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殿下,奴婢斗胆进言,今夜您还是不要去延福殿参加庆典。”
    “虽然哀家不主张南朝与西番开战,但明德将军在西番打了漂亮的胜仗,哀家若是不去,岂不显得肚量小。”
    石中钰端坐在鎏金铜镜前梳妆,叮嘱星蝉将她的眉眼画得清淡一些。今日是几位将领凯旋归宫的一日,她不欲张扬,免得喧宾夺主。
    星蝉欲言又止,最终跪在太后脚下。
    “殿下,奴婢听闻,镇国公尊亲王会携其女静和县主参加今日的宫宴。
    石中钰正在挑选珠钗的素手微微一顿。
    摄政王的恩师,便是镇国公尊亲王,当年凤殊影得以在永宁帝活着时偷偷壮大羽翼,少不了尊亲王在先皇眼前打掩护。
    自卫无死后,她已有两年没有同摄政王说过话,若有朝政相议,就唤许公公来传递书信。
    最近朝内传言,尊亲王有意将自己的小女静和县主许配给摄政王,尊亲王手握西南壮兵,若是与摄政王漠北黑鳞军相联手....那她更无力掣肘摄政王手中兵权。
    石中钰眸光转冷,望向铜镜里明艳的脸庞,淡淡道:“将内务府前几日送来的海棠望仙裙拿来。”
    宫宴上,几位凯旋大将推杯换盏,明德将军起身,对高殿上的摄政王敬酒:“末将永世不忘大帅提携之恩!”
    凤殊影神色淡淡,举杯饮下烈酒。
    “太后娘娘驾到。”内监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群臣起身,心中揣着十二分敬意,朝着缓缓而至的太后殿下匍匐行礼。
    自然,除了高殿上对影自酌的男子。
    凤殊影半垂的漆眸,越过手中杯沿,落在不急不缓登上金阶的女子身上。
    这条绚丽多彩的海棠裙,果然最适合她。
    石中钰迎上摄政王的目光,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两年,二人便是这么过来的。
    刚刚从西番晋升的几位小将军头一次入宫,以前只在边戎听说过当朝太后手握重权,心胸狭隘,频频阻挠摄政王扩疆壮兵的计划。
    今日一见,皆被太后惊明艳端庄的姿容看傻了眼。
    明德将军却不似几个毛头小子一般面露痴色,在对太后行过礼后便头也不抬,专注于桌上肥美的羊腿。
    “这几位可就是为西番一役立功的小将军?果真是年少有为!”
    石中钰盈盈一笑,对几位面色红润的小将军举杯相敬。
    正当几位小将军被太后娇艳的笑容晃得手足无措之时,殿上却传来摄政王的一声冷哼:
    “殿前失仪,成何体统,你们几人明日滚去漠北历练。”
    埋头啃食羊腿的明德将军嘿嘿一乐。
    殿下群臣似是对摄政王与太后二人的争锋相对早就见怪不怪,徒留几位瞠目结舌的小将军还摸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过错,就要被丢去漠北大营。
    小小风波过后,许公公堆起笑脸,对摄政王道:“静和县主为感念边戎勇士浴血奋战,献舞一曲。”
    凤殊影点点头,淡淡道:“准!”
    丝竹声悠然响起,殿中缓缓走进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身着软银轻罗百合裙,发鬓上的水晶布摇随着莲花微步珊珊作响。
    石中钰看向殿中舞态生风,宛若百合仙子的娇人,心绪平静。
    想来这位静和县主便会是摄政王未来的王妃,单从皮囊上一观,二人皆属于清雅一挂,倒是般配得紧呢,届时凤卿大婚,她要送去什么礼物祝贺呢?
    凤殊影炽热的目光看似在欣赏殿中翩翩起舞的女子,其实早已越过静和县主,落在琉璃金钟上倒影出的那抹倩影上。
    小太后又在走神了。
    曲终舞止,殿下响起喝彩声,静和县主双颊红晕,眸含秋水,大胆望向金殿上高高在上的男子,她未来的夫君。
    父亲说摄政王对二人的婚事并无排斥之意,她喜不自胜...只可惜,静和君主的目光移动到摄政王身旁的女子身上。
    她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酸意,只可惜...被殿上这位寡廉鲜耻的女子染指过。
    乐声停止,石中钰醒过神来,下意识道:“美人舞得尚可,赏!”
    语气轻挑,仿若在打发一位红尘佳人。
    端坐在殿侧的尊亲王脸皮一紧,怎奈尊卑有序,只得咽下太后给女儿的羞辱。
    殿下的静和县主倒似不在意,豁达一笑道:“臣女谢过太后赏赐。”
    “静和县主在边戎施粥流民,募银以筹军资,皇上感慨县主慈悲之心,赐封郡主之位,名号不改。”凤殊影淡淡道。
    “恭贺静和郡主。”
    石中钰淡淡望向殿下群臣对热腾腾出炉的静和郡主频频敬酒,也跟着举杯相庆。
    宫宴结束,石中钰在星蝉的搀扶下,缓缓登上殿侧阁楼,倚栏赏月。
    夜风微寒,她拢了拢身上的锦织斗篷,望向夜空中孤零零的皎月。
    “太后殿下可是在感叹,少了众星相捧,孤月也暗淡无光?”
