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意外是我所为?若如此,我只要袖手旁观足以,再不然,我能射杀那人,就杀不得你们?”应着萧宁的话音落下,一直没有动手的黑衣玄甲在这个时候全都齐齐地亮出弓箭,动作齐整,无一丝迟疑,只需萧宁一声令下,万箭便能齐发。
    “殿下。”颜刺史事情没有办好,此刻萧宁的表现,他看着何尝不是打从心里害怕。
    再怕那也不敢多言,只能是轻声地提醒萧宁,凡事不宜太过,要是把事情闹大,闹得不可开交,到时候使朝廷威严受到质疑,也会让萧宁受到质疑。
    “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动,更不许顾左右言他,问你们什么,你们便答什么。”萧宁扫过颜刺史一眼,明了颜刺史最担心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萧宁所需要做的是,如何问出这群人闹事之缘故。尤其是这尖酸的女人。
    尖酸女人被欧阳齐扣住脖子,便凡她敢乱动,下一刻就该拧断她的脖子。
    “你,你们杀了我的牛,竟然还想杀我们?”尖酸女人倒是真不安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挑拨离间。
    萧宁嗤笑一声,“若想取你们的性命,早在一开始你们闹事的时候就能取,用不着等到现在。你一早闹到现在,这意图杀人的人,与你也是一伙的吧?”
    “你胡说。”一听萧宁质问,妇人矢口否认,断没有这样的事。
    “真真假假,细细一查便知。方才刺史问过了,你们如何得知你们的牛在驿站内,她道来只是听说,再观驿站内情况,是以断定。眼下,你们之中谁能解释解释?”萧宁收回弓箭,黑衣玄甲亦随之。
    这样无须语言,只需要萧宁做什么他们就跟着做什么,可见萧宁在这支军队中的威严,将士对萧宁的无限服从。
    萧宁有问,那叫伏虚扶起来的文弱女子开口道:“其实我们都只是听说,原本也只是想来驿站讨一个说法。闻镇国公主怜惜百姓,我们也想,殿下应该不会同几头牛计较。”
    “可惜我们想错了,一个公主竟然跟几个畜生计较,传扬出去真是丢尽了脸。”尖酸女子人长得不怎么样,说出口的话亦是难听。
    萧宁对这明摆着是激将的话压根不当一回事,“且细细说说。你们有几头牛?为何牛不见了?又怎么知道牛冲入了驿站?是她同你们说的?”
    问的自然不是尖酸女子,而是一旁的文弱女子。
    牛是畜生不假,人跟畜生计较,确实亦是掉份,不过也有这样的一句话,牛是百姓的命.根子,百姓为了命.根子同人吵同人闹,都不为过。
    萧宁并无责备之意,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文弱女子道:“三头,我们家两头,她家一头。昨日我将牛借予叶娘。她便是叶娘。原说好今日归还的,一早她却上门说牛昨夜不见了,寻了一夜都没有寻回来,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赶来告诉我们。不过,她知道牛哪里去了,一定能寻回牛,我们便叫她引到这儿了。”
    大概的经过,文弱女子想起亦是莫名得很。
    “后来听旁边的人喊,昨夜驿站闹的动静甚大,三头牛冲入了驿站,将这围栏都撞坏了。三头牛撞了几回后,就没了动静,想是死了。”文弱女子细细想着那些听过的话,一句一句,记得尤其清楚。
    萧宁颔首,意示她说下去,文弱女子道:“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牛也是一样,眼前的情况我们都看得见,但不见血迹,亦不见尸体,总不能听人几句话就信了。但我们也想弄个清楚,我们的牛昨夜是不是到这儿来了。”
    话说到这儿,抬起头看向萧宁,他们在闹了半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没得到。
    黑衣玄甲没有萧宁的命令,断然不会对外透露半个不该说的字。
    也正是因为闹不出来,不管他们怎么来问,就是没有结果,这把尖酸妇人气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恨不得冲进去找个愿意说话的人出面,给他们一个解释。
    但,他们在门口闹,黑衣玄甲不管,他们想冲进去,断无可能。
    任是他们再怎么闹腾,最终都只能是败退。
    到现在为止,其实他们都没有问清楚了,牛是不是在驿站内,想知道牛的生死亦不曾。
    “确实在此。”萧宁认得那叫一个干脆。
    尖酸女子立刻道:“你们听,我就说牛肯定在他们这儿,闹了半天也不愿意把牛交出来给我们,肯定是他们杀了!”
