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围剿北狄,趁乱杀死周琛,既除外敌,又剪内患,岂不美哉?
    谁知道炮击时,周琛在哪里呢?一张草席一卷,几抔黄土一洒,真相是留给活人编排的……
    是以,戚家人是有意,提早炮击时间,意图炸死周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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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良心,周瑾并不知道此事。还是在大军班师回朝后,步练师在大朝参上当面弹劾戚风,周瑾才知道西北战场上还有这一出,他二哥险些被自己人给炸死。
    在这件事里,戚英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已经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了。但是天海戚氏对周琛的恶意,却是血淋淋地摆在案头的:
    ——周琛岂能善罢罢休?
    但当时周琛并没有过多追究,这件事到后来也就无人再提。这和周琛大不大度没什么关系,只是彼时周琛还未站稳,关西张氏又元气大伤,并不是对付天海戚氏的好时机而已。
    周瑾头痛欲裂,扶住额角,眸光冰冷:
    ……而今日,便是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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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周瑾与哪位皇兄最亲近,那必是秦王周琛。周琛为人正直,性格宽厚,就算他周瑾有多废物,周琛也没有动过欺辱的念头。
    周瑾并不想要这皇位。要论人品、文治、武功,周瑾都诚心佩服自己的二哥,周琛坐这龙椅的确非常合适;而他周瑾的目标,从来都是个地主老财——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把一辈子舒舒服服地过完,就已经是很多人办不到的事情。
    但这有谁信呢?
    无论周瑾再怎么躺平摆烂,先前吴江平洪的功绩摆在那里,戚氏在周瑾身上看到了成材的希望,与张氏的关系早已势同水火。
    周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无论这次投毒,是周琛的意思,还是张氏的意思,——其实都无所谓了。
    哪有人是无辜的?
    这些人手上都沾着戚英的血!!
    周瑾猝然张眼,瞳仁在暗夜中灼灼生辉,好似坟冢前磷磷的鬼火。
    他脸上缓缓地漾起一个笑容:
    “来,阿雅,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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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弥雅小脸发白,手指蜷起,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犹豫了片刻,凑近了周瑾的身前,不安地看着他。
    周瑾垂眸打量着她。这个神态像极了周泰,阴鸷、优雅、冰冷、残忍。
    但周瑾浑然未觉,他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周皇室血脉中的暴戾凶狠,此时完全控制了周瑾崩溃的神志。他垂眼打量了乌弥雅一会儿,小公主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哭成这副模样,依旧楚楚动人得很。
    乌弥雅怯怯道:“我,我真不知道……”
    “我知道不是你。”周瑾的语气温和极了,“你大婚先前,一直待在紫微城里。两国姻亲非同小可,公主的衣食住行皆有大内高手随行,哪里能来吴王府下毒呢?”
    他的好皇妃乌弥雅,只是被人利用的倒霉孩子罢了。
    乌弥雅睁大了眼睛,她本以为周瑾误会了,才会变成这样的,但好像……
    周瑾伸手抚上乌弥雅白腻的后颈,慢慢凑近乌弥雅玲珑白皙的耳垂:
    “阿雅,你有错,你知道吧?”
    乌弥雅咬着下唇点头,这杯酒是经过她的手的,她当然也有责任……
    周瑾低语道:“——是你对不起我。”
    乌弥雅害怕起来,小公主想到了远在大漠的阿爷阿娘,想到了声震漠北的大朔雄师,想到了族中长老们殷切的目光,连声音都滚上了浓浓的哭腔:“对,对不起……”
    周瑾定定地看着她的婆娑泪眼:“那你要帮我。”
    乌弥雅无措道:“……阿、阿雅要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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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如今,云裳楼。
    步练师一是来揪周瑾这个混账,二是来帮乌弥雅出头的。
    今儿个一大早,小吴王妃便跑来步府诉苦,陈列出周瑾的渣男行为云云,一二三四五六七。步练师一边安慰一边心里惊讶,这乌弥雅告起状来还挺有章法的,知道怎么循序渐进,引起步练师共鸣,激起步练师的愤怒,达到步练师为她出头的目的。
    ——难不成是周瑾教的?
