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含笑道:“爱卿这个故事很有道理,想要让野兽互相残杀,就要让它们瞧见都想得到的猎物,更要用血腥味激发他们的兽性。”
    韩玄道正色道:“我大燕立国之后,国内一直都甚是平静,九大世家扶助皇族,又有皇族的平衡之策,百年下来,虽然明争暗斗不少,但是明处却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都很聪明,谁都不敢第一个探出头来!”皇帝淡然道。
    “如果就这样相安无事下去,那么大燕九大世家也会一直存留下去,皇族想要找寻机会剿除,却难觅机会。”韩玄道将手中棋子落下去,缓缓道:“圣上是一位有抱负的君王,或许尚未成为太子之时,就有雄心要将我们世家大族一一铲除。在你们皇族看来,天下既然打下来,我们这些当初的功勋家族已经成为掣肘你们独霸燕国的绊脚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把戏历朝历代都会存在,本朝自然也不会例外。”顿了顿,从棋盒里又捻出一子,继续道:“可是想要铲除我们九大世家,绝非易事。我九大世家盘踞燕国六郡,说句不怕圣上怪罪的话,在各州郡之内,世家家主的一句话,恐怕比圣上的圣旨还要管用。”
    皇帝亦是落下一子,颔首道:“朕不怪罪你,因为你这是句大实话!”
    “世家有如此实力,皇族想要过河拆桥,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韩玄道轻笑道:“而圣上年轻之时,就发现此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朕放眼看去,朝野之中,皆是世家派系,我皇族想要成大事,却绝不可与世家撕开脸面,若是操之过急,只怕祸患无穷。”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冷淡:“所以朕思来想去,知道要想铲除世家,却需要依仗世家的力量。”他看着韩玄道,冷笑道:“大燕九大世家,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就正如你方才故事中找到了猎物的九头野兽,朕越显得无能,你们就会对朕坐下的那把椅子越感兴趣。你们迟迟未动,只不过是互相制约,没有人敢率先做出头鸟而已。朕做事,缓而图之,朕很早就明白,想要你们厮杀起来,就必须要让你们闻到血腥味,血腥味一日不出,你们就会一直按耐下去。”
    韩玄道摇头轻叹道:“圣上谋略之强,臣自愧不如!”
    “韩爱卿也不必客气。”皇帝淡然一笑:“朕要让你们闻到血腥味,就必须要让你们中间有人发疯。朕登基之后,看似并不如何理会朝政,但是很多人却也看出来,朕对叶吴两家是步步退让,任由他们在朝中越来越强势,朕甚至一再加封叶吴两氏族人,让他们更是在朝野狂妄骄横……多少人上书弹劾叶吴两族官员,更有人上告叶吴两家在渤州盘剥无度,更是购买战马,冶铁开矿,募兵练军,可是朕都大加斥责,说他们是无事生非,那个时候,只怕所有人都认为朕是个无能的昏君,是忌惮叶吴两家而不敢对其生怒吧?”
    韩玄道颔首道:“满朝文武,当时确实是如此想法,就连臣当初也是偶有此念。只是臣实在想不到,圣上这一切都是另有谋算,是为了让叶吴两家具备起兵造反的能力,更是助长他们的骄横狂傲之气。”
    “能够掀起血腥味的,朕算来算去,叶家是最为合适的,所以朕与上官清设下了你所称的断魂策,更是上演了一出东宫淫乱的大戏,让所有人都以为朕与上官清恩断义绝,只有这样,上官清才有可能进入叶家幕僚,取得叶无逊的信任,最终献上那道断魂策。”皇帝眼眸子深处微显得色:“上官清不愧是朕的亲信,卧薪尝胆在叶府十余年,直到两年前,朕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这才令他献上了断魂策。一切都如朕所想,叶吴两家叛了,此后更是被世家军所平灭。上官清更是依照事先所谋,在叶吴两家起兵叛乱之际,便已经偷偷离开了叶无逊,等到动乱平定,才悄无声息地到了赵夕樵的身边,协助赵夕樵为朕掌控渤州郡。”他向韩玄道淡淡一笑:“韩玄道,你的智慧,让朕很欣赏,幸亏叶吴两家没有你这样的人物,否则朕的断魂策必定无法成功。”
    “圣上过奖了。”韩玄道落下棋子,“圣上希望见到的血腥味已经弥散,更可怕的是,叶吴两家的叛乱,实际上已经造成了我大燕世家平衡局面的分崩离析,看似萧苏两家可以互相抗衡,圣上甚至提拔我韩家来平衡世家势力,但这一切并不是说圣上真的想让朝局稳定下来,圣上这般做,说是稳定朝局,还不如说是为了稳住我们世家的心,向我们世家故意表明一种态度而已!”
