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闹外人也就罢了,竟然闹到萧宁的头上。
    卢氏恨不得为萧宁扫清所有的障碍,让她的路走得更顺畅,走得更远些。
    不想就她生的女儿,一天到晚折腾不断。
    萧钤很怂,缩了缩脖子道:“此事,此事还是夫人来吧。”
    他要是能管得了女儿,至于什么事都不清楚?
    不如于人,就得认了不如,老实地把事情交给卢氏处置。
    “若是由我来,不管我怎么处置,你都不许为她求情。”卢氏气得不轻,一看萧钤这个态度。行啊,想让她管也可以,她怎么安排都不许萧钤插嘴。
    萧钤是想为萧颐求个情的,怎么有种卢氏出手治人,断然不会再手下留情的感觉。
    卢氏一眼扫过去,毫不犹豫地道:“若不然你自己去。”
    要是不能把事情都交给卢氏处理,卢氏乐意放手不管,只要萧钤想清楚,他管得了。
    这回萧钤不敢再吱声了,真让他来的话,他确定不会坑了女儿?
    卢氏还愿意出手,那证明还是愿意给萧颐一个机会,不管了,便是要放任由旁人出手整治萧颐。
    萧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没那本事,就别把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保证绝不插手,绝不!”想让卢氏办事,就得由卢氏全权处理,他要是这么多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岂不是白活了?
    赶紧认一个错处,就盼着卢氏赶紧出手,把事情办得漂亮。
    卢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眼下不到时候,我且由着她,她若是能听得进劝,我便容她一回,若她不听,来日我总会让她知道,她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是啊,人在这个世上活着,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
    萧颐现在把自己无能的怨气都宣泄在萧宁的身上,她仗的不过是身为卢氏的女儿,萧谌的姐姐。吃定萧宁会看在他们两人的份上,断然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是,萧宁忍着一时,不代表会忍一世,她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会永远无条件的包容她,更不会一直原谅她。
    卢氏和萧谌的面子对萧宁是有用,并不代表是永无休止的。
    比起让萧颐挥霍卢氏自己的面子,卢氏更愿意用她的方式治萧颐。
    既然她能生得出这么个女儿来,她的教导,警告,对方都不听,她会让她知道,当她动怒时,萧颐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不管是亲人,朋友,愿意骂醒你的人总是难得可贵的;当有一天,你做错了事,旁人不愿意再提醒,只是记在心上,攒着你给人的失望,到那个时候,才是你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很显然,卢氏警告过萧颐几回,就连身边得力的人,能提醒萧颐的人都放到了萧颐的身边,无非是想让萧颐可以听得进劝。
    卢氏是支持萧宁的,更愿意为萧宁扫平一切的障碍,这个态度萧颐不是不明白。
    她在倚仗着骨肉亲情的关系肆无忌惮的对萧宁苛责,却从来没有顾念半分卢氏和萧谌,那就怪不得卢氏不再容忍。
    “太上皇,太后,陛下来了。”
    卢氏心下有她的计较,也是因为容忍到了极致,往后,她是断然不会再容。若是萧颐还敢不当回事,她以为她再嫁,仗着萧家的权势耀武扬威,这一切难道不需要守规矩?
    门外传来禀告,却是萧谌来了。
    萧谌此来何意,其实卢氏完全猜到。
    萧宁的消息渠道与萧谌是共享的,萧谌也有属于自己的消息渠道。萧宁往萧颐家中拜年,此事是萧谌吩咐的,萧颐对萧宁的态度,卢氏都看在眼里,难道以为萧谌会不知?
    既知,断不可能不让人盯。
    卢氏这会儿都跟萧钤说到这一步,萧谌赶来,看来也是在心中挣扎了一番。
    萧谌行入,萧钤还未觉察,只问:“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父亲,母亲。”对于萧钤的询问,萧谌并不回答,只是视线与卢氏相触,事情发生了,谁对谁错,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旁人狡辩。
    最好,萧谌是希望卢氏或者萧钤出面解决问题。
    不过,萧钤就算了吧,看得出来就不是个靠得住的。萧谌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卢氏身上。
    “我都知道,这件事你们谁都不适合出面,所以往后你们只管先由着她。另,新都若建成,何时迁都?”卢氏更是关心起国家大事,有些事,其实本来就是息息相关。
    “明年。”新都一事,天下瞩目,萧谌却不急于一时。
    毕竟战事刚平,这个时候就要搬,多有不妥,显得他们担心被胡人进犯。
    卢氏却有别的想法,劝萧谌道:“我知道你不想让天下人轻看了大昌,轻看了你。但现在迁都,在新都上一切都由你说了算,这对五娘意味着什么,你更应该考虑清楚。”
    与萧谌的目光对视,母子二人都是聪明人,多余的话不用再提,萧宁以女子身份即将承爵,就凭这一点,萧谌定是要尽早为萧宁正名的。
    虽说雍州是由他们父女经营十余年,毕竟处于偏僻,不是真正的天下中心。
    迁都,萧宁选的新都极是不错,一座新都,一个新朝,一个全然不同于以往的帝位继承人。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归在一起,更昭示着一个全新的开始,有何不可?
    “还有她的婚事,此事关系重大,你总不希望她的后半生被小人所毁吧?名正言顺可再择婿。”卢氏一条一条为萧谌解释清楚,盼萧谌能得进去,分得轻重,切不可因小失大。
    萧谌一听立刻变得严肃了,萧宁的婚事,他早就开始操心了,就是一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是萧宁似乎也另有别的打算。
    有些事,就像卢氏说的那样,若不能正名,行事多有不便,于此时,就得捉紧时间了。
    “依母亲看,阿宁若是正名,她为太女,她的婚事该如何才是?”萧谌是问不出萧宁的准话,就好像萧宁也未真正下定决心。
    既如此,萧谌觉得不如请卢氏想想,若是她处于萧宁的位置,她该怎么做?
