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得不服气?”不错,最后同姚拾儿单打独斗的人正是程八子,可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萧宁甚是好奇,有人是否败了依然不服?
    程八子面露窘态,然而却分外坦然地道:“输了就是输了,无论她用什么办法,我技不如人,岂能不服。”
    倒是十分坦然,不像许多输了依然因为所谓的性别不认账的人,诸多借口。
    “小娘子不仅借此番比试震慑世族,更有旁的打算?”程八子不知是不是听见萧宁和南宫致远的交谈,小声地提问。
    萧宁侧头端祥他许久,“你想知道?”
    程八子叫萧宁越看越是不自在,偏不敢动,更不敢让萧宁别再盯着他。好不容易萧宁终于开口,程八子眼神有些飘移地道:“我知道我不够聪明,懂得没有小娘子多,是以更想多听多学。”
    这颗好学上进之心,倒是至关重要。
    “当如是。”萧宁赞许有加。“不过,人皆有所长,亦有所短,跟在我身边,只学我一个人的本事远远不够的。不说其他,方才那位南宫郎君,纵然年青,是为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此人于太平时是为宰相之才,于乱世中,可安一方。”
    不难看出萧宁对南宫致远的欣赏和肯定。
    程八子眨了眨眼睛,仰视萧宁地道:“亦不及小娘子。小娘子是能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之人。”
    相当的会拍马屁。
    萧宁却不以为然,提醒道:“收起你这份自傲,虽然是对我的。天下人,纵然是街头的小贩,皆有可取之处。
    “我原以为你生于市井,知恩图报,又有一颗报效国家之心,自该比一般人更明白,天下人皆有所长,我等更该多学。”
    说到这里,萧宁审视的目光落在程八子身上,似要重新认识程八子一般。
    程八子焉能想到,不过是一句拍马屁的话,竟然引起萧宁的反感。
    “跟在我身边,你既为学习,当牢记此心。甜言蜜语,少说。”萧宁再次告诫,好好的一个苗子,可不能养着养着就养歪了,到时候不得呕心死!
    “唯。”程八子自知有错,再不敢言,老老实实地回应,保证不敢再犯。
    “好好看着,看南宫郎君如何将我吩咐他办的事办得漂亮。”萧宁眼中闪烁着摄人的光芒,程八子犯了一回错,如何敢再继续犯错。连忙答应,保证一定会仔细观察。
    不过,萧宁有她的消息渠道,关于南宫致远做了什么,却不许任何人在程八子的面前提及半句。
    程八子亦不再问起萧宁,南宫致远相关事宜。
    生于市井之人,亦有他的消息渠道,而想探明南宫家所作所为,萧宁不给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程八子打起十二分精神。
    在此时,雍州不知从何处传出一些相关消息,雍州缺粮,军中只怕要供应不足。
    粮食,民以食为天,缺粮是一等一的大事。
    立时间,流言四起,自有人不相信这等传闻,毕竟雍州去岁丰收,大家都看在眼里,岂能缺粮了。
    再是丰收,随天下动乱四起,又有州县遭灾,闻雍州收留百姓,更以供粮供田,百姓皆蜂拥而至,难免粮草紧缺。
    需知萧宁亲自向世族借粮。若不信且盯着各世族,瞧萧宁是不是让人从各家拉粮了?
    还真是不得不盯着这方面的事,一盯起来,不少人便发现,此言不虚。
    程八子虽不知雍州粮草如何,可是,他记得追问一点,流言所起之处,是不是自南宫氏传来的?
    让人仔细一查,寻根问底,果不出他所料,这方面的流言竟然真是南宫氏传出的。
    能在短短两天的时间传得沸沸扬扬,雍州皆知,其中必有人推手。这个人,竟然出自南宫家?
    可是,南宫家为何如此行事?明明萧宁让他仔细观察南宫致远行事,多学多看。
    程八子一时想不通,他更清楚的一点是,雍州缺粮一事一但坐实,必引起雍州动乱。
    民以食为天,随着缺粮消息传来,在内,必有人大发国难财;在外,强敌焉能放过大好机会?