    “什么态度?”
    “圣上行事,步步谨慎。叶吴两家被灭之后,圣上心中或许很喜悦,但是却并没有改变谨慎行事的作风。”韩玄道盯着皇帝的眼睛:“你如此安排,只是想让大家觉得,你们皇族还是希望看到世家平衡的局面,还是希望大家相安无事,并不希望燕国发生太大的动荡。圣上提拔我们韩家,让大家坚信了这一点,有这样的掩盖,谁都不会觉得叶吴两家起兵叛乱是圣上谋划所致。但是圣上心里清楚,我燕国立国百年维持国家稳定的秩序因为叶吴两家的陨落已经支离破碎,想要重建平衡秩序,绝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为重要的是,叶吴两家之事,让世家许久没有闻到的血腥味重新弥散开来,剩下的各大世家,不但血液开始变得滚烫起来,而且每个家族都变得惶惶不安,因为叶吴两家被灭族的结果,让剩下的各大家族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哪一族会是第三个灭亡的家族呢?”
    皇帝很用心地听着。
    “大家心中都清楚,叶吴两家被诛并不是结束,恰恰是开始,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戏既然上了戏台,就不会很快结束。”韩玄道眼眸子的神色深邃起来:“九狼共处,外加一头猛虎,本就是一个极险峻的局面,这样的局面,自我大燕立国第一天开始就存在。如果不是立国之时打下了平衡之局,我燕国早就乱成一团,各大世家估计早有数家就不复存在。平衡之局让各大世家以及皇族相安无事百年,谁都不敢轻易打破,但是圣上利用断魂策,将这样的局面打破,那么无论如何努力,各大家族却已经进入了躁动期,血腥味刺鼻,收也收不住。”他微微抬手,道:“西门一族为何会叛?道理很简单,虽然各大家族都知道乱局已开,却都还是竭力等待时机,但是西门一族在这其中势力最弱,如果争斗起来,西门一族毫无疑问是最容易被解决的。被血腥迷住眼睛的西门一族正是看到这一点,在他们看来,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所以才铤而走险,最终也是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韩玄道,都说萧太师狡猾如狐,洞察一切,但是朕却以为,我大燕第一奸狐,你韩玄道当之无愧。”皇帝叹道:“朕败在你的手中,其实并不感到遗憾!”
    第九四三章 四十二年一睡梦
    不知不觉中,棋盘上已经纵横交错着黑白二子,一席话之间,棋盘上的局势却已经极其错杂,明面上看去,韩玄道的棋面已是占了上风,但是皇帝在棋盘上一开始就布下的数处暗棋,此时却已经显出极大的祸患来,韩玄道想要拿下这局棋,却还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你是什么时候给朕下毒?”皇帝忽然问道。
    韩玄道皱皱眉头,反问道:“如果不是韩漠夺了西北兵权,带兵回援,而是太子殿下带兵返京,圣上会不会给我们这些世家官员留一条活路?”
    皇帝淡然一笑,道:“这个你还需要问朕?”
    韩玄道叹道:“是臣下多问了。圣上最终的目标就是铲除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如果西北军权到手,自然不会让我们活下去。”
    “朕知道太子是兵行险招,但是朕还是愿意让他尝试一次。”皇帝平静道:“苏雨亭是个有雄心的年轻人,他愿意助太子成事,已是将苏家带进来。太子若事成,苏家固然有功,但是你们其他各族必定不会继续残存下去,太子若败,苏家也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他叹了口气,道:“在朕的计算之中,无论太子是成是败,你们这些世家官员似乎都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只是朕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韩漠竟然能够进城联络上西花厅的人,更没有想到他可以说服已经放下武器的九门将士重新拿起武器,坏了朕的大事。朕每每想起,总有一种办起自己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哎……人算不如天算,朕虽是天之子,可是这一次,朕的天父并没有助朕!”
