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御史,连这个浅薄的道理都不懂,只有对于男.女性别的歧视,无半分远见,留着他干嘛?
    姚圣在此时亦开口说道:“为御史,当刚正不阿,心存大昌,万不敢只存一己私心。”
    水货拧紧眉头,还是没能忍住帮着李御史说话道:“李御史只是过于心急。”
    孔鸿这回也忍不住了,“急,再急也急不过家国天下。李御史急于定忠国公之罪,是恨不得送忠国公去死?”
    明鉴跟着补刀,“更或者是想就此事,让天下人知道,原来我们大昌的忠国公,一个忠字,不过是一个笑话。”
    “明侍中此言未免诛心。”李御史万万没想到,一时间他竟然就成了众矢之的,群起攻之,他做错了什么?
    “比不得御史。”说到诛心二字,无凭无据的事传扬到李御史耳中,他就那么果断地给宁琦定下此罪,究竟是谁更诛心?
    一时间,李御史无法反驳,他自己做下的事,人人看着听着,岂容他狡辩。
    “夺御史之职,你暂时回家好好闭门思过,想清楚了,究竟御史该怎么当。”萧谌一看大部分人的意见都是一样的,都认为李御史行事太过,这朝堂之上,再不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陛下。”李御史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受到这样的责罚。
    就连铁全和水货亦唤一声,盼着萧谌能改主意。
    萧谌扫过他们道:“难道一个忠字,让你们看不懂忠国公的分量?”
    这一问问得扎心,忠孝,自来都是文人士子的最高典范,宁箭为国为民而死,宁琦迎难而上,难效仿其父,对大昌而言,这就是一块招牌。
    随便落忠国公的脸,何尝不是落大昌的脸,让天下人看大昌的笑话?
    萧谌很想问问他们,究竟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不能明白一个忠字的意义?
    枉他们能站在这朝堂之上,连最浅薄的道理都不懂,像样儿吗?
    说实话,面上尽是严肃的萧谌让他们害怕,铁全和水货都有些拿不准,是不是下一刻萧谌也会因为他们不懂一个国家立国之本,撤了他们的位置。
    萧谌注视着水货和铁全,这两位都是只懂得死读书的人,一向不擅长变通,也正是因为不变通,以至于他们从来只考虑片面的问题,而不会多想内在。
    这些年以来,让他们居于宰相之位上,既是考虑他们在名家大儒中的影响力,也是不想让人觉得他们萧家的人过河拆桥。
    无论他们两个实际上有没有帮到萧家,帮到萧谌,至少萧家借他们的名号,多少还是得了些好处。“此事就此定下,无须再议。”萧谌还从未像这一回一般,不容任何人拒绝地放话。
    一众人不留痕迹地扫过李御史,皆不敢多言,而李御史自己,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急于定人之罪前,他果真不知后果?
    一个不忠或是不孝之人,绝无可能在这世上立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就是想将此事定下。
    “陛下,臣所言不虚。”李御史思来想去,终还是肯定地喊出这句话。
    “那不如李御史说说,你怎么能如此肯定,道你所言不虚?陛下有问,御史是否与崔伋这位当事人见过,方才御史不曾答之,你或许想回答这个问题。”萧宁观李御史的神色,半眯起眼睛有此一问。
    “臣,臣......”李御史一顿,一个又一个的臣子,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他答不上来没有关系,萧宁从他的反应中更有另一个猜测,“亦或者,你想告诉孤,其实有些事传得沸沸扬扬,不仅是一人手笔,你在这其中,一样是推手。”
    这一下,本来同情李御史的人立刻来了精神,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李御史,不确定萧宁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御史急得想解释,萧宁道:“御史该明白,有些事只要做了,自能寻到痕迹,再怎么狡辩亦无用。”
    “太女以为老臣害怕吗?”李御史顿了半响,连忙喊出。
    “你是不怕,可是构陷朝廷命官是何罪名,想来你心里有数。”萧宁冷笑地提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像李御史行事,目的很明确,想查,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对了,那一位崔郎君手里有些东西,或许李御史有兴趣看看。”萧宁本来没有疑心到李御史身上,亦不觉得那么一个人,虽然蠢了些,未必做得出这种不择手段的事来。
    可是,显然萧宁太想当然,也把这世上的人想得太正人君子了些,倒是忘了有些人,从来不是君子。
    萧宁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拿出一些东西,正好她自打得了这东西,一直在想如何用。现在看来果然是有备无患。
    话说着,萧宁已然送到李御史手中,李御史一脸的不以为意,却不得不接过。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李御史的脸色大变,“其中真假,李御史可以亲自验证。只是不知在你看来,这样一个人做下诸多事,将你当成什么?”
