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神剑洞穿了墨守成的胸口,露出半截剑身。
    “关河洲,你好厉害,你赢了我哥哥!”墨守邪托着腮,趴在马车的窗口上,她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的亲哥哥,还是和往常一样看热闹,笑道,“这还是第一次呢!”
    宝剑失控,关河洲误伤了刚认识的伙伴,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想美人的话了。他撒开双手,焦急地解下行囊,想赶紧找出伤药来为墨守成治疗。
    崔嵬也急了。他看着一脸天真的墨守邪,想着她这反常的举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崔嵬和关河洲看墨守成的胸口时,只见他的心房处已化为一滩浓墨。墨水流光,轻轻流动,也不滴落下来。
    “这……”关河洲惊呆了,“墨兄弟!”
    崔嵬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臭剑!滚开!”墨守成大喝一声,真气纵横。
    崔嵬听了,知道墨守成依然真气完足,他竟然丝毫没受内伤!利刃穿心而无恙,这真是天大的怪事。
    破神剑被墨守成那极强的内劲所逼,一下就从浓墨之中飞出。宝剑没有沾上鲜血,剑身也不见墨水。
    转眼间,墨守成胸口的浓墨又凝结成了血肉,他毫发无损!而衣服上的破洞也没了踪影。
    墨守成长“吁”了一口气,脸色也由墨黑转成正常的颜色。
    “哈哈!”“嘻嘻!”墨家兄妹同时大笑。
    墨守成的伤口奇迹般愈合,关河洲没心思去问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抢先一步,拦在了墨守成的前面,身子有如大鸟展翼。
    墨守成笑道:“关兄弟,你这剑挺凶残呀!”
    关河洲也对破神剑感到奇怪:“我师父说过,‘破仙三剑’绝不主动伤害胎生之物,今日‘破神剑’是怎么了?”
    “什么!不杀胎生之物?”墨守成笑道,“这家伙不是想刺穿我的咽喉,就是要扎破我的心口,这些可都是致命的招数!这臭东西是要弄死我啊!”
    关河洲道了声歉,深感愧疚。他见墨守成乃不爱虚礼之人,也不多言语,只是喝令宝剑道:“破神!还不快快回鞘,更待何时!”
    破神剑在空中来回飞了几趟,欲还又止。破神剑的剑柄朝着关河洲,剑刃一直“嗡嗡”作响。
    “什么!你竟敢顶嘴!”关河洲有些生气道,“你别胡说!还想干什么!”
    崔嵬见状,笑道:“都说大唐建国以来,不许草木修炼,这剑还成精了!”
    墨守成也笑道:“这剑确实有些灵气,就是欠管教收拾!关兄弟,我没事,你先在一旁观看。这次就暂且让它撒撒野,它既然不服气,我也好出手教训教训它,免得它以后再胡来!”
    墨守成的眼前又没了破神剑的影子,一道闪电直刺他的后心。
    墨守成刚吃过一次亏,这回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那剑的去路,回身一脚,正好踢中了破神剑的剑柄。宝剑飞旋,跌落在了沙地上。
    “让你嚣张!”墨守成得意道,“你个小东西,好好看看!我哪里长得不像是胎生的?”
    地上的破神剑跳动了起来,剑尖轻挑,将一把黑沙撒向墨守成的眼睛。墨守成轻松闪过,笑骂道:“你小子还会使阴招!真是好贱!”
    破神剑忽的光芒四射,刺得人双目生疼;周围的毒虫也都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教人听后心底发毛。崔嵬见势不妙,赶忙将关河洲拉到一旁。
    无数的光球从破神剑的剑尖飞出。这光球打在毒虫身上,毒虫随即化为一滩银水。一时金光大盛,毒蜘蛛吐的金色丝巢,也如白雪见日,正在慢慢消融。
    “墨兄弟小心!”关河洲提醒道,“它可能要降雷了!”
    关河洲的话音刚落,一阵雷声便吓得墨守邪花容失色。霹雳声起,崔嵬他们只觉整个沙漠都在震动。
    宝剑生彩芒,光雨如飞蝗。一道闪电劈下,就像巨人撕开天空。沙地上被打出了一个巨坑,周围都是几将作为银水的毒虫尸体。
    墨守成也不敢小瞧这宝剑的神威。他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柄由上等玄铁打造的墨剑,就立即将这通体都是金属的宝贝给收了起来,说道:“兄弟,你太容易招雷,先睡个好觉!”
    墨守成说完,忙运劲于掌,在手上凝成了一个真气球。沙尘如烟,渐渐向真气球聚拢。不一会儿,黑沙已在墨守成的拳头上形成了一双坚硬的“手套”。沙子绝缘,这下墨守成便不再忌惮破神剑的雷电了。
    那宝剑施放雷电的本事,正是道家门派最正统的内功——五雷天心正法。它自己凌空飞旋,也不需有人挥舞,便使出了天下各门各派最精妙的剑法来。墨守成几乎熟知天下所有的武功,他见了这宝剑的招数,不禁笑道:“你小子还真的成精了!”
