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内务府新裁制的宫服给太后送去,顺带告知太后,让她准备妥当,参加明日的宫宴。”
    “奴才尊命。”
    许公公刚刚走出殿外,身边的小内监立马凑上去,满脸敬佩:“师傅您真是料事如神啊!”说完还暗暗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许公公得意地甩了一下拂尘,笑着说:“你呀,要学的还多着呢!走吧,去内务府给太后殿下拿新宫服去。”
    只是哄完了小徒弟,许公公心中也不免感叹,他还是低估了小太后的道行,也高估了摄政王的耐性。
    这才几日啊,就扛不住了...啧啧,这个小太后,不简单呐!
    第46章 小人盏   纯儿惊讶地睁大眼,与同样惊讶……
    花灯节在南朝百姓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辽使入京, 为了彰显国力,宫中更是鼎力操办,专门用于举行宫宴的延福殿被装饰得焕然一新。
    正殿外立着十余丈高的纸龙灯, 制作花灯的匠人手巧,龙灯的每条须子上都可点燃蜡灯, 在夜色下远远看去, 仿若一条腾空而起, 盘踞空中的火龙,霸气十足。
    延福殿内座位按尊卑排列,在花灯节能被邀请入宫中与君同庆的自然都是些达官显宦。
    石禹临没被贬职前, 也是有机会携妻女参加宫宴。不过如今只能关上石府大门,对影独酌。黄夫人则不甘寂寞,托娘家走了忠国公府的关系,让世子夫人领着石怀春参加宫宴。
    入宫前,黄夫人反复叮嘱石怀春要好好表现,争取在宫宴中谋得那家夫人青睐,促成一对好姻缘,也好助石家摆脱现下的困境。
    至于石中钰,得知她被幽禁深宫的消息, 母女二人简直想翻出新岁后没燃完的炮仗,好好庆祝一番。
    石怀春随世子夫人落座后, 便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望向摄政王身旁空落落的凤椅,随即松了口气, 唇角也抑制不住的高高扬起。
    倒是可惜了, 她还想亲口告诉妹妹,自己在彩衣阁撞见摄政王为东厢“瘦马”购置金缕靴一事。
    一阵锣鼓喧鸣后,内监尖细的嗓子喊道:“皇上, 太后驾到。”
    石怀春闻言一滞,僵硬着身子跟随身边的女眷们一同跪下,对长道上缓缓而来的皇上与太后行礼。
    她不甘心地抬起头,看到石中钰明艳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目不斜视,牵着皇帝朝高殿上方的男子缓缓走去。
    这简直与她想象中蓬头垢面,面怀悲色被幽禁于深宫的女子判若两人!
    石中钰,怎么看上去仿若喝了十全大补汤的似的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她就对摄政王宠爱低贱的东厢“瘦马”一事浑不在意吗?
    石怀春脑中乱作一团,却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殿中的群臣,其实也同石怀春一般,对太后的突然出席感到诧异,他们已有小半个月未见到太后的身影,但凡在朝堂上询问太后去向的臣子都被摄政王下令扔进殿外湖中,说是让他们洗洗脑子再开口。
    一时间,朝内对太后下落的问题讳莫如深,闭口不言。
    石中钰无视周遭面色古怪的群臣,笑盈盈地登上高殿,先是安置好皇上入座,随后走到摄政王身侧,瞥了他桌上的青釉酒壶,柳眉微蹙:“爱卿莫要贪杯。”
    凤殊影眉眼清冷,面对小太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礼乐开始,宫宴上的一举一动皆按照回忆中逐一上演。
    直到耶律穆虹手举酒盏起身。
    “本公主虽然与太后殿下只有片面之缘,却觉相逢情更深,恨不相逢早,殿下若是在宫中住厌烦了,望请书信一封,本宫必会亲策车马,携殿下畅游辽国!”
    群臣望向突然出言的耶律虹,心中不免奇怪,太后何时同辽国公主打得火热,听小公主话中的意思,大有为太后殿下鸣不平的意味,可是在威胁摄政王若是亏待太后,她便要把人接走?
    石中钰也是微微一怔,她看向耶律虹清澈的双眸,宛然一笑:“小公主的美意,哀家心领了。只不过皇上年幼,哀家一时还走不开,等皇上亲政后,哀家定不负公主所约。”
    耶律虹听到石中钰的承诺,咧嘴一笑,仰头喝尽杯中的陈酿。
    此插曲一过,殿中又恢复了热闹。
    “太后答应得还挺爽快,微臣不如应下二王子的条件,以殿下金躯换取两国和睦可好?”