    “一招失手,满盘皆输。”韩玄道亦是轻叹道:“圣上日夜想着除掉我们这些世家,我们又岂能坐以待毙?陛下过河拆桥,乃是不仁不义,咱们这些人要想存活下去,也只能背水一战。”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才道:“圣上心机之深,隐瞒了无数人,两年前叶吴两家被灭之后,臣才调动大批人力物力暗中调查,终是知道了圣上所布下的大局,不瞒圣上,臣每得到一次消息,心中便惊恐一次,夙夜难眠。”他的眼眸子忽然变得如同刀锋一般犀利,盯着皇帝的眼睛:“皇族掌控渤州郡之后,势力便越来越大,数月之前,从不参与政事的太子竟然要前往西北巡视,臣就知道皇族的手开始要伸向西北军了。臣心中不安,如果被圣上掌握住西北军,我们这些世家还能有活路?”
    “朕明白了。”皇帝微微颔首:“太子前往西北之时,你便借那名叫做灵燕儿的宫女在朕所饮的汤中下毒?”
    “圣上如果继续想着对付我世家,我大燕必乱,所以臣只能出此下策。但是臣不敢欺瞒圣上,不但皇后对此事丝毫不知情,便是连灵燕儿也不知道我交给她的是毒药。”韩玄道很坦诚地道:“她只以为是用来为圣上补身子用的珍稀药材而已。”
    “韩玄道,看来你的胆子实在很大。”皇帝冷笑道:“你对朕下毒,本就胆大包天,今日却还敢奉旨进宫,难道你觉得朕不会借这个机会杀了你?”
    韩玄道面无惧色,肃然道:“臣为了大燕的长治久安,不忍看到再起风雨,只能这样做,还请圣上恕罪。臣不惧死,圣上若要赐死,但请开口!”
    “为了大燕的长治久安?”皇帝大笑起来:“韩玄道,你说话果然是冠冕堂皇假仁假义,你毒害朕,还要朕恕罪?”
    “臣今夜进宫,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告诉圣上一句话!”
    “什么?”
    “前方战事正紧,我大燕不能同时倒塌两根柱子!”
    “韩玄道,你还真是大言不惭,莫非你觉得你自己算是我大燕的国柱?”
    韩玄道神情淡定,点头道:“臣不敢妄自菲薄。但是臣却可以肯定,如果陛下和臣同时走了,那么我大燕必定乱成一团。后方不稳,我大燕军队再是神勇,那也无法继续对魏国用兵。前方军心一乱,必将难以控制,而各郡豪强也必定会大生事端,整个大燕国也将陷入巨大的动乱之中……这难道是圣上想看到的?”
    皇帝冷然一笑,并不说话。
    夜风吹,皇帝的手轻轻握起来。
    许久之后,皇帝才显出一丝怪异的笑容,一字一句道:“韩玄道,朕即使不杀你,这局棋最终也不会是你胜出。朕……在下面等你下棋!”
