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门虚掩着,殿里传出隐隐的嘻笑喘息声,王后猛的推开门,几步就站在了殿内,隔着东厢和正殿间极薄的绡纱帘,浑身不着一件衣袍的云儿在骑坐在王上身上,两只手搭在他脖颈间,扭动着腰肢。
    王后目瞪口呆的看着绡纱帘内的活色生香,只觉得满身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上,直冲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想往后退,却直直的冲到绡纱帘前,用力扯裂了轻薄的绡纱帘幔。
    云儿和王上仿佛被念了定身咒般定在了榻上,一起转头看着满脸赤红的王后。
    王后娘娘抬手指着两人,手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云儿瞬间惊醒过来,急忙从周世远身上爬下来,从旁边抓起件衣服,刚想挡在身前,转头看着还在呆怔着的王上,和他腰间昂然直立着的物什,急忙把手里的裙子盖在了他身上,自己抓了男人的长衫,裹在身上,蹲在榻上,满眼惊惧的瞄着王后,往王上身后缩去。
    王上也恍过神来,看着怒气冲冲的王后,倒也不是很在意,站起身,将裙子扔给云儿,从她身上扯下长衫披上,转头看着王后,不自在里带着丝不耐烦,“王后进来,也该让人通传一声。”
    “王上,你!”王后点着她几乎封为天的男人气的说不出话来,转头看着已经镇静下来,干脆赤祼着身子,先侍候起男人穿衣的云儿,心头的无名火直冲上来,声音尖利中带着颤抖,点着云儿吩咐道:“来人来人,把这媚惑主子的贱人给我拖出去打,给我打。”
    后头的内侍急忙上前,利落的扭了云儿的手脚,用手堵上了她的嘴,云儿眼睛睁得仿佛要裂开来,拼命扭头看着王上,用眼神喊着救命。
    王上怔了怔,微微迟疑了下,内侍已经拖着云儿出了东厢,王上急忙裹了长衫,跟在后面吩咐道:“打两下就行,轻着点,别打伤了,爷还要她侍候呢。”
    王后气得脸色煞白,点着男人,“王上你……看看……看看白日…你你…”
    王上往后退了半步,看着气急而怒而语无伦次的王后,拧着眉头,并不十分在意的说道:“这能算什么事?王后也太小题大做了。”
    王后看着年龄已步入中年,可脾气秉性还像个半大孩子似的王上,只气得喘息着,透不过气来,猛的转过身,脚下踉跄了下,旁边的宫女急忙扶住她,王后摇晃两下稳住脚步,一把推开扶着她的宫女,奔到正殿门口,点着还赤祼着,已经被按在地上的云儿,声音尖利的变了腔调,“给我打打死这个贱货,打死这媚主的东西。”
    站在云儿身边的两个内侍互相看了看,抡起板子,用足力气,没有半点声息的打了下去,王上见王后根本不听他的,只能跟在后面跳着脚叫着:“混账东西,没听到本王说吗,本王还要她侍候呢。”
    云儿尖利的惨叫起来,景和宫里怒吼、喊叫、惨呼声,响成一片。
    王上这一怒吼,吓得那两个内侍一哆嗦,停下了打人的动作,王后娘娘家里权势大,在内宫一向说一不二,他们这些奴才们是要听她的话,可说到底王上才是真正的蛮荒之主。
    “王上,您现在是要为了这个贱人连脸面也顾不上了吗?我是为了王上您啊!”王上i脸上一阵扭曲。
    王上看着这样的王后,心里闪过厌烦,这女人仗着家里的权势,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好了,王后,本王知道在做什么,你先回你的宫里休息吧。”
    他脸色阴沉了下来,背着手,缓步进了内室。
    同一时间,蛮荒一处很隐秘的院子里,一个黑影跪在屋子外头窗户下,恭敬道:“王爷,人已经进宫了,第一晚已经引起王上与王后之后的矛盾,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
    说完这话,他低着头不再应声。
    “嗯,下去吧。”
    那人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窗户下的黑影坐在那里悠闲的看着窗外风景,眼中星星点点全是光芒,只不过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残忍。
    “为何要牺牲她,她也是无辜的人。”屋内忽然响起另一个女声,弱弱的开口问。
    “哼。”黑影冷笑一声,挑眉问,“谁允许你管我的事情了?还有,你是想去替她,将她换回来吗?”
