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青苔。”梭梭和我靠的很近,打着手电筒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可能靠近水源,因此地面上长满了一种类似苔藓一样的植物,这种植物,我听安巴之前讲过,虽然和苔藓是同属,但品种不一样。这种苔藓当地人叫‘绒子’,比南方常见的苔藓长得更高更密更厚实,由于这东西又软又保暖,以前穷人家,将绒子晒干铺在炕上,天还没那么冷的时候,就用这个来保暖。
    由于长得厚实,因此人一踩上去,被踩扁的绒子就很快重新膨胀起来,因此根本看不见任何痕迹。
    黑暗中,我听到右手边隐隐有流水声传来,除了水声,四下里便只有风吹林动之音,沿途找来,我和梭梭一直在喊安巴的名字,也没听见回应。
    如今断了线索,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要继续找吗?”梭梭估计是被獐子扒皮的故事给吓到了,这会儿已经是黎明,她建议道:“不如等白天再找?”
    弯刀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冲梭梭勾了勾手指,让她过去。
    梭梭有些紧张的凑过去,便见弯刀对她耳语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
    说完,梭梭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特委屈的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跟我求救似的,我立马道:“哎……不是,你们说什么呢?能不背着我吗?”
    弯刀沉声道:“上树。”说话间,便就近挑了一棵大树往下爬,只留梭梭站在原地十分委屈的模样。
    我一看这情况,顿时明白过来了,弯刀这是想拿梭梭当诱饵,引獐子出来。
    如果獐子扒皮的传说真的存在,那么披着人皮找女人,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冲梭梭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立刻也跟着往上爬,一口气爬了十来米,我和弯刀躲在树中间的树杈上,树杈比较窄,有些挤,在上面不能乱动,因此我俩凑的极近,到也方便我们说话。
    “这能行吗?那老獐子已经不在附近了,会上当吗?”
    弯刀已经给枪支上了膛,我们躲在树上,手电筒已经关了,因此树上的动静,老獐子即便出现,也是看不见的。
    不过,由于下面不远处的梭梭还打着手电筒,所以我们可很清楚的看见下面那一块的情况。
    弯刀声音压的很低,道:“那就要看她了……”很显然他已经计划好了,下面的梭梭显得很紧张,朝我们树上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便开口叫安巴的名字,并且在附近活动起来。
    她以我们这棵树为中心点,一直在我们的可视范围内,我和弯刀待在树上,足足听她喊了十来分钟,也没
    发现什么异样。
    就在我忍不住要开口,示意弯刀还是放弃这个法子时,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来。
    我忍不住瞪大眼,心跳加速。
    是安巴。
    他真的出现了!
    使劲儿眨了眨眼,我试图将他看的更清楚。
    据说受到麝香香囊的迷惑后,即便披着人皮的獐子漏洞百出,被蒙蔽的女人也很难发现,但我和弯刀,人中处都涂了解药,因此就算獐子释放出香味儿,也不可能迷惑我们。
    弯刀挤在树杈上一动不动的身体,此刻微微侧了一下。
    天已经快亮了,林子里朦朦胧胧有些光线,因此我可以看到弯刀正在瞄准,瞄准的对象很显然是安巴。
    我心里打了个突,将他的手按了一下,示意这小子别这么武断,要知道,此刻出现的安巴,俨然就是个正常人,没有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万一真是安巴本人怎么办?
    然而,弯刀却并不理会我的阻止,直接就开枪了。
    便听砰的一声枪响,安巴脚下的地面,溅起一串土腥子。
    弯刀手里的动作不停,继续开枪,但子弹并没有打到安巴身上,每一枪都打中安巴的脚边,明显是刻意的。
    第三章 扒皮獐子(10)
    “啊啊啊啊!”安巴吓的大叫,整个人跳舞似的乱蹦,转身就跑试图躲避,不过他惊吓之中,腿脚不利索,跑了没两步,便左脚绊右脚,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啧。”弯刀摇了摇头,收起枪,道:“是人。”说着便跟着下树,而梭梭也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立刻按住了激动的安巴。
    如果安巴真的是獐子精,这会儿被人发现攻击,根本不该这么狼狈,而且我们此刻,也并没有闻到麝香香囊的气味儿。
    安巴发现是我们开的枪后,激动的直接开骂了:“卧槽你大爷,咋地呀!这就要杀人灭口啊!带你们到了地儿就不想给钱了啊!我今天就跟你们拼啦!要死一起死啊!”
    梭梭连忙安抚他:“不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我们以为你是老獐子!”
    “獐子?”安巴一听,估计回过味儿来,没那么激动了。
    弯刀将枪收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安巴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了,才道:“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
    安巴像是想起了什么,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害怕,道:“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你们回来,想起……想起自己之前的事儿,有些那啥……”估计是丢下我们四个
    自己跑路,这东北爷们儿也挺惭愧的,有些不好意思见我们。
    他接着道:“我这不就想着先琢磨出个词儿,怎么不落面儿……结果,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一下子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地方了。”看他那一脸害怕,疑神疑鬼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而且我们一路追过来,确实也没看见有人的脚印。
    我推测道:“难道是老獐子把他弄晕了,然后驮着他到了这地儿?”
