,嘴角长着一颗带毛的大痣,大刀被扔在几步之外的地上,正不服气的盯着将自己打倒在地的夜宿,夜宿可不管他服不服,一脸神气,朝出来的稷苏邀功,待看到离落搭在她手臂上的手,神色暗了几分。
    “你想先抓哪一个凶手呢?”稷苏勾唇一笑,戏谑的盯着赵武的眼睛。
    相比大痣的不甘,赵武倒是认命的,自知已经暴露,逃脱不过,只说句,进屋上最后一炷香,就跟各位走,折身便回了屋里。
    “原来是你!贼喊捉贼胆儿够肥的啊。”离落想到在他在张府门口试探,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拽了一脚,直到那人疼的蜷在一坨才算解气。“聪明啊小东西,如何发现的?”
    “眼睛不好的人,鼻子和耳朵都特好使,你们常人是无法体会的。”稷苏早已学会和这双眼睛和平相互了,但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在另外三人看来,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遗憾之色。
    大痣痛恨张里宰拿人不当人看,一心想要拉他下马,一日在的酒肆喝酒,碰上正好满腹怒气想要杀掉跟自己妻子偷情的客栈小二,两人一拍即合,相谈甚欢,不过也只是说说,在福星镇里宰大人就是天,谁也没胆子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有一天,两人再次互道苦水喝的酩酊大醉之时,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交给他们一本福星镇五十年前的卷宗,正好翻到血镇杀人案一页,上面清楚的记载了当时所有经过和现场,凶手一栏却是空白,至今未破,两人心头由生一计,杀人然后栽赃给那位尚未归案的凶手。
    那人对两人的醉话很是满意,当下好心建议道,你们既都有冤仇,又属镇东西两端,何不交错作案,这样既不用担心自己下不去收,又有不在场证明,一举两得。
    计划完美赵武的运气却不太好,明明在张里宰地盘上杀的人尸体却总是跑到了王里宰的地盘上,不得已只得一二再,再而三作案,来完成大痣的目的,最终被夜巡的曾阿牛发现,更不想曾阿牛不但懂秘术,还心中还有大爱,临死之际动用秘术向上天发起了求救信号,也因此,招来了被天帝派来的离落。
    黑猫在旁边的草丛里目睹了一切,并且成功换魂以曾阿牛之口说了出来。而大痣自作主张以为赵武恨小二想必也恨自己妻子,将其妻子杀害,一尸两命,非但暴露了凶手身材娇小的事实,还跟赵武彻底闹掰,上门讲理,被夜宿抓住。
    “你觉得给这俩送卷宗的人和给翠香园写信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回去的路上,离落担忧的问稷苏。
    这个人,一步一步,好像正在牵引着稷苏到他设定的某个轨道上。
    黑猫的事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她不想多想,得过且过,自在是过好一天是一天的吧。福星镇夜晚的集市,比起白天别有一番味道,熙熙攘攘人群,热情的叫卖声,甚至是谁家两口子吵架的声音都让她感觉踏实,一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帮了我这么多忙,请你吃饼啊。”稷苏并不回答离落的问题,拉着夜宿列如长队之中。
    小摊生意火爆,老远就能闻着香味,金黄金黄饼看着都仿佛能听到一口要下去脆脆的声音,但老板却恨傲娇,每天只出摊半个时辰,只做五十个,先收钱在做饼。稷苏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着半枚银钱来,夜宿正要去拿从王里宰那里刮来的钱解围,却被稷苏按手制止了。
    “咱们用他搜刮来的钱,填自己的肚子和他岂不是一样了?”夜宿点了点头,放弃动用那笔“赃款”,在自己身上摸索是一番,也是空空如也。
    “没钱就别跟这站位置了,我还忙着收摊呢!”老板瞅着两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下起逐客令来。
    “我要你五张你先做着,我有钱,肯定能找着。”稷苏一向见着好吃好喝就走不动道,何况前面才承诺要请人吃来着,她非买到不可。
    “看你眉清目秀的,原来是个豁牙,都说豁牙好吃懒做,果然不错。”老板将手上的面饼扔在一边,指着稷苏鼻子道,“快走快走,我这是限量供应,想吃白食没门儿!”