    ……
    易空霆以一敌三,越来越吃力,肩头已是被老者重重击了一掌,整条右臂已经变得酸软无力,他几次想冲出去夺马而逃,但是三人将他三人围得密不透风,根本没有逃脱的空隙。
    易空霆心中充满了懊恼。
    他武技本是极其强悍,但是因为劲气的耗损,如今却要死在这样三个人的手中,实在有些不甘。
    他心中更遗憾的,却是皇帝交托给他的任务未能完成。
    危急时刻,却又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易空霆心中暗自叫苦,只以为是又来敌人援兵,以一敌三尚且吃力无比,敌人又增援兵,自己是插翅难飞了。
    夜色之中,只见五六匹骏马飞一般驰骋而来,围攻易空霆的三人显然也是吃了一惊,那五六骑如同黑夜里的旋风一般,席卷过来,骏马上的撑着都是披着黑色大披风,亦是头戴斗笠,眼见靠近过来,马上乘者却都探出手来,手中竟然都端着箭弩。
    没有任何的废话,几人到得近处,端着箭弩,竟是对准围攻易空霆的三人射出弩箭。
    能够马上射弩,并不容易,但是这几人不但动作娴熟敏捷,而且准头极佳,“嗖嗖嗖”一阵响,竟是有一名围攻易空霆的斗笠人中弩栽倒在地,哼也没哼一声便即死去,这怒箭显然是经过剧毒浸泡,见血封喉。
    攻击易空霆的斗笠老者和另一名斗笠人则是惊险躲过。
    易空霆何等老练,来人一出手,他便知道是救兵,也不耽搁,卯足了气力,往斗笠老者那匹坐骑冲了过去,要夺马离开。
    那突如其来的几名骑士,并没有继续对斗笠老者射杀,而是同时将弩箭射向了另外两匹骏马,骏马悲嘶,翻身倒地,当这两匹骏马倒在地上不能再动弹之时,如风而来的几名骑士却又如同风一般离去,真的如同一道风扫过,仅仅射出几支箭而已。
    可是这已经足够。
    易空霆翻身上了骏马,一抖马缰,已经向西飞驰而去,斗笠老者想要追赶,可是另外两匹骏马已经被杀,却是没有了骏马追杀。
    夜色之下,斗笠老者将斗笠缓缓摘下,显露出一张颇为苍老的脸庞来,却正是韩玄道手下影子卫的首领韩隐。
    望着易空霆远去的背影,韩隐眼中杀机厉然。
    ……
    黎明时分,韩玄道神情冷淡地从皇宫出来,尚未等上马车,已经有一名侍从快步上来,呈上一份密函:“大人,飞鸽密函!”
    韩玄道打开了密函,瞧了一阵,神色变得极是怪异。
    他将密函放在手中,握紧手,只一瞬间,那封密函已经被他手劲捏的稀巴烂,他将稀烂的密函交给身边的侍从,那侍从却是捏成一个小团,扔进嘴中吞了下去。
    韩玄道抬起头,望着天边隐隐出现的曙光,神情极其怪异,半晌之后,他才轻叹一声:“小五,不要怪我!”
    御花园之内,皇帝背负双手,此时也正望着天边出现的曙光。
    他的神情很是淡定,微风吹拂,将他的衣襟吹起。
    半晌,他才轻轻吟道:“四十二年一睡梦,一期荣华一杯酒;生不知死亦不知,岁月只是如梦中!”转过身,沿着小道缓缓前行。
    冷清的御花园之中,这位大燕皇帝的背影落寞而孤单,四十二年一睡梦,随风而去。
    ps:第八卷至此结束,最后一卷即将奉上!