    梭梭点头如捣蒜:“有可能!它肯定是想把安巴弄到这儿,悄悄扒皮,结果被我们追上来,没机会下手。”
    安巴抖了抖,说:“你们可别吓我……要真是这样,幸亏你们来的早,要不然……”弯刀打断他的话,问道:“你是在什么地方醒过来的,带我们去。”
    安巴道:“这林子里黑乎乎的,我是听着梭梭姑娘的声音,瞎摸过来的,我认路的本事就是再厉害,现在也找不回去啊。”无奈,我们只能先回营地,安巴消失的太过古怪,几乎就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没的,这让众人对那老獐子的本事多了一分警惕,回营地之后,当先就让所有人,都在人中下面,先用那黑漆漆的东西抹了一下。
    弄完这些,我们累了一晚的这些人,才勉强进帐篷里躺了一觉。
    这一觉睡的并不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看了看表,时间只过去了一个半钟头而已。
    到帐篷外面时,安巴和梭梭两人正在煮早饭,牛肉干混着压缩饼干煮了一锅,香味儿挺浓的,昨晚折腾了一夜累的很,这会儿一闻见味儿,肚子里便咕噜咕噜直叫唤。
    我蹲在边上刷牙,水是从不远处的溪沟里打上来的,水质清澈冰凉,还带着丝甜意,要不怎么说环境好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和北京水龙头一打开,就闻到的那种消毒味儿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用来刷牙都是一种享受。
    我这边正刷着,耳里便听见弯刀又和马老太太凑到一起。
    马老太太后半夜显然没睡,那庙志已经被她给研究出来了,这会儿只听她和弯刀,正在商量着找落月湖的事,她边比划,边推测:“这个湖是个野湖,名字也是清风取的,落月是什么意思呢?它可能是根据某种景象来命名的,也可能是根据湖的形状。咱们国内,叫落月湖的小湖泊其实很多,往往是因为比较开阔,而且水质清澈,因而月亮的投影极为清晰,月圆时,水中一轮月,天上一轮月,所以叫‘落月’。”
    弯刀缓缓道:“这只是一个猜测,我们并不知道清风道士取名的依据。”
    马老太太道:“取名,不外乎意、形、喻。意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那种情况,而从形上讲,可能那个湖泊比较圆又或者像弯月的造型,都有可能。”
    弯刀道:“如果是前者,那么落月湖,很可能位于一个林木比较开阔的地方;如果是后者,也好找,月牙形或者圆形的湖泊比较容易辨认。”
    我这会儿已经刷完了牙,便道:“那么第三个喻是什么情况?”
    马老太太转头笑呵呵看着我,道:“喻的范围就比较多了,不过用喻起名,一般用在人身上比较多,用在事物身上,大部分是意和形。拿你的名字来讲,你叫‘许开阳’,这就属于‘喻’,代表你的家人希望你的生活,充满阳光;再比如一个人,假设他的名字叫‘王三’,那么这个三,就很有可能是意,代表着他可能是家中的老三;还有一些宠物的名字,白狗叫‘小白’,黑猫叫‘小黑’,这就以形取名。”
    要不怎么说是文化人呢,这些平时我们没怎么留意的东西,到她嘴里,还变得有条有理了。
    确定了一个大致方向后,弯刀招来了安巴,将落月湖可能有的条件告诉了他,问他以前有没有将类似的湖泊。
    安巴闻言,嘴里嘶了一声,面露思索之色,说:“没有!我打包票,你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没有。这边儿是原始森林,没有什么开阔地儿,湖我能记住的就五个,那些记不住的里面,也绝对没有什么圆形或者月牙形,因为这种形状太显眼,见了就不会忘。如果那个落月湖在这一片区域,那说明它的面积很小,因为这里的大湖我都知道,只有那些小湖,零零散散的,没有见全。”
    我心说,那可难办了,这地方气候环境本来就复杂,小型湖泊很多,但这种湖泊一般是不固定了,今年有水,明年说不定就长草了,如果落月湖真的在这一
    片儿,而且是个小湖,那这七八十年过去了,还存在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安巴见我们神色沉重,估计是想找回昨晚的场子,于是把地图拿了出来,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你们看……”他指着山岭分布图的东南面儿。
    这是一幅3d地图,表面山岭起伏,但安巴指的那块儿,却没有山岭,是整个地图,唯一空出来的一块儿。
    他道:“这里属于兴安岭的余脉,所以山岭多,但同时,这里也是三江平原的边界,这快地方,也属于你们要寻找的范围。按照你们刚才的条件,唯一的开阔地,就是这儿,非常符合。”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里我虽然没去过,但肯定有湖,而且也够开阔。”
    第四章 沼泽美人(1)
    安巴越说越起劲儿,估计觉得自己很机智,最后斩钉截铁的说道:“肯定就在这一片儿。”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究竟谁才是雇主,因此说完又立刻堆笑道:“当然,具体怎么走,那得看你们自己。”
    马老太太听了他的话,花白的眉毛皱在了一起,脸上的褶子挤成了一朵菊花似的,她盯着地图看了片刻,说:“……这地方有些远,原本就属于咱们搜索的保守区,而且獐庙建在这附近,那个清风道士,当年打理獐庙。他平日里就一个人,没事儿从獐庙,跑到这地方去干嘛?咱们现在出发,走过去,估计也得明天吧?”
