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天下太平,盐之利尽握于你,多少不妥。你明白?”卢氏提点萧宁一句,迁都后这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萧宁手中握天下重利,就凭这一点,令无数人侧目。
    旁的人利也就罢了,那是萧宁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谁就是想抢,也休想抢得了。
    盐利。这可是关系民生之大事,为之营利,所得之得,可供养天下。
    萧宁握在手里,自是比谁都更清楚这一份利。恰是因为清楚,更应该如何?
    卢氏相信萧宁心中有数,提醒一句来,不过是想让萧宁把握这大好的机会。
    至少在卢氏看来,能堵住天下人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那就很好。
    萧宁了然,朝卢氏作一揖道:“是,阿婆放心。”
    她会把握分寸。
    卢氏走了过去,将萧宁抱在怀里,“人心不可测,你能以诚待人,若换不回他人的真诚,并不是你的错。我并未想让你改变,因你走到今日,有这诸多人相伴,皆因你之心性。无人敢说你铁石心肠,心狠手辣。”
    萧宁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她的见死不救,她也只能见死不救。
    姚拾儿之过,致死数万万百姓将士,她就该付出代价。
    纵然姚拾儿今日不死,终也难逃一死。姚拾儿既犯下弥天大罪,她也想弥补一二,最后的自尽,也是她想保留自己的尊严。
    “你很好。”卢氏给予萧宁绝对的肯定。萧宁很好,很好!
    萧宁有些哽咽,应了一声。
    萧宁起程往新都长安去,须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城门的名字刻好,各宫殿,各文武大臣的府邸,亦须得安排妥当,不得怠慢。
    同时西胡也送来了一则又一则的消息,说来也是让人颇感意外。
    染图大败,又为莫并所伤,偏在两国议和之时,他竟然不与大昌兵马正面对,而是直攻东胡。
    东胡捡了大便宜,大昌和其他各国兵马,牵制住西胡大部分的主力,也正是因为如此,东胡出兵虽然在西胡的意料之中,无奈当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对付东胡,没人啊!
    以至于东胡接连攻下数城,这可让东胡乐坏了。
    想再接再厉的人,更是以兵马再攻。
    没有想到,西胡看情况不对,竟然递降书,求和。
    求和就求和吧,大昌就算偃旗息鼓,那跟他们东胡有什么关系?
    不趁西胡这会儿势不如人,多攻些城,多夺些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正因如此,东胡哪怕明知道若是两国休兵,接下来就会是他同西胡正面对抗,对自身还是有点自信的人,怎么都觉得应该继续攻城略地,输人也不能输阵是吧?
    结果好了,染图不是大昌的对手,对付东胡:我想让你们跟着占便宜,你们倒好,跑到我家门口想占我的便宜,谁给你的胆子?
    染图兵马不多,又断了一臂,那也不妨碍他打得东胡片甲不留,丢盔卸甲。
    等东胡反应过来,染图比起他爹和他哥还要凶猛,打不过啊打不过,赶紧撤兵。
    撤,他们便是想撤,来得及吗?
    在前线的孔鸿听说东胡所得西胡的城池,就这几天的功夫已然被染图夺回了大半,不得不感慨,染图这本事确实了得。
    与此同时,孔鸿总不能一直看着西胡打东胡吧。
    他们既为盟友,止兵,可不仅仅是止一方之兵。
    孔鸿立刻派兵前去支援东胡,对了,这去的人恰好是莫并。
    想来染图一只手都叫莫并砍下了,断然不可能不怕莫并。若是染图想继续打下去,他该在第一时间问问他的族人们,他们还想不想跟大昌打?
    东胡出力,大昌那是断然不能过河拆桥,同样也不能放任西胡打得东胡节节败退而不管,否则下一回还能让人同他们大昌合作?
    为了长远,也是为了大昌将来能太平,周屈他们一行不能白跑,凡事就得注意尺度。
    在莫并出兵助胡人时,孔鸿不忘派人前去问问西胡求和之人,这就是他们求和的姿态?
    对西胡而言,染图能夺回被东胡攻占的城池,这是一件好事,一件叫他们自都欢喜无比的好事。
    面对大昌的责问,染图曾是他们的汗王,可是尚未推选出新汗王,就是选出了,染图认不认还是另一回事。
    可是,求和之人也没有办法,只能与大昌解释,染图一人率兵退回部落,与他们这些求和的人算不上是一伙的了,夺城一事,万望大昌能息怒。
    还真是会说话,一句不是一伙,就想把事情抹了?
    打的如意好算盘,也不想想他们一族之人,若是求和只是他们几个人的意思,染图不在其列,后续再出事,他们再跟这回一样,把错都归到染图的身上,这所为的休兵止戈不就成了一场笑话?
    若是他们不愿意真正休兵,那就不休。
    孔鸿直接用行动表明大昌的态度,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理由糊弄大昌。
    欲和,大昌不是喜欢兴兵之国,可和;欲战,大昌亦不畏于任何人,想打,只管放马过来。
    是以,孔鸿在染图攻下东胡城池,有莫并在其中牵制的情况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接连攻破西胡又几座城池!