    第九卷  男儿颂
    第九四四章 兵困馒头山
    魏国山南郡乃是魏国北部最大一郡,亦是魏国五郡之中面积仅次于魏郡的大郡。魏国本身就是山地之国,山地丘陵众多,而山南郡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庞大的山南郡,有一半以上的地区被群山所覆盖,连绵起伏,巍峨耸立。
    群山之中,有一处椭圆形的土山如同大馒头扣在大地之上,在众多的高山峻岭之中并不是十分起眼,但是此时韩漠与他手下数千将士,却已经被围困在这座馒头山之上。
    韩漠此时靠坐在一棵大树下,身上的铠甲已经很是残破,头盔放在一旁,他那清俊的脸上还沾着血污,在他的身边,聚着数名部将,每个人的甲胄上都满是血污,有些血迹甚至已经干的发黑,而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是疲惫不堪,众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则是站着靠在树上,中间竟然有人已经难以自制地闭目小憩,其中更有一位胡子将站着靠在树上,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韩漠亦是疲惫不堪,可是他却压住自己的困倦,想着一些事情。
    整整五日。
    五日里,数千将士几乎难有休息的时间,随时面临着从馒头山下攻上来的山南军的威胁。
    从亭水关出发之时,韩漠从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局面,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清楚,自己小心谨慎,一路上秘密行军,他自信在这连绵的群山之中,已经做到了最大的隐蔽程度,可是为什么司马皓月对自己的行踪如此了解,甚至早就布下了圈套,等到自己不知不觉中进入他们设下的圈套之中时,两万山南郡就已经扎紧了口子,将韩漠以及手下四千将士团团围住。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大圈套。
    韩漠固然行军隐秘,可是司马皓月更是隐蔽,他的军队不在困蛇道,亦不在野狼途,而是埋伏在馒头上附近。
    韩漠没能按照计划伏击司马皓月,反被司马皓月打了一个大大的埋伏。
    如果不是对韩漠的行踪了若指掌,司马皓月绝不可能埋下如此大的圈套。
    面对五倍于己方的山南军,韩漠和他的部下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奋勇而战,但是面对着兵力占据绝对上风而且擅长山地战的山南军,韩漠和他的部下只能且战且退,最终被围困在这座馒头山之上。
    自被围之日开始,到今日已经整整五天。
    开始两日,魏军四面强攻,想要一举击溃韩漠,但是韩漠和他的部下表现出了足够的英勇和强悍,虽然本方死伤惨重,但是山南郡的死伤更为严重。
    从第三日开始,山南郡就停止了连续的进攻。,他们只是间或发起攻击,给山上的燕军始终保持着压力和威胁。
    韩漠十分清楚司马皓月的意图。
    司马皓月显然是知道如果继续强攻,山南军必定还会损失巨大,所以采取了另一种策略,那便是将山上的燕军活活困死。
    此次截击司马皓月,韩漠轻军简行,本身带的食物并不多,在与魏军交战之时,司马皓月令魏军对负责食物的马队进行了无情的攻击,本就稀少的食物和水损失殆尽,将士们退到馒头山之时,除了身上携带的一日口粮,便再无其它食物。
    馒头山上,本来也有一些动物,被围之后,为了补充食物,韩漠专门下令组建了一支狩猎队,山上的猎物几乎被扫荡一空,可是虽然有近千人战死,但是还上下将近三千将士,那些狩猎而来的野物,根本不可能支持数千人的食用。
    司马皓月死困馒头山,显然是料定燕军食物不足,支撑不了几日,等到燕军断粮,即使燕军还不屈服,但是没有了粮食必然导致无力作战,那时候是攻是困,就任司马皓月随意决定了。
    这几日时不时地发动攻击,就是让严峻时刻保持紧张,以此加剧消耗燕军的体能。
    韩漠几次派人想要趁着夜黑突出重围向韩玄龄那边求援,可是山南军守卫实在太过森严,派出的求援兵士,第二天都会被魏军用长枪挑着脑袋在山下招摇。
    几日下来,韩漠心力疲惫,可是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作为一军主将,绝不能垮掉,自己的手中,那是握着三千部下的性命,自己一旦坚持不住垮掉,那么手下三千将士也必将坚持不住。
    他靠坐在树下,此时脑海中所思,却是司马皓月为何将所有兵力用来围困自己这几千人马。
    按照常理,比起击灭这几千人马,恶阳岭显然更为重要,司马皓月既占先机,完全可以抽调人马增援恶阳岭,哪怕是抽调一万人马过去,也能够个恶阳岭以极大的增援,能够给攻打恶阳岭的燕军以巨大的麻烦,留下一万兵力应对自己这几千人马,即使不能消灭,也完全可以阻挡。
    但从战术上说,两万山南军围困几千燕军固然不错,可是从战略上来说,这却是主次不分了。
    司马皓月如果只是想着歼灭眼前的对手而不顾大局,那确实是无能之将了,可是韩漠却已经知道司马皓月绝不是糊涂之将,目前的局势,哪头轻哪头重就是最平庸的将领也能够明白,更何况司马皓月这样的人物。
    既然如此,司马皓月不顾恶阳岭却死困馒头山,必定另有目的。
    而韩漠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司马皓月已经知道了率领这支军队的主将是谁。
    只有这样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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