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终于回到岳飞身上,这才是事件的核心。
    秦桧满腹怒火,恨急了岳飞,也正盘算着问罪处置,最重要的是阻止岳飞的行动。
    中原的战事要继续下去,和谈可就真的泡汤了,他们的一切如意算盘将会全部落空。
    张浚和赵鼎也明白这个道理,虽说大概明白这其中牵涉到的政治问题,但内心还是暗暗支持,希望岳飞能够拿下中原。
    没有经过朝廷准许,枢密院的调遣,擅自开战。毫无疑问,从程序上而言,岳飞是有过错的。
    但张浚也着重强调了,岳飞出兵是为了维护百姓和皇陵,乃是忠孝之举。无论是必要之举,还是情有可原,将来都有的说。
    秦桧则愤愤道:“金人已经回应,近来并无危害皇陵之举,岳飞纯属小题大做,甚至是无中生有,实在居心叵测。”
    赵鼎顿时不悦道:“秦相公这么说就不对了,难道我大宋朝廷不相信自己的臣子,反倒要去相信番邦虎狼之辈的话?
    将领忠肝义胆在外征战,秦相公一举居心叵测究竟是何居心?就不怕寒了前线将士和天下有志之士的心吗?”
    秦桧道:“秦某只是据实而言,话是谁说的不重要,要紧的是事情真伪。”
    “金贼入寇,占领我国疆土,百姓遭受压迫,此乃不争事实。岳飞讨伐金贼,保护百姓,保护大宋皇陵,夺回我大宋疆土,有什么好说的?”
    “那也不能任意妄为,和谈乃是国之大计,岂可因一人妄动而坏全局?”
    “秦相公莫要忘了,以攻占佐和谈,此乃金贼惯用伎俩,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有何不可?”
    一位当朝宰相,一位枢密使,当面这样直接争吵起来。
    张浚也许应该从中劝架,但他什么都没说,反而淡淡道:“事已至此,不若静观其变?”
    ……
    张浚、赵鼎,乃至许多大宋的有识之士,其实都是愿意乐见岳飞有所成的,但是秦桧是一点都不愿意,赵构也不愿意!
    和谈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阻止岳飞北伐,阻止他迎回二帝,借此机会夺回兵权吗?
    结果倒好,岳飞变本加厉,竟然不听诏令,擅自对金军出兵,这是要干什么啊?
    拥兵自重,还是想要谋反?
    赵构对此十分恼怒,对于岳飞送来的解释的奏疏也不屑一顾,什么金军抢掠引发冲突,盗掘皇陵,惊扰大宋列祖列宗云云。
    都是扯淡!
    听到秦桧的奏报之后,赵构怒意浓重,拳头紧握,半晌没有说话。
    “传旨枢密院,命岳飞就地驻扎,不得妄动。”
    “官家,只怕没用。”
    秦桧沉声道:“枢密使对此十分赞同,包括张相公,都以为岳飞此举有利和谈,甚至支持其收复河南之地。”
    “他们……”
    赵构拳头重重落在案几之上,无言以对。
    两位大臣说错了吗?站在国家的角度而言,没错。但是站在皇帝的角度,他们错了。
    大臣忠于国家没错,但更要忠于皇帝,很显然,赵鼎和张浚已经渐行渐远。
    “听闻闽南春旱严重,兹事体大,就让张浚代朕走一遭,视察灾情,安抚当地百姓吧!”
    “是!”
    秦桧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闽南或许真的遭灾了,朝廷也确实需要派人前去视察抚慰,但有必要是张浚吗?
    堂堂昭文馆大学士,大宋平章事,这份差事太过委屈了,简直是大材小用。
    赵构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坚持这么做只有一个意思,借机支走张浚,甚至还有几分贬谪之意。
    “官家圣明。”
    秦桧欣喜不已,随即道:“那枢密院……”
    “迁赵鼎为参知政事,龙图阁学士……张俊补枢密使。”
    三言两语,赵构便将一位宰相的支到了偏远的闽南,另一位则是明升暗降,离开了枢密院要地。
    赵构不糊涂,他知道这些年来赵鼎在枢密院为大宋军事做出的贡献。但当其作为和态度影响到皇位时,什么都不是。
    若非赵鼎并无过错,恐怕早就直接罢官了,从枢密使变成参知政事,微微降低了一点层次。但加一个大学士,算是补充,体面犹在。
    至于张浚,暂时不好安排,只能先将其赶其支出临安再说。罢相?赵构暂时倒是没想那么多。
    朝廷的宰相绝对不能只是一个人,虽说信任秦桧,但宰相中绝对不能只有秦桧一个声音。起码的制衡还是要有的,区别只在于暂时需要重用秦桧罢了。
    旨意从宫里传出来的时候,张浚与赵鼎相顾无言。
    怎么会是这样?
    他们一心为国,据理力争,难道有错吗?怎么转身之间就被调离权力中心了呢?秦桧一手遮天到了这个程度?
    能当宰相的,都是人精。
    顷刻之间,二人便明白了,这是皇帝赵构的意思。
    换句话说,和谈也是官家的意思。
    赵构到底是出于一种怎样的考虑,似乎并不是很难推断。
    但随后便心情沉重,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身为人臣,侍奉明君,富国强兵是他们最大的梦想,可当有一天,明君与富国成为不可调和的矛盾时。
    除了无言以对,还有什么?
    什么还我河山,什么中兴大宋,已经没有希望了。
    一瞬间,赵鼎像是泄气的皮球,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张浚也是一声长叹,也罢,当此之时,还是离开临安这个腌臜不堪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元镇兄,你留在临安,切勿冲动行事,事已至此……”张浚说了一半,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赵鼎已经明白,同样无奈的表情,低声道:“明白,明白……”
    简短的四个字,其中却透着强烈无可奈何,旋即又道:“你我倒也罢了,终究仍是位列朝堂的平章事,两府相公。
    可岳飞,岳鹏举恐怕……”
    “是啊!”张浚顿时也眉头皱起。
    尤其是没过多一会,他们接到消息,宫中派出使者持皇帝金牌前往京西路前线时,两人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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