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公,是否该给韩某,给大金一个解释?”
    鸿胪寺礼宾馆里,韩昉拍案怒斥,岳家军的突然出动,让金国猝不及防,也让他十分恼火。
    秦桧脸色有些发白,有些尴尬。
    这等局面确实是始料未及,他很愤怒,但愤怒的来源不是韩昉的质问,而是岳飞的自作主张。
    他也很不解,岳飞向来惟命是从,这一遭怎么一反常态呢?当务之急,一方面要安抚金国人的情绪,一方面需要尽快查实,阻止岳飞。
    然而不等他开口,身后的枢密使赵鼎先怒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
    “什么意思?宋国到底有无和谈诚意?”
    “韩尚书,你最好搞清楚,此番是你金国上赶着要和谈。”张浚同样毫不气。
    和谈之事虽然是秦桧主导,但张浚也是宰相,赵鼎这个枢密使也有份参与,他们对此并不乐意。
    战局一片大好,何必和谈?
    奈何官家同意,秦桧主导的朝堂上,赞同之人如过江之鲫,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要忍气吞声答应。
    但有一点,张相公和赵相公认定一点,此番在军事上大宋占据绝对优势,是金贼求着和谈的,那么条件怎么谈就该是大宋说了算。
    结果倒好,谈判桌上韩昉竟然叫嚣着发火了。
    什么玩意?
    赵鼎就是这么个暴脾气,顿时火冒三丈,怼了回去。
    一句金国上赶着和谈,顿时让韩昉几乎无语。
    说错了吗?
    并没有!
    还真是打不过,或者说打不下去了。
    但这番话,决不能在谈判桌上说,决不能露怯。
    “哼,不谈也罢,那就沙场上见。”韩昉冷喝一声,拂袖而去。
    尽管这样做风险很大,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指望秦桧从中调停了。
    “谁怕谁?那就真刀真枪说话。”
    赵鼎是一点都不在乎,前方有两员大将所向披靡,他这个枢密使比任何时候底气充足。
    张浚也不屑道:“韩尚书,这里是临安,是大宋天下,不是你说大话的地方,好自为之。”
    宋国宰辅如此强硬的态度,多少有些出乎意料,韩昉心中暗暗惊讶。但到了这个地步,他是骑虎难下,只要停顿或转身就是露怯,后面再谈判就处于劣势了,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离开。
    今日暂且作罢,这里交给秦桧。
    ……
    果然,秦相公脸色发青,冷的厉害。
    “二位,国事为重,不可逞一时之气。”
    语气貌似平淡,但秦相公生气谁都能感觉。
    “秦相公,怎么能叫逞一时之气呢?老夫是据实而言。”赵鼎素来不喜秦桧,尤其是起一贯主张的和谈。
    “据实而言?难道真要与金人翻脸,让中原继续战乱不休,百姓生灵涂炭?”
    “生灵涂炭乃是金贼之罪,不是正该报仇吗?北伐乃是为解救被中原、河北被金贼压迫的众多百姓。”
    “说的轻巧,轻启站端,中原死伤不知几何?金贼已经答允交还京东、京西路,何必节外生枝?”
    “不必他们交还,岳鹏举大军出动,随时能够收复两京。”赵鼎不屑摆手,不以为然。
    秦桧振振有词道:“明明可以兵不血刃,何必非要动刀兵?若两京毁于战火,该当如何?”
    赵鼎当仁不让:“两京已被金贼损毁,何止今时?”
    张浚则不疾不徐,平心静气道:“两京姑且不论,河北呢?”
    “……”
    果然,不说则以,一开口便是关键。
    秦桧顿时愕然无语,河北路也是大宋昔日故土,当年版图就剩下这最后一块了,但是金国压根没提归还的事情,也不可能归还河北路。
    赵鼎顺势道:“一点不错,没有河北路,黄河并非天险,两京日日在金贼铁蹄威胁之下,如何安生?”
    秦桧无奈:“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河北路可以徐徐图之,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长到何时呢?”
    赵鼎厉声反问道:“难道还要看着国土沦丧?河北路的百姓继续受苦吗?从长计议,这话说的次数倒是不少了,别最后又不了了之。”
    如此这般被抢白,秦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免越发尴尬。可偏生赵鼎言之有理,在大宋,从长计议某种程度上确实等于不了了之,他本意大概也是如此。
    现在答应和谈,等于是放弃河北路。
    赵构或许接受,但赵鼎、张浚,以及大宋太多的有识之士却难以接受。
    好半天,秦桧才道:“赵枢相莫要着急,兵刀之事无定数,能有今日局面已经来之不易。收复疆土,不能急于一时,就好比当年雍熙北伐……太宗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你……此事岂能与雍熙北伐混为一谈?”赵鼎顿时有些气恼。
    雍熙北伐,那是太宗赵光义为了夺回幽云十六州发动的进攻,结果在幽州城下吃了败仗,以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宋彻底失去了收复燕云的机会。直到前几年,宋金海上之盟,夹击燕云。
    结果童贯北伐,燕山府回到大宋没多久,北疆防线便被金人攻破,锦绣山河彻底沦丧铁蹄之下。
    但雍熙北伐与绍兴和议情况不尽相同,秦桧明显有些胡搅蛮缠,但抬出太宗皇帝,一时间确实让人无语。
    秦桧见状,乘胜追击:“眼下大好局面,要是贪心,不小心再闹出澶渊那般局面,或是江南惨剧,可就……
    何况,和谈不单单是战局,疆土之事,也关乎太后能否顺利南归,官家身为人子,岂能不顾人伦亲情?”
    “太后南归固然要紧,可……”
    赵鼎想说,迎太后南归是孝道,那岳飞提出的迎回二圣呢?但此乃皇帝忌讳,心思还算通透的赵鼎终究没说出口。
    秦桧心知肚明,咄咄逼人道:“赵枢相,可是什么啊?”
    “你……”
    这一遭,轮到赵鼎拂袖无语。
    张浚见状,不疾不徐道:“恭迎太后是孝,维护祖陵也是孝,永安皇陵屡遭金贼破坏,大宋历代先祖不得安宁。
    岳鹏举率军讨伐,惩戒金贼,保卫皇陵……也算是为官家分忧,尽忠尽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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