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零下十多度的环境中,没有暖气的过夜,估计北方的流浪汉都没有体会过,因为流浪汉都知道挤在有暖气的公共场合里睡觉。
    我们所准备的扎营装备,是专业的极地冬帐,内外共三成,外层防水防潮,中间抗寒,内层速干,四人一顶,铺上防潮垫、摸出睡袋,我们钻进了帐篷里。
    营地里挂了一只风灯,备着一个燃料炉以防万一有野物靠近,但并没有点燃。
    小田和小齐两个姑娘睡一辆车,另外几个汉子,则占了两辆车和一个帐篷,我和魏哥、库尔班以及小简睡一个帐篷里。
    刚刚钻进睡袋时,我觉得很惊奇,因为帐篷里一点儿都不冷,似乎把所有的寒气都隔绝开了,但是睡了没多久,事情就不对头了。
    帐篷里没有风,但温度却开始降了下来。
    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低气温仿佛是从布料空隙里透进来的,又仿佛是从我们自己体内散发出去的,人躺在睡袋里,不至于冻坏,但体温也很难升起来。
    一直过了很久,我和魏哥以及小简都睡不着,到是库尔班,似乎习惯了这种天气,没多久就卷缩在睡袋里睡着了。
    到下半夜的时候,我被冻醒了,忍不住从睡袋里坐了起来。这一起身,我才发现小简和魏哥也没有睡,两人同样是难以习惯这样的低温,都没有睡熟。
    小简呵着气,道:“太冷了,多少度?”
    我用手机照明,看着腕上的手表,道:“十六。”这个十六,自然是指的零下。
    魏哥道:“还没往里走就这么冷,真进了里面……”他顿了一下,对我说道:“咱们的保暖物资,是不是太少了?不对,我今天清点物资的时候,好像不止这么点儿。”说话间,一边的库尔班被我们吵醒了。
    事实上我们三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他的警觉性很高,所以爬了起来,道:“是,但我没有把所有的物资都用上。”
    他这么一说,我愣了,问他为什么。
    库尔班道:“所有人的身体,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人是复杂性的动物,可以在各种环境中生存,但是这种生存能力,需要循序渐进的调动出来。我们的物资有限,即便把所有的物资拿出来,在零下三十度左右的低温里,都不一定能抵抗的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止是寒冷,还有寒冷引起的各种综合症状,比如呼吸道反应、心脏刺激等等,这些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靠物资是弥补不了的,所以只能调动人的适应力。我将抗寒物资控制在一定的范围,随着温度降低,逐渐增加使用,这样才能保证,当我们在到达零下三十度左右的低温时,身体不会发生太过强烈的反应。”
    第三章 冻骨树(2)
    库尔班解释完,简伟忠搓着手道:“原来如此。”
    库尔班道:“放心吧,虽然有点冷,但不会把人冻坏的,实在觉得冷,你们可以去外面体验一下,温度是对比出来的。”说完,他便钻进睡袋里睡了。
    我们三人实在睡不着,便探头钻出了睡袋。
    一到外面,好家伙,差点儿没把人冻残了,夜晚刺骨的寒风往身上一吹,简直仿佛要把人吹的皮肉分离一样。
    我们三人赶紧躲回帐篷,里外温差一对比,顿时觉得帐篷里太暖和了,一下子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真正要人命的路程是在第二天,我们下车徒步。这个时节,骆驼也帮不上太多忙,因此所有物资只能靠我们自己运送。
    为了减少负重,我们有准备一个活动‘沙板’,这东西的原理有些类似于雪橇,不过人是没办法上沙板的,只是可以放物,一人拉,一人推,可以节约很大的力气
    。
    由于清早温度太低,因此我们是避开低温时候出发的,早上十点才动身,晚上七点休息,中间除了休息吃饭的一个小时,其余的时间,脚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
    所幸我们这帮人,都是比较有耐力的,小齐和魏哥自然不用说,就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小简和小田,也坚持了一整天,没叫苦没叫累。
    考古的人,经常到处跑,翻山越岭的,这样的行程还难不倒他们。
    到最后,反倒是我情况最糟,平日里宅男一枚,一整天下来,只觉得双腿打颤,两只脚掌火辣辣的疼着,细小的砂砾,通过鞋帮、鞋缝,钻进鞋子里,行走间细细摩擦,晚上脱了鞋一看,一脚的水泡。
    旁边的小齐露出一副:看吧,我就说你很弱的模样,紧接着憋着气道:“我帮你把水泡挑了,老板,你脚真臭。”
    “……”至于一副要被我熏晕的样子嘛?我怎么闻不见味道?