    “……”
    盛京,沐府。
    夜深了,沐九歌院子内。
    香草匆匆进了屋,先向沐九歌请了安,神色有些不对劲,“娘子,有人想见您。”
    沐九歌挑眉,看着香草,在这个家里,现在还有人能来偷偷见她的吗?
    被沐九歌盯着,香草心里一慌,“娘子,我也说了,娘子现在不放便见她,可她,她太可怜了啊,奴婢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
    沐九歌想了想,“何柳?”真个沐家,与她有关系,能找上她的,只有何柳了。
    香草用力点头,娘子真是神了,一猜就猜到了。
    沐九歌点头,“让她进来吧。”
    香草面上一喜,“哎,好好。”欢快的出去叫人了。
    何柳神情木然的进了屋,磕头请了安,伏在地上死寂着一动不动,沐九歌看着她也没出声,过了一会才示意香草扶她起来,坐到榻前的扶手椅上,仔细看着她问道:“怎么,遇到难处了?”
    何柳眼睛通红,抬头看一眼沐九歌,很快又再次低下去,喉咙哽住了一般,点了点头,香草倒了杯茶端过来,递给她,低声说道:“先喝口茶。”
    何柳接过杯子,一饮而进,垂着眼帘将杯子抓在手里,手指微微有些痉挛般捏着杯子,沐九歌叹了口气问道:“到底怎么了?”
    何柳紧紧抿着嘴,抬起头,目光哀伤的看着沐九歌,半晌,将杯子又举起来放到了嘴边,香草忙接过杯子,笑着说道:“我再给你添杯茶。”
    何柳松开杯子,慢慢摇着头,看着沐九歌,眼泪滚珠般涌了出来,张着嘴,只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声音沙哑着说道:“娘子,您救救我吧,只有您能救我了,我想不到其他法子了,我知道您的处境也很艰难,可我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您原谅我,我只能来求您了,呜呜呜…”
    “什么叫没法子?这个世界上不论任何事情都是有法子解决的,什么事,说吧。”沐九歌的声音平淡。
    何柳脸色惨白起来,抬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半晌,才放下手,脸上泪痕纵横的说道:“对不起娘子,奴婢承认之前做了很多对不起您的事情,可是奴婢真的只是一个小丫头,不聪明没能力,生命都掌握在主子手里,什么也做不了主。”
    沐九歌皱眉,“直接说,什么事。”
    何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子,您救救奴婢吧,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之前奴婢被召回了大夫人院子里干活,原本一直也是风平浪静的,奴婢还已经事情已经过去了呢,可是,呜呜…可是,就在昨日婉娘子走后,夏嬷嬷救让人来告诉奴婢,说是大夫人给奴婢找了户人家,要将奴婢嫁过去。”
    屋内只有何柳的哭声。
    香草眨眼,似乎没太听懂,签了卖身契的丫头能被主子嫁人,算是一种赦免吧?今后再也不用做奴婢了!
    不过,看何柳哭成这个样子,也知道,肯定没好事。
    沐九歌皱着眉,问:“那人,不太好?”
    这话一出,何柳哭的更凄惨了,“何止是不太好啊,那人,那人简直不是人,听说已经娶过三任老婆了,都是买的,不过最后都被他给打死了。”
    香草瞪眼,害怕地看着沐九歌。
    沐九歌叹息一声,“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何柳哭声一顿,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沐九歌。
    “啊?”香草以为是她听错了,九娘子怎么可能这么冷漠呢,“娘子,您就看在她也伺候过您的份上,为她想想法子吧,大夫人要她嫁的那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嗯,然后呢,你觉得你家娘子我,现在有能力去救别人吗?还是你认为,大夫人会听我的?”沐九歌淡淡笑着,问香草。
    “呃…”香草一脸纠结的摸样,“是,您也没法子。”挫败地低头。
    何柳一脸死灰,站起身,“九娘子,奴婢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恐怕这是奴婢最后一次见您了,奴婢祝您一生平安顺遂。”
    说完话,向沐九歌俯了俯身子,走了。
    她走后,屋内再次平静下来,香草呆楞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沐九歌沐浴洗漱了,一边任由香草绞着头发,一边垂着眼帘思量着问道:“咱们还有多少银子?我记得醇香楼前两日有送银子过来吧?”