    稷苏还未反应,就见那根指着自己的食指被一双白皙的手握住,向上狠狠一掰,就听见咔擦一声。
    “我要三百个。”离落食指上正套着一个秀气的钱袋子,正惬意在空中转着圈。“别跟我说材料不够,你这方一个时辰那方一个时辰,那麻袋里面藏着不少呢吧。”
    “五百个。”
    “你...你...”老板离落的追加的数目吓的哆哆嗦嗦,瞬间没了方寸。
    “我为什么要这么多?”老板老老实实朝这个长的一点无害的漂亮公子点头,果然,离落灿然一笑,如愿解释道。“有钱,任性。爷乐意请大伙儿吃。”
    最终稷苏拿着刚出锅的饼,给几人一人手中塞一个,收回被离拍在桌上钱袋子,扔下买这几张饼,扔下走了。
    “晚上分钱去不去?”稷苏一边美滋滋的吃着饼,一边拉拢离落给自己去散钱,他之前散过一次,又会仙术,带上他肯定比自己这点功夫苦哈哈的送轻松的多。
    “好啊,张里宰的都给了镇东的百姓,王里宰的就给镇西好了。”离落生来就是神仙,不知吃东西是个什么滋味,看着稷苏吃的满足,自己也开心,当真觉得吃东西的滋味挺好。
    “离落上神,此举不妥。”重华一袭白衣,拿着烧饼,恭敬行礼,看着颇有几分滑稽。
    “你不吃啊?给我吃。”稷苏已经吃完了,瞄准重华手上的,也不待人回复,夺过就开始啃,啃了几口才看见饼上被小小咬过一口的痕迹,索性装作没看到,几口尽数吃完。
    “劫富济贫,乃是侠盗行径,有何不妥?”离落瞅了眼,胡乱包了一嘴饼的稷苏,嘴角微微上扬,连对重华的唠叨都不那么讨厌了。
    “侠盗亦是盗。”
    “那你便先回去吧,眼不见为净。”说着一手拎着一人的脖子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之下,徒留重华一人望着天空摇头。
    福星镇的事情已经了结,离落要回上天复命,稷苏要去寻找黑猫,问清楚当日散播谣言的人到底是谁报仇。
    “你当真不想当神仙吗?”离落一曲吹罢,心事重重在稷苏身旁坐下。
    黑猫带着老婆子走了,只在花花那里留下一方绢帕,上面写着: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当真不”
    稷苏死死攥着黑猫留下的那方绢帕,他越是不肯说,越表示谣言是有人故意为之,挑拨离间。他的善良、知恩图报、愧疚如果都是真的,那么那个他不愿意说的人,必定势力强大,所以他才会担心自己会去找那人报仇,宁肯带着老婆子不辞而别也不愿意说。
    “可是禁书秘术早就被我看完了,你不去我会恨无聊的。”
    “我...”稷苏话还未说完,离落袖间滑落的透明液体,像有了生命一般,窜入嘴里,滑入腹腔。
    一道银白色火焰将稷苏团团包裹,灼人的温度烧的她口干舌燥,却没丝毫疼痛感,甚至连衣服烧焦的气味的都没有,她如同一个张开四肢的木偶,面无表情随着火焰旋转。反倒近旁的夜宿,似痛苦难耐,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上不住的打滚。
    他想带她回上天庭,很想。即使自己可能会受到惩罚,即使她一再拒绝,他还是想。
    火焰一点点消失,稷苏像是被抽干了精神一般双目紧闭,似要跌落在地,离落伸手想将人拦腰接住,手指刚触到衣裳,她却变成了一只饭碗大小的白毛鼠,粉耳粉尾,奄奄一息。
    离落让突然的变故试了方寸,如触到火舌一般,将那小老鼠扔到一旁,不多时,又踉跄着步子,小心翼翼将她捧在手心,眼中情绪复杂,只是痴痴的念叨。
    “赤松子的水玉,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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