    等等。程八子脑子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让他好像捉到了重点。
    南宫致远是萧宁要用的人吗?
    是的。
    比试过后,立刻传出雍州缺粮一事,是不是太巧了?
    是的。
    雍州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程八子努力想,努力想,懊恼地皱眉,他不知道,他答不上来。
    可是,他不知道的事,萧宁定心知肚明。
    那是不是说,现在雍州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在萧宁掌握之中,甚至是萧宁有意一手催成的?
    这一点,程八子相信萧宁,相信那一个谋定而后动的小娘子,必不会一手将雍州安定毁了。只有一个解释:萧宁想通过不安定达到一定的目的!
    南宫家,南宫致远,又都做了什么?
    这一回,程八子要去贯彻萧宁的吩咐,他要注意南宫致远一举一动,哪怕想明白的事,但凡南宫致远有所动,都要记下来,或许将来能想明白。
    程八子的打算,萧宁无意多管。
    嘴上说得再多,都不及让人亲身经历,所谓的阴谋诡计,唯有亲身经历,这才能明白,所谓战场,并不是明刀明枪对上才叫战场。
    有时候,比起明刀明枪的战场,后方,各自的人心如何把控,能否叫人老老实实的听你吩咐,同样重要。
    很快,雍州缺粮一事不仅传遍整个雍州,就连外面盯着雍州的各方皆有所耳闻。
    ***
    曹根一方,称帝于京,组建文武百官的曹根,立刻火速命人商量此事,依众人之见,雍州缺粮一事或真或假,这会不会是他们的机会?
    败于雍州一回的曹根,耿耿于怀都是如何寻回场子。
    缺粮的干系重大,谁能不心动,谁人不想趁机夺回场子。
    “陛下,雍州擅计,不可不防。”曹根相当的给力,他成了皇帝,立刻将手中最信任的军师杨眉封为丞相。
    杨眉不负他所望,自为相以来,事事为他谋划,亦为吴国而多安于民,得不到世族之心,争得民心如何不可。
    杨眉同样也算在雍州吃了大亏。见识过雍州厉害,纵然传出的消息似乎对他们有利,亦不可轻信。
    “朕也是这么想的。”曹根说起朕字,十分费劲,一个大老粗,纵然成了皇帝,不代表他能瞬间变成文明人。
    一个朕字学来,也是杨眉处处劝谏,提醒这帝王称谓,关系的是他的威严,旁的事都可以不在意,不计较,此自称,必不能免。
    曹根只能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朕字牢牢的记下,再不出错。
    旁边有人倒不是有意杠,而是本着一试的念头,“若属实,岂不错失良机?”
    韩靖称帝,曹根称帝,雍州一直没有动静,但就这没有动静,足以令人生畏。曹根心知雍州不出兵则矣,一但出兵,定是要有十成的把握。
    吃过雍州亏的曹根,这回要不是有十成把握,亦不敢轻易动手。
    饶是扬州和梁州打得热闹,有人提议曹根不如出兵助梁州一臂之力,夺下扬州扩大地盘,曹根顾忌雍州方面战事太平,愣是动都不敢动!
    是以,自韩靖和曹根各自称帝以来,天下陷入诡异的局面,原该天下共伐之的韩靖和曹根,该为主力讨伐他们的雍州,除了一封檄文,再没有其他。
    其他兵马为表对两个伪朝之不满,小打小闹不断,终是没能掀起大风浪。
    曹根为难了。忍不住旧事重提问:“你们说,见韩靖小人和朕自立称帝,雍州为何能忍得住?
    “论实力,他们得三州之地,兵强马壮,连朕都败于他手,谁人敢与他们争锋?
    “论人才,最近他们弄出求贤令,更建起书院,他们能有我们缺人?”
    想不明白,曹根亦是怨念。
    杨眉一叹道:“这正是雍州的高明之处。更证明对付雍州,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面对问鼎天下依然能忍得住,不为所动之人,心志何其坚韧?