    安巴搓了搓手,道:“不止,往这边走,地势越走越低,所以沿途有很多沼泽,遇到了沼泽,我们就要绕道而行,虽然地方不大,但在上面绕来绕去,恐怕得后天才能到。”
    弯刀于是和马老太太低声商量了片刻,决定还是先就近寻找,如果没找到,再往那边儿走不迟。
    因此,吃过早饭后,我们便开始按照原计划进行搜索,不过相对之前漫无目的的寻找,我们这次主要将目光放在湖泊和水流区域,已经算是大大节约时间了。
    马老太太等人不适合奔波,因此依旧在营地留守,我们六个牺牲者里,小
    黄毛没有战斗力了,剩下的就是外傅雪莉、郝云安和安巴,一共八人。
    为了效率着想,我们分成了两队,每队三个人,其中多出的两个人留守在营地里,照看马老太太和小黄毛这个伤号。
    由于担心老獐子会来作祟,因此也不敢留战斗力太低的,于是沉稳可靠的盘右和发福的傅雪莉被留了下来。
    为什么是傅雪莉被留下来,而不是郝云安呢?道理很简单,虽然同样是中年发福的胖子,但郝云安是男人,怎么着也有一把子力气,傅雪莉……我真不知道带上她能干什么。
    接着,盘左、我、安巴一组,弯刀、郝云安、梭梭一组,各自出发,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始搜寻。
    整个搜索过程持续了两天,我们两拨人早出晚归,大大小小的湖泊都见了不少,每找到一个湖泊,几乎都被湖泊周围给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瞅见延骨草的影子。
    延骨草的外形比较特殊,因此比较惹人眼球,很难被忽略过去。
    两天后的晚上,众人聚在一起,不得不决定,往那片平原处而去,正商议着行程,安巴插话道:“……这个,有些事你们还得考虑考虑,我会分辨沼泽,带你们绕过一些险要的路段不成问题,但是平原这一带可不太平。”
    马老太太问他怎么个不太平法。
    安巴道:“这森林里,好歹有时候还有人烟,进来打猎采山珍什么的,但平原这一块儿,因为两个原因,所以基本没人去,一直是个无人区,这第一危险的,就是沼泽……”他边烤火,边跟我们说起了森林外最危险的两样东西。
    沼泽是其一,平原上的沼泽,和山里的沼泽不一样,有经验的人,像安巴这种,只要留心,就很容易将山林里伪装的沼泽给找出来,带我们避开危险;但是平原和这里的地形不一样,平原上没有大型的树木植被,更多的是灌木和一望无际的杂草,有些草长到齐人高,地面的视线被遮挡住了,即便是安巴这样有经验的人,也很容易失手,一但陷入沼泽,情况就非常糟糕了。
    其二就是草原里的各种昆虫,由于水草丰茂,平原的淤泥杂草间,全是蚂蝗、毒蛇、草蜱子、斗大的蚊子,它们不动时,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可一但被惊动,那阵仗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平原里有一种黑蚊子是最恐怖的,一年四季都有,躲在草丛里的时候看不出来,一但出动,那就跟黑云似的铺天盖地,野牛野马,转瞬被吸成肉干。”安巴搓了搓鼻子,道:“你们最好考虑清楚,真要去,得加钱啊。”
    得,说了半天,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这么厉害?”小黄毛搓了搓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见弯刀冷漠的脸,又把话头咽下了,转而悄悄捅了捅我的腰,转过头冲我小声道:“我发现你跟头儿关系不错……要不你建议一下,咱还是别折腾了?”
    我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跟他关系不错了?咱们都是打杂的,这任务要不要继续,我说了有用啊?”
    小黄毛看了我一眼,一副你丫别装的表情,低声道:“得了吧,我找看出来,头儿对于有特别关照,至少你能搭上话,不像我和梭梭,搭话的资格都没有。”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颇为气愤,道:“对我横也就算了,梭梭……多漂亮的妹子,居然也无动于衷,八成是个变态。”
    这时,马老太太缓缓道:“是该加钱的,毕竟之前找你的时候,没有约定去那边儿,这个没有问题。”她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嘶哑,说话慢条斯理的,不过听这意思,这老太太是毫无退意啊?
    我忍不住看了弯刀一眼,心说:这两天已经够累的了,半途还遇到了老獐子,而且那老獐子还会不会来作怪都不一定,现在去平原那边,只会更危险,马老太太撑得住吗?她要出了事儿,这次任务别说评级了,估计直接给负分,不仅拿不到奖金,还得受罚。
    一想到加入了j组织,以后还会有无数次诸如此类的任务,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在这个队伍里,能中断任务的,只有马老太太和弯刀,原则上,弯刀以马老太太的意见为主,但作为领队人,涉及到队伍生死大事儿的,他最终也有权要求停止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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