    凤殊影用玉箸细细摘去盘中黄鱼的刺,将肥美多汁的鱼肉放入小太后碗内,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石中钰也不客气,夹起摄政王亲手剔刺的黄鱼,放入口中,待吃舒坦了后才抬眸瞥向身旁的男子:“凤卿可舍得?”
    半月未见,小太后的眉眼好似长得更艳丽了些,星眸流转,面含娇嗔,唇红齿白,真当是人面桃花,情致两饶。
    凤殊影眸色一沉,俯身靠在她耳畔低语:“殿下还未与微臣清算风月之约,自然哪儿都不准去,莫以为辽国有个旧情郎便硬了翅膀,若敢私下赴辽,微臣自当把殿下抓回来,绑在塌上,尽享日日风月。”
    说到最后,摄政王狭长凤眼内已是猩红一片,哪里还像个清冷谛仙,更似地府恶鬼般瘆人。
    石中钰耳廓一烫,羞红着脸,将刚刚拨好的一块酥虾投入“恶鬼”口中:“哀家如今被爱卿惯得贪嘴又虚荣,自然不想去辽国遭罪。”
    凤殊影似是很满意小太后的主动伺候,意犹未尽地示意她再剥一个。
    石中钰转头看向眼巴巴等着吃虾的朱昱,表示皇上已经大了,要学会自食其力。
    朱昱瞠目结舌,摄政王今个儿可是返老还童了,非要母后伺候?
    殿下群臣要么推杯换盏,要么埋头干饭,似是都没瞧见高殿上越贴越近,相互投食的二人。
    摄政王阴沉了半个月的俊脸总算见上点阳间颜色,又有那个不开眼的非要凑过去触霉头,毕竟倚靠在摄政王肩头素手投食的女子...又不是自己夫人。
    耶鲁穆风眸色阴沉,冷冷盯着殿上面若桃花的女子,他慢慢收回目光,转身为身旁的大哥频频敬酒。
    不出一会儿,耶律赤祁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对凤殊影抱拳行了一礼。
    “小王初入京时礼数不周,冒犯了摄政王,多有得罪,今日便借此佳节为摄政王赔礼道歉,也让南朝各位臣子见识下我们北国的真正凤光。”
    熟悉的铃声在殿内响起,石中钰抬眸,瞥向殿下款款而来的舞女,为首的那位,正是在回忆中冲她挑衅一笑的纯儿。
    群臣亦如回忆中目露痴色,纯儿也不辜负她的期待,在靡靡之音中翩翩起舞,步入高殿。
    纯儿扭着曼妙的腰身缓缓舞动至摄政王桌前,见到坐在摄政王身侧剥虾的小太后,软弱无骨的身子突然微微一僵。
    石中钰眨着无辜的大眼,仿若在欣赏眼前舞女的舞姿,屁股上却似长了个钉子,不解风情地牢牢坐在原地。
    纯儿不愧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子,微微愣神后又是嫣然巧笑,从容地半跪在摄政王身前,含娇细语道:“纯儿以身作盏,敬摄政王一杯。”
    很快,美人窝间就蓄满了诱人的醇酒。
    群臣哗然,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好奇太后会作何反应。
    偏偏此刻,耶律赤祁还嫌不够热闹,说出前世那句惹人心动的诨话:“摄政王,你若肯喝下美人献上的酒,小王就把休战盟约撕了,里面的条约,小王绝不再提!”
    此言一出,户部钱尚书眼冒金光,期待地望向摄政王,就差要窜上殿,按着摄政王的脑袋让他在耶律赤祁反悔前喝下美人窝中的香酒,好为国库抵上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石中钰转头看向凤殊影,想瞧瞧他此刻会是什么神情,没想到摄政王却正盯着自己。
    凤殊影试图在小太后眼中寻到拈酸吃醋的情愫,却失望的发现...小太后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好奇,跟台下群臣一般,皆是在等着看好戏!
    凤殊影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连带着看向眼前美人的目光都带了些许怒气。
    纯儿长相美艳,平日里都是被男子或仰慕或色眯眯地盯着,像摄政王这种要杀人的目光倒是头一回领略到,当下情不自禁瑟瑟发抖,美人窝中的醇酒也快被抖撒得干净。
    凤殊影正欲唤侍卫把这个碍眼的舞女拖下去处置了,一直沉默不言的小太后突然开口:“纯姑娘放着皇上和哀家不敬,倒是先为摄政王敬酒,可是不把皇上和哀家放在眼里。”
    纯儿哑然,她本被就被摄政王骇人的目光吓得不知所措,这方太后又给她扣上一个蔑视皇权的大帽子,额间不禁冒上一层密汗,再无了方才的妖娆之姿。
    “大王子,若是哀家饮了这盏美人酒,你的承诺可还作数?”