    说到这儿,尖酸女子的脸上尽是恨意,萧宁笑了笑,“不见就是死了吗?”
    尖酸女子本是欢喜于萧宁终于承认牛在此处,他们在此闹腾半日,不闻一声牛叫,牛是有那么安静的吗?
    其中必然有事,且看着,他们敢不敢把尸体藏起来。
    结果萧宁说的什么?
    不见是死了吗?牛没死吗?
    “我们的牛没事?”文弱女子关注的重点在牛。
    “无事。”萧宁很肯定地告诉人,尖酸女子的脸却变了,萧宁明知故问,“牛没事你倒是不开心?”
    尖酸女子立刻正色道:“我当然开心,很开心!”
    配合她的脸色听来,话没有多少说服力。
    萧宁吩咐道:“让太医将药给牛服下,把牛牵来,还给他们。至于你,蓄意聚众闹事,颜刺史,此事交由你来查查。”
    总的来说,就颜刺史方才的作为,除了没有人帮忙这一点,衙役无能了些,倒不算有错。投石问路的人,总是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表现才是最好!
    颜刺史目光扫过萧宁,连忙应道:“唯。”
    欧阳齐即将人给他丢了过去,尖酸女子急忙地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来找我的牛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捉我?放开我!”
    叫嚷挣扎不休,完全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萧宁轻声地道:“说来我还从未见过不怕官府衙役的农妇。”
    随这一句话落下,尖酸女子的动作一僵,颜刺史眯起眼睛盯着尖酸女子打量,确实如此。
    同样也让颜刺史注意到,萧宁还真是观察入微!
    萧宁朝一旁的伏虚道:“你有一身的好力气,可愿入军中?”
    不错,萧宁看到伏虚这一身的力气,确实心动了,不曾真正练过都能有这等好力气,若是将来多加锻炼,这可是一员猛将!
    伏虚扫过萧宁一眼,“你对嫂嫂有救命之恩,我说过必唯命是从。但是,我兄长便是死于军中,如今家里只剩我与嫂嫂和两个小侄儿,我若是参军去,何人照顾他们。”
    “于萧家的军中,你活着有属于你的月钱,若将来你为大昌战死沙场,你的家人由朝廷奉养。”萧宁并不介意趁此机会让荆州百姓知道,他们萧家的军队和旁人是不同的。
    或许对于别人而言,军队于他们意味着与家人生离死别,终此一生都无法奉养于父母膝下,更不能养家糊口;萧家的军队则不然,活着他们有月钱,若将来有一日发生不幸,朝廷也会为他们奉养家人。
    萧宁一直推广,也一直落实到位,看她身边的黑衣玄甲们,他们便是无后顾之忧的追随在萧宁的身边,愿意为萧宁出生入死之人。
    “月钱有多少?”伏虚一听倒是来了兴趣,家中难处他比谁都要清楚,也明了若想让嫂嫂和侄儿们过上好日子,他得努力一把。
    “得看你在军中的位置,除了月钱外,还会有赏,立功当赏,若杀敌无数,官升了,钱也会重赏。”萧宁想了想报了一个数目,“普通将士三两,朝中将军三十两。”
    这当众报出的数目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引得众人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况且,你若想想你的侄儿将来有出息,须供他读书识字,以你留在家中,种田耕地,何其难。”萧宁不过是告诉他这么一个事实,好让对方心里能有准备,切不可将希望寄托于种田能让人过上好日子。
    伏虚立刻道:“我愿从军。”
    萧宁原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的,这才刚说到哪儿跟哪儿呢。
    不过终于是把人说动了,萧宁心中自是欢喜的,“好!”
    有这样一个力大无穷的人,若加以训练,将来不知要长成何等模样!
    萧宁显得甚为期待。欧阳齐也就明白了,萧宁不让颜刺史完全接手此事,更是亲自动手救人,就是看中了伏虚的一身力气,要收为己用。
    “殿下,这些百姓臣一并带回衙内审讯。”颜刺史不知是懂了或是不懂,反正案子他总是要审的,人,可不仅仅是眼前这一位而已,他得把其他人一并带回去。
    “我只要事情水落石出,怎么查,要问什么人,由你决定。”萧宁得了一员将来的猛将,心情那是极好,亦不在意何时能查得出,到驿站连着扰她清梦的人何时才能捉到。
    颜刺史看得出来萧宁的心情不错,同样不敢怠慢,领着人一道离去,不敢再有半分怠慢。
    “哞!”这时候,三头牛叫人牵着出来,好让人看个清楚,萧宁并不曾骗人,牛确实完好无损。
    “多谢公主。”文弱女人看到自家两头牛,喜上眉梢,她也算是不叫颜刺史带走的人,连地上的尸体都被带了去,颜刺史做事不可谓不仔细。
    “我要是真同了畜生计较,怕是这天下人都要笑话我。”让牛冲进来的人能是怀了什么好心思吗?