    “不可能。”李御史大声地喊出这一句,萧宁道:“我说了,你可以去验证?”
    萧谌看到这里,并无意问萧宁给李御史看了什么,仅是配合地道:“今日早朝就到这儿吧。”
    他这么一声令下,人已然起身离殿,还真是帮着萧宁事事做得周全。
    而李御史捏着手里的东西,如何也坐不住,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有人倒是想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无奈李御史走得太快,根本不给他们问的机会,一眨眼的功夫已然不见踪影。
    早朝已散,谁还想留下,于此时,萧颖走到萧宁身侧问:“有什么好东西?”
    “对收集的人而言自然是上上大好的东西,对于当事人而言,却是恨不得永远抹去的东西。姑母,在你看来崔伋此人如何?”萧宁想了想终还是问起萧颖,依萧颖阅人无数,对男人了解的程度,她怎么看待崔伋。
    萧颖的视线落在一样行来的程永宜身上,“就算要问,也不该当着达侯的面问吧?”
    程永宜道:“殿下所问,仅是想知道长公主如何看待,并无他意。”
    不用萧宁解释,一语道破萧宁用意。
    萧颖冲萧宁眨了眨眼睛,似在无声地调笑萧宁。
    萧宁神色淡然,“姑母?”
    她只想知道答案,也为确定答案。
    “野心勃勃,却思不劳而获,你看不上他挺好,若不然他怕是要兴风作浪。”萧颖是瞧不上这样的人,不屑之极,亦不掩饰对人的轻视。
    “如今也是他在兴风作浪。可见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萧宁感慨着,也是对男人们有了全新的认识。
    萧颖甚是好奇,“看来你有所发现。”
    萧宁颔首,“李御史是莫大的突破口。要知道从他院里拿出来的东西,若不是想看各家笑话,我是不想亮出去。可是不放出去,又无法让人说实话。”
    处于两难之境,萧宁决定缓一缓,结果这一缓还真是让她缓到一个机会,萧宁心中岂会不喜。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萧颖还是挺怕有人趁火打劫。当然,现在明摆着就是要趁火打劫,所以他们如何应对十分关键。
    萧宁同萧颖轻声道:“姑母放心。”
    无论崔伋为何扯上宁琦,对萧宁来说都不重要。崔伋这份用心,萧宁断然在不会容,既不能容,便该想方设法破局。
    崔伋以为他背后靠着崔家,萧宁须得敬之三分?
    也不想想崔家之所以是崔家,不是因为这个姓氏,而是他们崔家人在朝堂上的份量。
    不能否认的一点,如果崔攸不在朝堂,萧氏完全不需要给崔氏面子。
    崔伋以为没有一个崔攸,他就可以取而代之,那就让他瞪大眼睛好好地看看,他究竟能不能取而代之。
    ***
    萧宁等着,第一个送来萧宁要的消息的人,果然不出她所料,正是李御史。
    “殿下所料不错,确实是他告诉我,他与忠国公有私情,斩钉截铁,是以臣才会在朝堂上直接定忠国公之罪。”李御史求见萧宁,怒极之下的人打算全盘托出。
    猜测被证实,萧宁并不急,颔首示意李御史继续说下去。
    李御史道:“臣虽然觉得他之所为是小人之举,可是也认为若是忠国公牢记孝义,断然不会做出与外男通信,于孝期互诉情愫之事。”
    忠孝忠孝,并不是简单两个字,人的一言一行都应该符合这两点。
    李御史哪怕对女子有所歧视,但在他心中,忠孝同样重要,谁若是触及这两样,他绝不会容。
    正因如此,在得知此事,也看到崔伋所给他看到的证据时,他便决定以舆论让天下人知道此事,让萧宁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将此事掩盖下。
    “证据呢?”既然有证据,萧宁倒是想看看。
    尤其让人纳闷的是,萧谌在朝堂上追问过证据的事,李御史若是拿得出来,何至于被萧谌当面斥责,让他好好地在家中闭门思过?