    耶律赤祁的神志已有些不清,他摇头晃脑,放肆大笑:“美人交颈的艳色小王怎可错过,自然作数!”
    石中钰微微一笑,伸手扯过还在愣神的纯儿,手掌也不似前世摄政王那般矜持,直搂纤腰,绛唇微启,贴在纯儿湿润的锁骨上.....
    纯儿惊讶地睁大眼,与同样惊讶的摄政王四目相对。
    “哈哈哈哈,太后真当是女主豪杰!”耶律赤祁抽出怀中的盟约,刷刷刷地撕了个干净。
    钱尚书看到飘荡在空中的残碎盟约,欢喜得露出晃眼的金牙。
    饮完美人窝中的佳酿,石中钰面色坦然地接过星蝉递来的手帕,轻轻擦拭嘴角。
    “滚下去!”
    凤殊影横眉冷目,对神情恍惚的纯儿怒斥一声。
    纯儿紧捂胸口,连滚带爬地逃离两位脑子不正常的南朝贵人。
    “礼尚往来,大王子既然为太后送上美人盏,本王自然要替太后还礼,来人,为耶律赤祁王子送上小人盏。”
    凤殊影挥挥手,候在一旁的明德将军捧起两个精致木盒,朝耶律赤祁的方向走去。
    明德将军经过时,石中钰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血腥味,她不由蹙眉,看向摄政王平静的侧脸,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两个木盒放置在大王子桌上,耶律赤祁也是一脸好奇,嘴中嘀咕着:“小王从未曾听闻过什么小人盏,居然还用盒子封着,故作玄虚,说完命侍卫揭开盒盖。”
    众人只看见大王子迷乱的双眼在盒盖被打开后陡然睁大,醉意顿消,脸上也是煞气毕露。
    有些人不免好奇,探头看去,却是发出连连惊呼。
    耶律赤祁急忙打开了另一个盒盖,脸色变得愈加阴沉,他忍不住一掌劈裂桌面,盒中的东西被蛮力震飞,在光滑的鎏金砖面上滚了几圈,最终在群臣惊恐地目光中停了下来。
    原来是两颗...男子的头颅。
    第47章 回击   哀家只是好奇爱卿今夜带了几张脸……
    “凤殊影, 你好大的胆子!”
    耶律赤祁目眦欲裂,欲要冲上高殿与凤殊影算账,却被身边的近侍拦下。
    耶律穆风紧盯着地上血迹干涸的头颅, 瞳孔微缩。
    不因有他,这两个头颅的主人他都认识, 一位是辽国派往黑土关施压的骠骑将军, 另一位, 居然是隐藏在南朝的暗卫之首。
    尤其是这名暗卫,只有辽王和几位臣子见到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此人不仅在南朝潜伏十余年, 还成立了暗哨机构,为大辽送去机密无数,想到自己前几日还在与他密谈,今日却在盒中见到了他的头颅,耶律穆风心中不由掀起惊涛骇浪。
    他望向殿上负手而立,面如止水的摄政王,暗暗握紧双拳。
    “不知此二人的头颅,可有资格做二位王子的酒盏?”
    凤殊影语气平平,仿若在问二位王子对桌上的菜肴可否满意一般随意。
    “南朝与大辽立约, 在辽使入京期间,双方在黑土关按甲休兵。摄政王背信弃义, 贸然出兵斩下骠骑将军的头颅,可是要与辽国撕破脸皮, 兵戎相见?”
    耶律穆风冷声质问, 身边的侍卫立刻把二位王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盯向四周的禁军。
    凤殊影冷哼一声,狭长的凤眼微挑, 睥向神色慌乱的大王子耶律赤祁,语带不屑:“背信弃义之人并非本王,明德将军,把黑土关最新捷报念给二王子一听。”
    “末将遵命。”明德将军转向耶律穆风,振振有词道:
    “昱阳初年,建卯五日,丑时三刻,我营巡兵夜视粮仓,发现一队辽兵持猛火油欲烧粮仓,巡兵出言警示,反遭灭口。末将遂率一师将辽兵包围,却遭遇赶来的辽军偷袭,黑鳞军誓死抵抗,终得援军来助,斩获对方将领首级,降俘虏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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