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比起素未谋面的萧谌,这兄妹对萧宁更信任些,或许也是在来大昌之前,得了尹山的准话,务必与萧宁多联系,有话也只跟萧宁说?
    “南宫刺史,你在梁州这些年对我们照顾有加,我们心下十分感激。能否请你为我们再引见公主一回,我们是有要事请公主出面。”
    南宫致远热情,丝毫不见外。可是,一直见不到萧宁,这让人的心完全提起,尹岸最终只能开门见山相请。
    “不知郎君求见公主所为何事?有话不能与在下明言?”南宫致远之前就有所猜测,如今一切不过是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眼前的这对兄妹,不,或许更应该说山民们有事瞒着他!
    既如此,此事从前不愿意说,如今不可不说。
    话,南宫致远得听一听,最后才决定,此话要不要告诉萧宁。
    他们大昌待山民那是礼遇有加,萧宁亲自相迎,与之相商,更是说明在大昌的心中,他们是何等份量。可是,有些话,若是早能说的,也早该说,而不是等到他们认为大昌应该听时,这才与大昌说。
    在他们心里,将大昌当成了什么?对大昌,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
    不论两人之间已有的交往,单论他们既为各国,皆有臣民,有求于人的人,自该摆正好姿态,而不是等着旁人求着他们,他们再一脸我是因为你们的恳求才告诉你的样儿。
    南宫致远记得他的身份,从离开梁州那一刻开始,他便是鸿胪寺寺卿,与各国交流,互能有无,担的是大昌的脸面。
    失了自己的颜面事小,若叫大昌因他之故而丢了脸,绝不能!
    “南宫刺史,让我们见一见镇国公主不可吗?”尹岸纵然已然明了南宫致远的意思,总是希望能见一见萧宁,有话同她直说。
    “尹郎君,公主殿下代天子巡视天下,关怀万民,诸事烦忧。某与两位同行,素来亦是坦诚相待,有何事不能与我细说,非见公主不可?”南宫致远一脸的茫然不解,何尝不是在等着尹岸这对兄妹坦诚相待。
    “且某从前为梁州刺史,管梁州之事,今却是鸿胪寺寺卿,管的正是两国之间的交往。”
    这一点,南宫致远提醒不仅一回了,亦不知他们兄妹何故并未听进去。
    如今南宫致远只能重复再提,好让他们明白,他的职责所在。
    “两位有话不愿直说,或是信不过某,都没有关系。公主殿下言之,待诸位抵达雍州,于在大昌陛下和众臣面前,两位再说亦无不可。”换句话来说,你们要说不说悉听尊便,萧宁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绕弯子。
    愿意说的就说,不愿意说的,待他们想说的时候,未必见得萧宁就想听,大昌其他人也想听。
    “你们怎能如此。”尹依一向不是能忍的人,一看大昌竟然如此态度,气不打一处来,出言质问南宫致远。
    南宫致远没有丝毫愧疚或是不好意思地道:“女郎所言颇叫某诧异,依女郎或是山民行事,难道不管是何人,想寻你们帮忙,你们不管何时、何地,都会帮?”
    谁还没点脾气,且谁又能许人随意使唤,大昌与山民之间,原该是相互尊重的,但大昌做到了尊重,山民呢?
    纵然他们有难言之隐,谁该为他们的难言之隐买单?
    自然是他们自己,绝不是大昌。
    “人贵以诚。大昌以礼相待,可是山民们呢?”南宫致远代为相询,“我朝公主殿下,闻两位不远万里前来,亲自接见。再见,两位言语间尽是试探。公主殿下明了,不愿与两位计较,两位莫不是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尹依和尹岸都顿住了,他们都不是单纯无所知的孩子,比谁都明白,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过是有人愿意容忍他们的过错罢了。
    “自然不是。”尹岸连忙矢口否认,自知此事并非他们想,一切便可依他们所想而行。
    南宫致远颔首,起身与他们转过头,“某要提醒你们的是,你们更应该记起一点,你们现在想见的是我们大昌的镇国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殿下。我们的公主殿下,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话之所指,落在这兄妹两人的耳朵里,叫他们脸色阵阵发白。
    是啊,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天下的人都要围着他们转不成?
    想要做到这一点,他们是实力比大昌更强,亦或是大昌对他们有所求?
    恰恰相反,若论实力,大昌远非山民可比;对大昌有所求的更是山民。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能摆架子?