    步练师随即把这个想法丢出去了。周瑾不待见乌弥雅,上京城无人不知,堪称大禹治水的级别,三过房间而不入;而且教自己老婆去外人面前说自己坏话,这个神经病程度都赶上薄将山了,周瑾忙着在秦楼楚馆里寻欢作乐,未必有这个空来戏弄步练师。
    是以,步练师虽有疑问,但没怀疑。
    眼下周瑾下楼,步伐虚浮,一群美娇娘心疼,连忙凑上来搀扶。步练师被一道红影吸引住了目光,正是之前在高台上妖娆热舞的西域舞姬——
    倒不是说这个胡姬有多漂亮。而是她步伐看似翩跹,实则围绕一个轴心,这是练家子才有的脚步,普通人下盘哪里有这么稳。
    这云裳楼还真是藏龙卧虎,连个跳舞的胡姬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步练师眉峰一皱,刚想出声,这胡姬手上冷光一掠,赫然是西域金蝉丝,这吹毛断发的利器在烛火下泛起一道无穷冷意,朝着周瑾的喉口疾弹迭卷而去!
    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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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瑾面色慵懒,连眉毛都没动,还是一副“老子喝多了酒想睡足三百六十五天”的样子。
    那道追魂夺命的西域金蝉丝,在险些触及到周瑾喉口时,旁侧里飞来一只筷子,将金蝉丝狠狠震了回去。
    锵!
    胡姬感觉到一股深厚的功力,从筷子传向金蝉丝,最后直迫她胸口。胡姬嘴角见血,不由大惊,扭头看向发难的来头:
    一个女孩。
    女孩鲜眉亮眼,玉雪可爱,稚嫩的五官藏着惊人的秀丽,日后定是个惊艳四方的大美人。
    来人正是步窈窈。窈窈冷冷地看了胡姬一眼,面无表情地从小桌上拿起一道糕点,扔进嘴里嚼碎吞了。
    步练师惊道:“窈窈?”
    小孽障,你为何在此?
    窈窈没回答。小女孩面色沉肃,嗡地一声响,反手拔出了背在背上的窄细长刀。
    唰——!
    云裳楼一时间红飞翠舞,朱唇粉面的艺伎们,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刀兵!香粉纷落,钗环急响,这群艺伎好似一剪艳光四射的云霞,从四面八方攻向窈窈和周瑾!
    “(西域语)杀了他们——!!!”
    一时间惊声四起,酒盏倾翻,客人奔逃,场面直接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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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云裳楼,二楼雅座。
    乌弥雅面色发白,额角见汗。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按照周瑾的安排,乌弥雅完成了央告步练师的任务后,就应该在吴王府里,继续扮演她不受人待见的吴王妃。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一群人半路截走了乌弥雅的车马。若是有人站在老天爷的位置,定能看见一群人掳走了乌弥雅,而旁侧里推出一道一模一样的车轿,由人假扮的“吴王妃”及其仆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吴王府上。
    这群人的主子便是——
    薄将山斜靠塌上,表情淡然,斟好一盏茶,推向乌弥雅:
    “王妃受惊了。——薄某,多有得罪。”
    乌弥雅没喝他的茶。小公主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先前的娇怯之气一扫而光:“阿雅,阿雅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周瑾觉得他控制了我,也很满意我的表现,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掳过来?若是要传消息,让影卫来就是了。
    薄将山温和地笑道:“为了让周瑾确信,你我虽然皆有挛骶血统,但并不是一伙的。”
    乌弥雅愣了愣,随即认真道:“朔人就是狡诈。我不关心这个,也不懂这个,只要你对我族人好,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薄将山抬起眼睛:“薄某眼下有个交易。若是公主做成了,薄某保证,今年的北狄部落,定是衣食丰足,没有人会在寒冬里饿死。”
    乌弥雅皱眉道:“你要我和下面那群愚蠢的色目女人一样,也去刺杀周瑾?”
    “不。”薄将山摇了摇头,“你都觉得愚蠢,我为什么要做?”
    乌弥雅愕然,她本以为这群女人,是薄将山的手下。
    不,不会的,小公主立刻否定了,薄将山没有这么蠢,特地来云裳楼盯着手下人干活。
    如今的云裳楼,大概分几个势力。一个是周瑾,一个是薄将山,一个是这帮色目女人和她们背后的雇主,一个是步练师——步练师大概是最懵的那一个,因为她并不是怀着阴谋来的。
    乌弥雅藏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相国大人,你要阿雅去做什么?”
    薄将山微笑。他俯身凑过去,在乌弥雅耳边,低低道:
    “我要你,去毒杀,淑妃娘娘。”
    “淑妃?”乌弥雅皱眉,“那不是二殿下的生母?淑妃在秦王府,我怎么……”
    薄将山笑着摇头。
    乌弥雅一静:
    “你是说,淑妃娘娘,在这云裳楼?”
    这帮围杀周瑾的舞姬,是淑妃娘娘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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