    宝剑的五雷虽强,可墨守成戴着绝缘的沙手套,又仗着自己内功卓绝,他天性勇猛好斗,倒也丝毫不惧这柄怪异的宝剑。墨守成挥拳直上,只用一套最基本的“墨家拳法”,他看似随手打出的笨拙拳头,竟正好能接下破神剑那最绝妙的招式。二人你来我往,破神剑雷鸣电闪,墨守成啸如龙虎,他们打了五十回合,仍然不分胜负。
    “墨兄弟小心!”关河洲大喊,“它要放火了!”
    墨守成闻言,只觉一股热浪袭来,面前一团烈火已将触及自己的眉心。墨守成足下三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退开了数丈。那火焰还不停下,仍是直往墨守成身上冲去。
    墨守成猛吸了一口气,立时烟尘四起,将他紧紧裹住。只见黑沙如波涛般掀起,好似卷起千层巨浪。沙子轻轻一盖,那团火焰才不甘心的熄灭了。
    破神剑正在寻找躲在沙雾后面的墨守成,它剑尖通红,好像又要喷火了。沙尘散开,墨守成悠哉地放下手中盛水的葫芦,他胸中运气蓄力已久,此刻猛地喷出一大口清水。
    碧水如玉,浇在破神剑的身上,发出“咝咝”的声响。
    “还想玩火!”墨守成笑道,“嗯?什么声音!”
    “荷荷!啊呸!”破神剑竟会发出像人一样的声音!虽然只是几个最简单的发音,却也是万分惊人的怪事了。
    墨守成仰头看时,只见自己的正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座黑色的冰山。瞬间冰化为水,墨守成根本来不及闪避,已被这来历不明的咸水给淋湿了,他手上的沙子也都浸水变潮了。
    沙子绝缘,纯净的清水亦是绝缘。而潮湿的沙石,却是非常容易导电的。
    耳边又想起了雷鸣之声。墨守成心中暗叫不妙,可是这闪电就在他的眼前,他已躲闪不开,只是本能地举起双手交叉在胸前,护住心口。
    雷息电消。方才那个英挺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却多出了一个黑如墨碳、须发焦黑的可怜人儿。
    “噗嗤!”墨守邪见了哥哥这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可随即又担忧了起来,心中十分不安道,“哥哥,你第一次被雷劈,你没事吧?”
    丝巢早已湮灭,四周的毒虫也都化为了灰烬。此刻云开见天,刺眼的阳光又洒落下来,照在破神剑和墨守成的身上。
    关河洲正准备拼死保护墨守成,却见破神剑指着墨守成,不停地上下晃动,它好像在嗅着什么气味,剑身也在“嗡嗡”作响。
    “什么!”关河洲喝道,“你说你打错人了!”
    墨守成也是满腔的怒火,正要发作。那破神剑早就和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嗖”的一声钻入了关河洲背上的剑鞘。
    “算你逃得快!不然定要你好看!”墨守成这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还不至于为了一柄剑而生闷气。
    现在崔嵬和墨守成俱是满脸乌黑,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笑了起来。一旁的关河洲想着刚才破神剑失控时的可怕情形,忧心万分,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现在帮崔兄弟找人最重要!咱们快走吧!”墨守成说着,抬腿就跑。
    前面的毒虫已走得远了。大漠方向难辨,墨守成跑了几步,就停下来,自语道:“对了,我不认识路啊!”
    “‘破鳞剑’!‘破昆剑’!请你们带路!诶!你们慢点……”关河洲话还没说完,已被身后飞起的两把宝剑架着走了。
    长河横路,像巨龙一般醉卧于大漠之上。这河名叫“濯垢河”,乃是黄河源头的一条支流,宽约三五里。河上水气氤氲,色呈五彩,形若凤凰展翅,有如彩虹贯江。
    崔嵬等人来此,见识了这壮丽的景象,不禁感慨自然造物之神奇。水雾迷眼,教人看不清对岸。
    崔嵬心中犯难:“这河如此宽阔,我们又没有船只,要怎么渡过呢?若要下水,我可是旱鸭子啊!”
    “我心怀至仁,欲渡有缘人。来来来!客官快请上船来!”不远处的河上,一个黑矮的中年男子,正立于船头揽客。这人身穿蓑衣,却头戴纶巾;他不撑船篙,却手持羽扇。
    崔嵬见来人的穿着举止颇显怪异,心想定是他乡奇人。他正欲上船,关河洲一把拉住他道:“崔兄弟!且慢!我背后的‘破人剑’和‘破蠃剑’都叫咱们不要上船!”
    那艄公模样的男子见的事多了,眼睛瞧人最毒。他见了崔嵬他们的脸色,知道这帮年轻人正在犹豫是否要上船,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龙王路过打个盹,也作‘板刀面’‘馄饨’。哈哈!”那男子笑道,“我虽无害人之意,你们却有疑我之心。也罢,好人难做!”这“板刀面”和“馄饨”,都是南方水路黑道上谋财害命的专业术语,在北方几乎不用。如今一个漠北的塞外客,却是满口的江南黑话,也算怪事一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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