    “世上聪明人千千万万,然只得其一,或聪明外露,或喜卖弄聪明。聪明人懂得藏拙,耐得住寂寞,不可不防。”
    萧家一对父女,观他们行事,心存百姓,又懂拉拢人心,更能为将来长远布局。相比之下,曹根是处于劣势的人。哪怕眼下曹根占据最多的城池,兵马最多,长此以往,胜负......
    “防防防。萧谌出兵徐州丞相亦有耳闻,以丞相所见,徐州,扬州能让萧谌抢走?”曹根捉捉头,不难看出他的烦躁。
    敌人,他的敌人,一向是他杀得敌人片甲不留,何时有像雍州这般的人,让他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却又莫可奈何,真真是叫人气煞也。
    “陛下该出兵。”杨眉此刻冒出这一句,曹根一顿,后知后觉地问:“徐州?”
    “正是。雍州之窘境真假难辨,何不以出兵徐州,一探究竟。不管能不能得徐州,对我们并无损失。”杨眉细细为曹根讲解,曹根对别的事所知不多,说到打仗争地盘这事,他是相当的反应敏锐。
    “徐州早已脱离朕的掌控,徐州刺史胆大包天,敢在朕同雍州对峙时,联合徐州将夺取徐州。投鼠忌器,朕因为雍州,不能兴兵夺回徐州。现在徐州百姓起义,扬州趁火打劫,雍州远援,朕要是不动,确实不合适。”
    打仗的事,曹根最是迫切,不能跟雍州正面对抗,还不能旁敲侧击?
    “立刻让兖州出兵。”兖州有一半在曹根控制中,让人出兵,谁敢不听。
    “雍州方面,当真不动?”依然是心动的人迫切追问,“徐州为天下有名的粮仓,若能得徐州者,可得半个天下。陛下,雍州出兵,或许正是验证雍州缺粮一事?”
    这样的猜测不是全无道理。曹根捉了捉头,为难地看向杨眉。
    杨眉亦拧起了眉头,“可让人入雍州,仔细查探其中真假。”
    曹根拍掌,相当赞同,“得多看看,仔细地看,千万不能再像上回。”
    上回败于雍州之手,曹根想到雍州那对父女竟是早早设下陷阱等着他,目的在于直取他的性命,要不是他小心谨慎惯了,40万大军只带一半入雍州,小命休矣。
    吃一堑,长一智。曹根思虑这些日子雍州从来不闲着,无论冀州或是青州,一但雍州夺下城池,收拢人心,扩张兵马,轻而易举。
    今日之雍州,再非当日据雍州而守,刚得冀州的雍州。
    “唯!”杨眉何尝不是心有余悸,焉能一错再错。
    ***
    眼下的雍州,随流言四起,值得一说的是,除了上头担心受到牵连的世族,底层的百姓,并不因缺粮的流言而人心大乱。
    相反,知军中缺粮时,不少百姓竟然聚集到骠骑将军府前,竟然要将家中的藏粮供以军中将士。
    萧宁当时正和人在正堂议事,乍然听闻此消息,微微一怔。
    “将军和小娘子心系百姓,百姓皆感恩之人,愿为雍州尽绵薄之力,足见将军和小娘子深得人心。”作为初来乍到的顾义,听闻雍州缺粮,顾义并非人云亦云者。始料未及,百姓竟然争相为军中将士供粮,令顾义精神一振。
    萧氏在雍州得民心,远远超乎他的想像。
    “是啊,百姓都是知恩图报之人。”萧宁放出消息,冲的并不是寻常百姓,不想最后百姓比任何家底丰厚的世族都要积极,焉不叫萧宁深受感动。
    “小娘子,当谢百姓。”水货立起,催促萧宁莫感慨,立刻出面,见百姓为重。
    “当如是。”萧宁一脸认同,这便起身,人即往外去,一干属官不曾落后,随萧宁而去。
    骠骑将军府前,同上回曹根假借天子之令,命萧谌将雍州双手奉上,百姓求请一般无二。这一回,百姓们背着他们家中所藏不多的口粮,堆积在前,不断地同门前的黑衣玄甲哀求,“请见将军或小娘子。”
    从前萧宁在雍州名声极是不错,毕竟收留各地流民,又安民抚恤,雍州内皆知,将军不在,雍州由萧宁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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