    卢氏被问个正着。一直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的卢氏,终是道:“三纲五常,虽不是人人奉行,总也是我们一直学的东西。为君为夫,最忌的就是身份混淆,难以辨别轻重。
    “如我们这样的人,最擅长的正是如何捉住对方的把柄,将对方解决。那么若是不想将来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捉住借口,毁这天下江山,须得想好了。”
    这就是他们的底线,也是萧宁必须要考虑的后果。
    萧谌颔首,知道卢氏这番话说得丝毫不差,若是他们记不住这一点,那么将来会再生什么样的变故,没有人能保证。
    “你啊,得相信五娘。”卢氏总觉得萧宁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敢想,也敢做。
    规矩是人定的,她便要成为那一个定下规矩的人。
    不曾为帝王,就算她知道怎么才能做好一个帝王,总是不能早早地做一个皇帝才做的事,失了分寸。
    守住尺度,不过早的表现出对权利的向往,不,不是的,萧宁对权利并不是一味的向往。或许更应该说,萧宁想要得到权利,不是为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多像是握在权利在手,一步一步,慢慢的将权利放出去。
    至少是不想全都叫世族握在手里,翻云覆雨。
    萧宁不能说不爱权,却不执着权利。
    有也好,没有也好,她都不着急,而且时时都能守住她该守的规矩。
    萧谌是帝王了,他纵然还是她的父亲,她与萧谌之间和从前比起似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在权势之上,萧宁并没有丝毫要与萧谌相争的意图。
    就凭这一点,便能避免萧谌可能会因为她手中的权利太大,最后无法容忍。
    “母亲,我不是不想信五娘,只是母亲知道,这身居高位,身边的人一多,什么样的话都有人说,我现在还清醒,还能站在她那一边,可是将来呢?我也害怕。”
    萧谌这一份害怕,随着萧宁的长成,权利越大,越得民心,便越发的重。
    参萧宁的奏疏从来都不少,萧谌看了,也会让萧宁看,父女二人想一心处理这些事,也是避免被有心人利用,叫萧宁心中不安。
    既为人父,萧谌想护住萧宁一辈子,想做到,做好,并不是空想便可。
    萧谌明了这个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针对萧宁的所作所为,萧谌会指出有何处不妥,他人的奏疏,那些是真是假的内容,萧谌会亲自问一问萧宁。
    有来有往,萧宁面对这样的萧谌,有什么样的想法都愿意如实的告诉萧谌,对于萧谌指出的错误,她要是觉得真错了,当改就改。
    到现在为止,父女间并无隔阂,而且还能一致对外,断然不给人机会挑拨离间他们。
    这是现在,将来的日子还长着,谁又敢随便保证?
    萧谌想为萧宁安排得更好,至少现在看来将来能有更少的可能对付萧宁的更好。
    萧宁的枕边人,这定然是要考虑清楚的。
    这个人不能给他太多的权,让他有机会凌驾于萧宁之上。
    “我会跟五娘说。”萧谌的担心,只怕是从未在萧宁的面前流露过半分的,卢氏倒是可以传达。
    “阿娘也要帮她想想,有什么样的办法能解决问题。”解决问题最为重要,只要这件大事解决了,他们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气。
    “你说呢?”卢氏方才说了什么话,就不需要问了吧。
    这样的情况下,萧谌让她想办法,她的办法说出口,确定萧宁会按他们的意思去办?
    将来的事还得由萧宁做主。
    萧谌闭上嘴。算了,不说了,等卢氏和萧宁谈完再说。
    可是,显然真无人愿意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可以谈。
    这大半夜的,就算都封印了,天下不管什么事,过了正月初六再开始上朝。
    结果,大年初四的一大早,登闻鼓敲响了!
    阵阵鼓声响起,震惊天下!
    萧谌和萧宁第一时间连气都喘不匀,这就往登闻鼓的方向去,结果一看,这敲鼓的也算是老熟人!
    冯非仁!
    只是几年不见,冯非仁显得苍老了许多,此时不断地敲着鼓,直到一旁的黑衣玄甲提醒,“陛下和镇国公主到了。”
    听到这话,冯非仁这才回头看过去。那原本看起来心术不正的人,此刻尤其显得阴沉,目光看到萧谌和萧宁,冯非仁作一揖道:“小人前来状告豫州守将姚拾儿,为贪功而有意放西胡20万大军入关,致使宁箭将军为守城护百姓退之被杀,无数将士惨死,望陛下明察。”
    看到冯非仁的一刻,不管是萧谌或是萧宁,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结果冯非仁道出这番话,萧谌脸色一沉,随后问:“有何证据?”
    萧宁同样等着,这样的大事,冯非仁绝不可能信口雌黄。
    冯非仁于此时从袖中拿出一份东西,“请陛下过目。”
    这上面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人证物证,样样齐全。
    自有人从冯非仁手中接过,送到萧谌和萧宁的手中。
    萧宁帮着萧谌打开,萧谌轻声地道:“一起看。”
    “是。”萧宁应一声,连忙接过仔细的查看起来,父女二人很快地查看完,皆是沉下了脸。
    对视一回,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郑重。
    早先对于西胡竟然长驱直入,一举攻入武威城一事,当初萧宁就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当时并不是查探究竟的时候,便至于此。
    私底下,萧宁和孔鸿提过这件事,孔鸿已然心中有数。
    毕竟比起前线之急,查明已然过去的事,自然不比处理眼下的战事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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