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东门外的钟山脚下一座朴实无华的宅院外,数十个壮硕男子来回走动,不时交换着眼色,他们的腰间挎着长刀,时刻保持着警惕,纵然此处人迹罕至,却依旧不敢麻痹大意。
    只因城主大人给他们的命令是不能让任何一个活物跑进宅院。
    一辆马车穿过了山坳的密林,稳稳停在宅院的大门前,李堂跳下马车推门而入,他的突然出现让院落之中几个下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朝着他低头施礼。
    李堂一摆手,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弯腰走了过来,跟在李堂的身后,一路随行着向内院走去。
    “你们可曾亏待了院中的这几位公子小姐?”
    官家立即躬身回话:“小的可不敢,公子爷你说过,这几位都是您的贵客,小的们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半分怠慢。”
    “嗯。”李堂顿了顿脚步,忽的调转了一个方向,穿过一道拱门不步入另一个院落之中,此处被他软禁的是陈家一族的所有男丁。
    见到李堂,沉浮商海数十载的陈铭那历经风霜的老脸上古井无波,倒是身后的三个儿子面露惧色,毕竟面前这位可是在郡王柴奕手中夺得的金陵统治权,而作为王妃的娘家,陈氏一族便是这位新城主最大的眼中钉,虽然此前被陈新远用唐钰的名声唬住,陈家人却知道总有秋后算账的一日。
    站在李堂的角度换位思考,陈家绝对不会善终,这几个月以来,虽然他们也在部署着撤离金陵城,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李堂也算够绝,一举监禁了陈家所有的男丁,上至陈铭,下至陈新远,便连几个尚未成年的男童也未曾放过,这是要将陈家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面对死亡,陈家那几个年过半百的老爷们没有太多的惧怕,真正令他们感觉可怖的是断子绝孙,如此后果,任何一个名望家族都承受不了,这样狠厉的李堂,又怎能不令他们惊惧?
    想必陈家长辈的惧怕,以陈新远为首的小一辈却又是一副怒目而视的表情,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想他们作为陈家子嗣,曾几何时也是在金陵城横着走的人物,只不过柴奕夺城之后,家里让他们尽量低调以免招来祸事,这才被迫收了一身的纨绔习性,不过他们的收敛,并不代表好欺负。
    面对李堂,陈新远一声冷笑:“我陈家一向奉公守法,从未做过背叛金陵之事,李城主将我陈家上下掳来这山庄好几日,却也不给一个说法,到底是何道理?”
    李堂含笑不语,脸上却满是讥讽之色,分明是不愿与陈新远对话,叱咤大宋商界的陈家三代,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若非陈新远会投胎,又遇上唐钰这样的朋友,能够守住陈家的偌大家业?只怕早已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同行撕成了碎末了吧。
    “远儿,不可对城主大人无礼。”
    陈铭拄着拐杖,由两个儿子搀扶着走出房间,虽然年过八旬的老人走路已是颤颤巍巍,却依旧存留了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竟然压得李堂也不自觉地弯腰行礼:“陈老太爷晨安。”
    “不敢不敢。”陈铭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双手撑着拐杖,朝着李堂和蔼一笑:“老朽早已倒了风烛残年,实在支撑不起这半截身子,只能卖个老,坐着与城主说话,还望大人见谅。”
    李堂颔首:“尊老爱幼乃我族的传统美德,李堂再过无知,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陈铭回身瞪了一眼站在身后发出轻哼之声的陈新远,对李堂说道:“城主大人的这一方小院虽然远离金陵城,住着却另有一番滋味,老朽在此小住了几日,还真有点喜欢,只不过再中意,这终究不是自己的宅子,我们一家在此住着终究还是不比在家里来的自在,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必自家狗窝,城主大人您说对吗?”
    陈铭话中的意思,李堂又岂会不知?自己冒着走漏消息的风险将陈家人秘密囚禁于此地,却也只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并未有过半分无礼的举动,这些迹象无不表明,自己根本不会对陈家人动手,陈铭精明如斯,又怎会看不出当中的关节?
    李堂轻叹一口气,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封信件摊在陈铭面前:“晚辈如此做,实在是逼不得已,若有不到之处,还请陈老太爷见谅。”
    陈铭微眯着双眼,并不去接李堂手中的信,倒是陈新远无所顾忌,一伸手便抓了过来仔细翻看。
    只是读到一半,陈新远便眉头紧皱,抬头看看神色无奈的李堂,再低头研究手中的信件:“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沐辰风在幕后操控的?”
    李堂一声苦笑:“虽然朝廷秘而不宣,但想必陈兄必定知道我李堂是如何登上这城主之位的。我若不照着幽州的吩咐做事,便会彻底失去幽州的火力支持,届时我辛苦得来的金陵城便会重新被朝廷夺回。金陵本就是我李家的,即便是付出一切,我也要保住金陵。”
    “你遵从沐辰风的命令将我们一家绑来,却又不曾将我们送去幽州,为何?”
    信件上写得很清楚,大战在即,为了扰乱唐钰的心神,让李堂抓捕金陵城内一切与渔州有着密切关联的人员,并秘密送往幽州城,李堂却只是将他们软禁,并未真正执行沐辰风的命令。
    “如今大宋的两大巨头是幽州的沐辰风与渔州的唐钰,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之间势必会有一战,如今包括钱塘在内的所有小势力都在站队,大宋西南边陲几个小国除了吐蕃之外尽皆倒向了唐钰,而据晚辈所知,东北的高丽与新崛起的完颜一族似乎也已被沐辰风绑上了自己的战车,相信不久之后的大宋会彻底陷入战乱,我金陵城想要自保,便必须要选择好队伍。”
    陈新远将手中的信件拍在桌案上:“这还有什么好选的,自然是站在渔州这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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