    “我们只是,只是想确定公主殿下能不能帮到我们。”尹岸急忙的解释,大昌的情况,他们就算是再怎么想去了解,总有了解不到的地方。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要确定萧宁是不是如当初在梁州一样,说一不二。
    南宫致远冷冷地一笑,“既如此,想来我们公主是不能的。”
    想了解是他们的事,用试探的手段,还敢拿萧宁的婚姻大事来试探,他们以为大昌的公主是可以任由他们肆意戏弄的?
    尹岸说出了真话,不料南宫致远竟然如此回答。
    “南宫刺史,你,你怎么这般小气?”尹依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忍气吞声四个字,她可不像尹岸一样,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在她看来,试探是无可避免,但南宫致远未免太小气了,这是多大的事?竟然生气了!
    “婚姻大事,阴阳交合,为繁衍之根本,亦为人之传承这根本。我大昌公主为陛下亲女,其婚姻之事关乎江山基业,岂可玩笑?尔为探公主于大昌分量,拿公主的婚事试探,又不肯以诚相待?试探可忍,但你们山民竟然不信我大昌,我大昌需求着你们非信我们不可?”
    南宫致远细细地与尹依说清楚,这是小气问题?
    谁没有点气性,想让大昌帮忙,偏又不肯把话说出口,他们不曾相信大昌,难道以为大昌就愿意相信他们了?
    萧宁或许根本没把试探放在心上,南宫致远可不认为一门婚事该由人拿来试探。
    婚姻缔结,是为人生大事,最不可轻率。再者,萧宁并无长辈在前,就她一人在此,这等情况下,当着萧宁的面提婚事,这亏得萧宁是阔达之人,并不看重婚事,换成旁的小娘子,未必不会羞愧至死。
    既不信于他们,更有算计于人。
    那大昌为何要纵着?叫山民得寸进尺?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自来的道理。
    若说对山民,一向是他们意好在先,山民接受在后。
    难道山民以为萧宁为代表的大昌朝待他们和善,便无底线,可由他们任意践踏?
    若有此念,南宫致远便让他们知道,大昌对他们的和善是有多难得。
    萧宁亦是此意,断不允许任何人,以为大昌的和善是畏惧,更是对他族的退让。
    以礼相待,不过是他们大昌的待客之道,若他们不懂得珍惜,大昌完全可以收回。
    “南宫刺史言重了,我们绝无此心。”尹岸脸上乍青乍红,急急地向南宫致远解释。
    南宫致远挥手道:“我大昌愿意与山民一族交好,永为邻友,若山民无意,我们亦不强求。此去雍州,两位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是同我们大昌明言山民所求,亦或是折回梁州,大昌断不强求。”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若此友非为好友,更意在大昌内摆架子,求大昌捧着他们的,好走不送!
    尹岸和尹依万万想不到,他们一番作为竟然引起大昌的愤怒,连南宫致远这样与他们交好许久的人都放出狠话,要走要留,且由他们自己决定,可是,想在大昌摆架子,绝不可能。
    尹依是咽不下这口气,往前冲出,有心跟南宫致远理论一番,叫尹岸拉住。
    “南宫刺史,是我们失礼了。先前有不当之处,还请刺史明言,我们定改之。”尹岸在这个时候连忙说出这话,希望能够平息南宫致远的怒意。
    “那就请两位唤我南宫寺卿,今日的某为鸿胪寺寺卿。”不当之处确实有,比如他现在可不是梁州刺史了,而是鸿胪寺寺卿。
    尹岸或许只是一句客套话,万万想不到南宫致远竟然如此不客气,着实......
    萧宁在听说南宫致远和尹家兄弟摊开说,把尹家兄妹怼得脸色发白,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的事,想南宫致远素来沉稳不曾动怒的样儿,不得不说,那么一个人叫人观之,亦好奇他要是动起怒,发起火,会是什么样子。
    “这山民当真不通教化,竟然惹得南宫寺卿如此动怒?”对这事,萧宁闻之诧异,好奇的人亦不在少数。
    宁琦跟在萧宁的身边,见识各种各样完全不同的人,每一个都各有特色,处理事情的方法也并不相同,看在眼里的宁琦,更是一心学习。
    “真怒假怒未可知,怒,不过是让山民明白一个道理,大昌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方。我愿意礼待他们,那是我的事,不代表他们可以仗着我对他们好,索求无度,亦或是另有算计。南宫同理。”萧宁面对宁琦惊奇的小模样,并不以为然。
    “那要是山民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呢?”宁琦本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
    反正萧宁带她出来就是为了让她长见识的,她若不趁机好好地学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何畏之有。你以为南宫为何动怒,不过是想通过这火怒探知,究竟山民所求为何?”套路,可不许只有山民套路他们,不许大昌也套路人。
    宁琦悟了,所以动怒不是重点,重点是弄清楚山民有何意图。
    萧宁道:“南宫啊,不错!”