    压根就是想激怒萧宁,想看看萧宁不跟人计较,会不会跟畜生计较。
    几头牛,于百姓而言那是命,对一些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有钱有势的人,要什么就有什么,最是不稀罕几个畜生。
    萧宁想到这群人闹归闹,最后还把百姓扯上来,刚好起来的心情,这会儿又不好了!
    “这叶娘,你们对她所知多少?”既然心情不好,案子由颜刺史查查,眼前的这两位,他们能把牛借给那尖酸女子叶娘,想是对叶娘亦有所了解。
    伏虚不说话,文弱女子轻声道:“她是一年多前搬到我们村的,就她一个妇道人家,说是战乱一起,一家人都惨死,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见我们村里的人和善,就在我们村住下了。”
    得,战事一起,天下百姓皆各奔之,想仔细查查他们的底细,岂容易。
    “嫂嫂,叶娘是跟曹三和曹四哥一道进的村。”伏虚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曹三和曹四,这一个曹姓,立刻让萧宁想到了曹家的兄弟两人。
    一眼扫过玉毫,玉毫马上懂了,无声无息地退去。
    “这一年多来,她在村中为人如何?”萧宁只当是跟人话家长,且听听文弱女子对人所知几何。
    “人很是热情。”文弱女子显然并不擅长说人的不是,想到都是人的长处。
    萧宁的视线落在伏虚的身上,伏虚倒是乖觉的道:“她总说别人的不是。”
    这话落在众人耳中,文弱女子道:“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们如今不过也是话些家常,只管如实说,并不避讳。”萧宁想让人说出她想知道的事,叫人放下防备尤其重要。
    文弱女子纵然为萧宁所救,生性不是那等喜欢背后说人的人。且在她看来,认识许久的人有些话并没有说错,比如牛确实是在这儿,若说她闹腾起来的样儿确实可恶,还不是为了寻回自己的牛。再大的错也不至于要被官府看押。
    萧宁见文弱女子并无意多说,于此时,一人来报,“殿下,颜刺史遇袭,叶娘死了。”
    这还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沉下了脸,萧宁显得不悦之极,“查,定要将案子查得一个水落石出。另外,护好他们。”
    他们所指的何人,懂的都懂!
    “唯!”这一点保障他们还是能做到的,谁想闹事,断没有那么容易。
    “送你嫂子回去,护好她。我不欲严刑逼供,她与那叶娘交好,能杀叶娘灭口的人,未必不会对你嫂嫂下手。”萧宁仅不过陈述一个事实,伏虚急了的问:“我嫂嫂会出事?”
    “叶娘已死,案子我定要查下去,你嫂嫂与她相熟,她知与不知叶娘之事,唯她心知肚明,我从何保证?”
    人若是配合,找到那草菅人命之人,萧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可若是找不到人,更无人配合找到凶手,再有什么事……能杀人的人,难道还会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伏虚一听有些急了,他虽然空有些力气,若说护住人,他并无十足的把握。
    目光落在萧宁的身上,伏虚连忙请道:“公主殿下能否救救我嫂嫂。”
    额,其实欺负老实人萧宁还是挺心虚的。她不过就是道一个可能罢了,并不是说肯定会有意外发生,伏虚却已经当了事情是真的,他的嫂嫂就是处于危险之中。
    萧宁视线更多落在文弱女子的身上,文弱女子乍然听闻那叶娘身亡的消息面上的惊讶并不是假的,随后亦流露出了惊恐。
    会怕,证明她确实知道一些事!
    然这时候的萧宁并不急于追问,欲擒故纵地道:“你嫂嫂既道无事,想是不曾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你有一身的力气,能护得住人的,且回去吧。”
    她这完全相信文弱女子的态度,叫人想反驳亦不知如何的反驳。
    “我,我只是知道叶娘有一个相好,那并不寻常人。”文弱女子之前也以为无事,但现在看来哪里是无事,人命都闹出来了。
    “何人?”萧宁等的就是她自己说出来,好在终于不负所望。
    松一口气。萧宁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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