    石中钰转过身,看向眼前笑盈盈的女子,淡淡道:“哀家不似静和郡主心思缜密,赏月便是赏月,生不出旁的念想。”
    听到太后不留情面的嘲讽,静和郡主不见羞赧,脸上依旧挂着无可挑地笑容:“是臣女多虑,不及太后殿下淡泊明志。”
    被人饶了赏月的兴致,石中钰不欲多言,起身朝阁楼下走去。
    “殿下可知臣女为何要选点绛唇一曲作舞?”
    石中钰冷冷看向皮笑肉不笑的静和郡主,没有接腔,心中在想,凤卿未来的夫人,未免过于呱噪了一些。
    似是也没指望太后会回应自己,静和郡主宛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哑巴贵妃仗着吴轩宠爱,生前尽享荣华,却不知害死她的并非是皇后,而是她手握重权宰相之父...对了,静和还未恭贺石尚书晋升右相之位!”
    原来摄政王应下尊亲王之女的婚事,是为了掣肘父亲上位。
    “静和郡主今夜的一曲原是为哀家所舞,难怪...”
    石中钰拖长语调,一步步走向静和郡主。
    静和郡主感受到朝她缓缓走来的太后身上骤然爆发出威严气势,与方才满眼落寞,倚栏赏月的女子判若两人。她不禁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冰凉的汉白玉凭栏上,突然有些后悔主动招人眼前的女子。
    “难怪...方才郡主献舞时,摄政王的目光从未在你身上停留。”
    听到太后此言,静和郡主再也维持不住脸上和睦的笑容,只是半笑不笑的面容看上去,略显狰狞。
    “殿下琼姿花貌,博得摄政王另眼相看...只可惜也是两年前的事了。”
    石中钰垂眸,瞥了眼高阁下的青砖,心想她若是就此将静和郡主推下去,耳边倒是清静了。
    不过...她向来喜欢杀人诛心!
    “郡主可愿三日后来慈宁殿内,观哀家一舞?”
    第70章 传递   “凤殊影,你个混账!!!”……
    垂拱殿, 御书房。
    听完伺察禀报,桌案后的凤殊影剑眉微挑,疑惑道:“静和郡主入了慈宁殿后, 便一直没有出来?”
    跪在地上的伺察迟疑片刻,道:“是, 太后对外宣称, 静和郡主入宫教她...跳舞。”
    凤殊影瞧了眼窗外的日冕, 此刻已是亥时,尊亲王方才派人询问一早入宫的静和郡主何时才能回府?
    小太后这两年虽与他处处作对,但想来...应没有伤害尊亲王之女的胆子。
    揣着满肚子疑惑, 他终于迈进许久未曾踏入的慈宁殿。
    朱墙内的一草一木皆没有变化,但细细看上去,却与记忆中不一样了。
    两年前,他不是没有舍下脸皮寻过小太后,只是每每触及她毫无温度的眸子,便杀得他溃不成军。
    让四方邻国胆颤心惊,光闻其名就心生投降之意的凤大帅,居然会害怕一个女子的眼神。
    只因她眸中的情愫太多:失望,愤恨, 冷漠,每一种都足以让他止步不前。
    步伐稍顿, 凤殊影瞧见灯火通明的慈宁殿中传出悠悠丝竹声。殿外空无一人,就连负责通报的小内监也不知所踪。
    都这个时辰了, 静和郡主还在教小太后练舞?
    凤殊影推开门扇, 朱红木门缓缓打开,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他贪婪地嗅着, 宛若黑夜中饥肠辘辘的野兽,随着乐声,顺着馨香,一步步走进暖阁。
    漆色瞳仁在见到暖阁中翩翩起舞的女子后骤然一缩。
    绝色佳人,耀如春华。清颜皎裙,青丝墨染。
    玉袖生风,若灵若仙。回眸一笑,摄人心魄。
    小太后赤裸玉足,踩在绵软如云的波斯毯上,瞧见他进来,娇艳小脸嫣然一笑,清眸流盼,缓缓朝他而来。
    石中钰很满意摄政王惊讶的神色,素手在他衣襟上轻轻一勾,就将男子连人带魂扯进矮塌上。
    “凤卿觉得哀家与静和郡主谁舞得好?”
    两年中频频梦到的娇颜近在咫尺,软弱无骨的身子亦如记忆中般甜美。也不知小太后跳了多久,双颊绯红,微微湿润的鼻尖晶莹剔透,绛唇含笑。
    只可惜妩媚的大眼中仍是毫无温度。
    却不影响她摄人心魄的本事!
    凤殊影喉头轻颤,对屏风后奏乐的礼司呵道:“都出去!”
    待门扇关合,让人双耳充血的靡靡之音散去。他再也忍不住心中蹿腾的欲.火,仿若冬眠后刚刚苏醒的野兽,抵死咬住身下的嫩肉不撒嘴。
    耳畔尽是小太后张扬的笑声,刺耳又陌生,似是在耻笑他的不战而降。
    那又如何?她就是他最致命的蛊药,服之蚀骨,弃之失魂。
    雨停云散,石中钰趴在摄政王怀中,素手轻抚男子好看的薄唇,声音沙哑:“哀家同静和郡主打了个赌。”
    “殿下赌了什么?”凤殊影看向怀中笑意未达眼底的女子,问道。
    “赌凤卿能在哀家舞下坚持到几时?”
    “想必是殿下赢了。”
    爬在他胸口的小太后突然哧哧作笑,她起身下榻,纤纤素手捡起地上的紫金蟒袍,随意披在肩上,莹白锁骨下尽是他留下的痕迹。
    小太后唇角含笑,走到二人对面的山水屏风后,伸手猛地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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