    李御史面上一青,“臣虽看过,证据并不在臣手中。而且他还有别的事准备,让我且耐心等候,只需我上朝奏本,将此事道来,余下诸事,他会安排。”
    萧宁轻挑眉头只问:“此话你信了?”
    李御史道:“臣原以为他绝无害臣之心。”
    引得萧宁一声冷哼,“显然你如今还是这么觉得?”
    再次叫李御史面上一僵,怎么可能还会这样觉得,他是疯了吗?
    “一个能在旁人孝期间引诱女子的人,李御史以为他会有多高尚?他能做下这等失德之事,你以为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有些人,别看他的目标似乎能一眼看透,实则你永远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早就看穿你对女子出将入相一事不能容之,故才会早早准备好这一局,只为让你入局。
    “至于原因,或许他跟你一样,只是想向天下人证明,女子不过如此,想让她们担起重任,未免高看了她们。是以不择手段也要将女子赶回同宅。”
    说到这里,萧宁抬眼看向李御史,李御史再一次僵住了,显然萧宁说得丝毫不差。
    “其实这才是你宁可忽略他的品行,哪怕手里没有证据,也愿意听他的话,于朝堂上参忠国公,定其罪的原由。”萧宁道出李御史的居心。
    哪怕就算是同样犯错的人,在他看来,女人犯下的错永远比男人重,在男人和女人之间选择对付的那个人,他肯定选女人。
    这一次,李御史真真是被堵得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哼。我敬重满朝文武大臣,同样也敬重你,可是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有半点公心?你扪心自问,你和崔伋有何区别?”萧宁确实火大,越是想到眼前的这个人行事,她便觉得这些人面目可憎。
    “殿下,老臣,老臣知罪。”李御史羞愧不矣,连忙与萧宁赔罪,认不是。
    萧宁转过身,对他的认错置之不理。李御史抬起头,情真意切地道:“老臣现在只想弥补。”
    一眼扫过李御史,萧宁道:“就凭你毫无证据的控诉?”
    凡事须得证据,若是凭怀疑便要将人扣下,让人死无葬身之地,萧宁会等到现在?
    萧宁等着有人亮出手中的底牌,“大昌讲证据,不会凭一个人的一句话,一句控诉定一人之罪。我拿下崔伋,只因此人动作太多,就算我没有证据。就凭他敢放出这等损及一国股肱之臣之言,我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至于后续如何处理他,须得看能不能再查出些实际的东西。”
    说到这里,萧宁半眯起眼睛望向李御史,“我只想问,在你心中,究竟何为重?比起你对女子的厌恶,认定她们为官为将乱天下,以令国将不复存,亦或是对于眼前已然在乱我大昌之人视而不见?”
    李御史整个人一颤,萧宁意味深长地道:“想当年我初回旧京,得见李丞相,丞相大义,公正,忠贞不二。
    “这么多年,我知你不喜我出头,然我敬重李丞相,也觉得李丞相那样的人,他们家出来的人,就算再怎么偏执,依然心存大义。你与我说,我可是错看了你?”
    言尽于此,萧宁不错眼地看着他。
    话至于此,李御史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是啊,他的父亲曾经为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权在握,忠贞不二,为世人所传颂,他呢?他有什么地方承了父亲的长处?
    于国家大义之前,他是不是只有心里的那点私怨,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置女子于死地,哪怕如今为祸大昌,乱大昌之人是男人?
    “我确实有一份东西或许能帮得上殿下。”李御史不得不自省,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同时也下定决心,能做的,该做的,他须得做。
    哪怕不能扬李家的威名,至少他不可坠了父亲的名头。
    正是因为怀揣此心,李御史也下定了决心,拿出些实际的东西,既能助萧宁一臂之力,也可以让他不再一直都是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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