    “五千三百七十六两,还有些零碎铜钱。”?香草一边绞着头发,一边利落的回道,沐九歌慢慢盘算着:“现在刚过了年,新一年里按理说醇香楼也该送银子过来了。这些银子,留个几百两,够用就行了。”
    香草绞头发的手顿住了,迟疑着问道:“娘子要拿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把银子给何柳送去吧,有银子傍身也好过些。”
    “呃,娘子也真是舍得,一出手就是几千两,咱们就那些家当,全给她拿去了?”香草低低的惊叫起来,沐九歌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你刚才不是还在怨我没同情心吗?怎么这会就不舍得那点子银子了?”
    香草脸一红,无奈的点了点头,“是,我刚才是觉得娘子您有点冷了,可是后来想想您现在的境遇不见得会比别人好,能帮她是善心,不帮也没啥。我那里是舍不得银子啊,我是觉得给的太多了,这府里都盯着您看呢,你这边银子刚送出去,大夫人那边恐怕就能知道了。”
    “呵呵…”沐九歌笑了笑,“你这丫头,想的还挺多,没事,去吧。”
    香草见她态度坚决,也觉得给点银子没啥,难不成大夫人还能跟一个奴婢抢银子?
    这一日一大早,沐九歌写了小半个时辰的字,才放下笔,歪到东厢榻上看书去了。
    香梅急急忙忙进了屋,“娘子,出大事了,何柳碰死了。”
    香草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情况?”
    沐九歌眉头紧皱,看着香梅。
    香梅端起榻几上的残茶一口喝了,气息仿佛顺了些,话也流利起来,“今日是何柳出嫁的日子,早先还好好的,到刘家前,我还转到春那家里去看她,跟她说了几句话。娘子知道,她嫁的那家人也就是出了沐府不远处一条街上的,也算是就是隔壁街,那时候,她还好好的,跟我说话什么的,都好好儿的,大约申正的时候,新娘子进了门,刚在堂前下了轿子,何柳就忽然从轿子内冲了进来,指着新郎大骂。”
    香梅捂着脸,哭了起来,香草忙将手里的帕子塞给她,着急的问道:“然后呢?出了什么事?怎么就碰死了?你说完了再哭。”
    香梅用帕子试着眼泪,止了哭泣,抽泣着说道:“娘子,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她就存了要死的心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一点不害臊的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大骂她将要嫁给的夫君,骂的很难听啊。”
    “那么多人,就没人拦着?就任她说?任她碰死?”
    “人都傻了,她手里拿着把剪子,就站在大路中间,指着新郎大骂,说谁若上前拦她,她就刺死了谁,再自己抹了脖子,跟着何柳的喜娘上前拉了一把,被她一剪子扎在胳膊上,血溅得到处都是,只好让人赶紧去找她爹娘来。她说完了,眼睛通红着,指着新郎诅咒他,说死了也要化成厉鬼缠着他,缠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然后就,一头碰死在堂前的柱子上了。”
    “真死了?”香草直怔怔的问道,香梅抹着眼泪点着头,“流了一地的血,满院子都是血。”
    沐九歌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站着,一进茫然着不知所措。
    仿佛过了好长时候,兰初上前扶着她坐到榻上,沐九歌恍过神来,转头看着香草与香梅,茫然而伤感的问道:“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这样想不开?”
    香草忙倒了杯热茶端过来,递给沐九歌,沐九歌木然接过杯子,一口口喝了茶,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三人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香草强笑着说道:“我让人送温水来,娘子净一净面,休息一下吧。”
    沐九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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