    打从第一回 见面,萧宁就知道南宫致远是个十分不错的人,能将这样的人收为己用,这是莫大的幸事。得此人相助,亦是如虎添翼。正因如此,萧宁才会寻借口将人调回雍州。
    “公主殿下,秋尚书来了。”萧宁最近的精力全都放在跟秋渠一起讨论,如何推行出钱聘人修渠的事情上。
    若是想说服朝廷同意,得先做出点实事,让人看到确实可行才更有说服力。
    计划书写得七七八八,秋渠是要将最近实验的结果禀于萧宁。
    想到可以既尽百姓之力,建设大昌,又可以不惹民怨,更能让百姓闲时富家养家,正可谓一举三得。
    秋渠面露喜色冲进来,欢欢喜喜同萧宁禀告道:“殿下,此事可行,可行。”
    兴奋的人说起话,那都语无伦次了,“水泥制作的方子若以出售,按世族从前建物所用之价,我们就算请百姓出钱做事,也是绰绰有余的。
    “殿下,要是按这么推行,我们造渠所用的时间可以折半。”
    想到这一点,秋渠那是大喜过望,渠若成,从今往后大昌和从前再不一样,这可是莫大的喜事。
    萧宁面带笑容,合众人之力,以利而动,用的是钱,买的是时间,此带若成,对天下意味着什么,他们都不傻,自知其中的意义。
    “如此说来可以上呈朝廷,成为定制了。”萧宁得出总结,不枉他们这些日子夜以继日的忙活。
    “可可可!”秋渠连声说着可,透着急切。
    萧宁走下来,同秋渠道:“或有不周到之处,仍需他人补充。你我各尽其责,此事如何定下,且看朝廷定下。”
    “自然,自然。”秋渠甚是认同,手里拿着折子,连忙地问:“可是立刻上呈?”
    “然也。”萧宁颔首表示不错,亲自从秋渠的手中接过折子,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雍州。
    ***
    雍州里自萧宁出巡以来,知萧宁不是个安分的人,若是碰上叫她看不过去的事,她是从来不忍的。朝廷天下制度,一桩桩也有问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亦是这一回让萧宁出巡的原因。
    这一回又是萧宁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回文书,孔鸿连忙接过查看,这奏疏一眼看下来,倒是跟工部息息相关,但又不仅仅是工部一家之事。
    “诸位都看看。”孔鸿看完了,请众人都一道过目,仔细的看看。
    众人面上流露出了惊讶,水货道:“那往后徭役一事不需要了?”
    铁全道:“可百姓不服役,我们大昌将来如何建设?”
    “公主殿下的奏疏中写得很清楚,聘人以用。”孔鸿甚是以为这个主意不错,要是可以便推广成制。
    一群人都拿眼看了孔鸿,谁能像这一位这样,一看到萧宁提出的政策,这就几乎同意的。
    “现如今对大昌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孔鸿面对他们打量的眼神,反而问起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可想明白关键?
    姚圣接过话道:“强民富国。”
    一次扬州水灾,他们国库连拿出粮食救济百姓都做不到,这个国,这个家穷成什么样了?还要再说?
    萧宁和秋渠商量现在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百姓可以富起来,至少可以自给自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既为利而动,以利而动民,不令朝廷落得一个暴戾之名,何乐而不为?”钱,在粮食匮乏的时候,根本就是废品。
    孔鸿一向也是务实之人,并不愿意苛责于百姓,令天下百姓以为,朝廷横征暴赋,索求无度。
    “可这一份支出,如今是以公主私库出,若是将来成为定制,这将由国库而出。”钱,现在是不重要,将来可不一定不重要。
    最要命的是,现在萧宁是有钱不假,谁敢说将来的朝廷、皇帝,都能像萧宁一样的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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