    得,西胡要是还不明白,大昌不好糊弄,那就是蠢得无药可救了。
    是战是休,大昌都可以奉陪到底,不信邪的只管试试。
    西胡如今四面楚歌,若是不能与染图达成共识,这个事没完。
    染图确实是个聪明人,想让他休兵不打可以,以后他还是汗王。
    等孔鸿听闻染图竟然借此机会再一次成为西胡的汗王,号令西胡各部时,不得不感叹染图实在是聪明,怪不得萧宁一再叮嘱他定要小心染图。
    擅长借势,也懂得借势的人,岂能不小心应付。
    因染图之故,西胡至此元气大伤,所失城池只怕终染图有生之年难以夺回,西胡中人谁要是再愿意让他当汗王才是见鬼了。
    偏染图败了,他亦不争。
    不仅不争,退得干脆利落。
    事实上呢,等着人求和之时,出兵东胡,在西胡以为难以再有机会夺回自己城池的时候,他却反其道而行。
    兴兵夺城只是开始,染图要的还是汗王之位。也正是因为如此,必须要让西胡内部的人承认他这个汗王。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得认了他这个汗王。
    凡事有利有弊,于孔鸿看来,染图虽然厉害,手段谋略都不差,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战。
    大昌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战事,再拖下去,战局会变成什么样是未知之数。
    西胡只要休兵,大昌绝不再犯他们一寸土地,这就是承诺。
    染图再次成为汗王,这一回他更是干脆,降书和求和意思都已然传达到大昌处,现在的西胡同样打不起,休兵就休兵吧。
    对于大昌提出的要求,牛羊马匹都是小事,以城换城,倒是聪明得很。
    染图答应得爽快,自然也在西胡内引起人的不满,偏染图再问,若是不同意大昌提出的要求,是否再起战事你们也无所谓,如果是,那就不议和了。
    须知议和一事从来不是染图提出来的,他们自己闹出来的事,现在是打算不认?又或是想将所有事都扣到染图头上?
    染图纵然不敌于大昌,并不代表他比西胡内的任何人差,但凡他不是有真本事的,就凭他令西胡损失惨重至此,也断然不可能再成为西胡汗王。但他既然能再次成为这一个汗王,自然便容不得任何人,用任何理由对他有所不敬。
    和议达成共识,染图亲自与孔鸿相见,当然,一眼看到在孔鸿身边的莫并。
    断他一臂之人,这于染图而言是奇耻大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染图的视线落在莫并身上,那年少成名的将军骄傲地昂起头,似在无声地询问他,不服吗?不服再战!
    比起大昌考虑民心,并不一味只兴刀戈,所以不想打这一仗,西胡是确实没有办法再打一战。
    因此,于此时,染图无论心里有多恨莫并,也恨大昌,都只能收起自己的恨,忍着,熬着。
    “大昌人才辈出。”染图没有办法报仇,总是可以赞一声,或是挑拨离间。
    孔鸿赞道:“汗王亦是了得。”
    能从西胡各部不认的汗王,再一次成为新的汗王,这本事,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染图道:“原以为这一次也会是你们镇国公主亲自领兵,不想竟然不是。”
    莫并在一旁插嘴道:“汗王都说了,大昌人才辈出,镇国公主既为镇国公主,轻易不须她动手,我们这些下臣出马足矣。”
    他可记得,这一位曾经肖想过萧宁,要娶萧宁来着。
    一大把年纪的人,也敢肖想他们公主,何其不自量力?
    莫并想起这事,怎么看染图是怎么不顺眼,亦开始怨自己的武力值不够了,若是够的话,就该取了他的性命才是,怎么只断他一臂呢?
    “看莫将军的样子,是想杀我?”染图注意到莫并的神色,看穿他心思地指出。犀利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刃,直刺莫并。
    “难道汗王不想杀我,杀我们?”可惜,莫并虽然年轻,却不是好欺负的,想忽悠他,吓他,一个眼神哪够。
    “来日,若是汗王再敢犯我大昌边境,我必直取汗王性命。”莫并毫不掩饰他的底线,大昌的底线。
    两国开战,是谁先挑起的,谁心里没点数?
    敢做不敢当,真不怕惹人笑话?
    莫并昂头挺胸,毫无半分畏惧地与染图对视。
    染图不得不说,大昌确实人才不少,每一个都有一样的特质,不屈不挠不服。
    萧宁当初反应之迅速,坏他大计,后来他想得萧宁相助,故而求亲大昌,不想大昌竟然拒绝了。
    兵起之势,染图未必没有以武迫人的打算。
    无奈如意算盘终落空,以至于让他一败在败,险些连这汗王的位置都不保。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今我们两国议和,唯愿再不起战事不是吗?”染图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否则不会在西胡败势成,族人指责于他时,退了一步。
    事实证明他这一退退得高明,若没有这一退的话,现在他会是什么样,都未必。
    站在孔鸿的立场,染图就算把话说得再漂亮,也难以掩饰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野心勃勃。
    “当然。”场面话,染图说得,孔鸿难道说不得?
    经此一战,西胡损失严重,没个十年八年是缓不过来。
    十年八年的时间,对大昌来说,足以应付西胡再一次进攻。
    “请。”议和之地,是双方商量后定下的,签定议和书,此后两国再不起战事,这是大昌百姓所愿,亦必然是西胡百姓之所愿。
    可惜,当政者有几人将百姓的所想考虑其中。
    孔鸿同染图之间的交战,该说的话算是都说完,两国都是达成协议,这才共聚在此。
    签订盟约,达成共识,孔鸿拿着盟书才问:“汗王往后会再进犯东胡吗?”
    这话问得,不过是想起染图先前所为,从东胡手中夺回不少城池。
    “若大昌的国土为人所夺,难道大昌不会夺回?”这一个问题,显然染图不打算正面回应,倒是想套孔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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