    当天晚上,气温又降了两度,库尔班给我们的帐
    篷里加了一层毡子防寒,剩下的抗寒垫,得等到了目的地才能拿出来用,因为那地方是最冷的。
    白天累了一天,当天晚上钻进帐篷里,没有头一天觉得那么冷了,一身的疲惫让人很快入睡。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行人顶着寒风,在库尔班的带领下,在沙漠极寒的气温中前进。
    每个人都戴着防风眼镜,口鼻上包裹着纱巾,耳边寒风呼啸,喘息间,冰冷干燥的空气,刺激的人鼻腔粘膜都跟着一阵疼痛。
    肺部不停过滤着冷空气,呼吸间胸口跟着胀痛起来,众人已经没有了第一天的轻松,行至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最初在路上,一伙人还能互相打趣,说些浑话,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开口说话了。
    我们如同机器一般,迈着两条沉重的腿前行。
    人在长久疲惫而单调的环境中,连大脑的思维似乎都慢了下来,直到此刻,我由衷意识到,自己请了库尔班这伙人,是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被劳累和寒冷,折磨的如
    同行尸走肉时,库尔班却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指挥着整个队伍前进,看得出来,他也不是铁打的,同样很累,但他是个负责的人,请到他,算是我赚了。
    在第五天中午时分,我们走到了目标地点,算是进入了搜索圈。
    物资里配备了地下探测仪,可以帮助我们探查到是否存在着地下建筑。
    当然,目前这个行动是没办法展开的,我们都太累了,此刻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众人迫切的需要休息。
    因此六天以来,我们头一次在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就扎营了,并且得以慢悠悠的吃了顿午饭。
    体力消耗,会让人极易产生困倦感,吃完之后,一半的人都睡了,剩下一半没有睡意的,就聚在一起打扑克。
    我属于累的只想睡觉那种,因此吃完就钻帐篷里去了,不过因为是白天,所以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发现自己睡了大概有两个小时,此刻是下午的四点钟。
    紧接着,我发觉有些不对劲。
    外面特别安静。
    我睡觉的时候,外间明明还有那帮人打牌说牌的声音,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莫非那帮人打着打着也睡觉了?
    此刻,帐篷里跟着一起睡的还有魏哥和小简,这二人睡的比较沉,没有醒来的迹象,我也没有叫他们,便拉开帐篷钻了出去。
    外面的沙漠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风很大,我目光在营地巡视了一圈,没见着有其它人。
    他们去哪儿了?
    难道都在帐篷里?
    由于没有车能睡觉了,所以我们一共扎了四顶帐篷,此刻,其余三顶帐篷,链子都是拉起来的,我估摸着那些人可能睡觉去了,于是便没有打扰,从物资里拿出药袋,开始处理自己的脚。
    这几天的徒步下来,我的脚已经不成样子了,两只脚的脚底,惨的简直不忍看,时时刻刻都疼痛着,不得已,最后只能用纱布将脚给包了。
    我用双氧水给脚消了毒,抹上消炎药膏,重新用
    纱布缠好。
    今天不用徒步,休息到明天,但愿我可怜的双脚能缓过劲儿来。
    弄好了脚伤,无事可干,我便拿出了沈教授给我准备的资料,细细看了一遍,琢磨着接下来的规划。
    古城的具体位置并不明朗,johnson也只能给我们提供一个大概的区域,但这片区域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照我们的人力,如果整片搜索,恐怕得一个月。
    许开熠撑不了那么久,我们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算上往返的日子,在这片区域,我们最多待上十天。
    十天的时间,肯定是无法全部搜索完毕的,所以这涉及到运气,这一次的搜寻,运气占一半,如果撞不上运,一切白来。
    可这是许开熠唯一的机会,我只能争取。
    我们的探测仪一共有四个,要想最大程度增加我们找到古城的几率,最好是轮班,日夜开工。
    我们有十二个人,一个班四个人,刚好可以轮三班,每人工作八小时,如此一来,十天的时间,或许可以
    将这片区域搜索完毕。
    只不过,这里白天的温度,已经在零下十五度左右,此刻还没有入夜,因此入夜后的温度究竟如何,不得而知,能不能在夜间作业,也不得而知。
    第三章 冻骨树(3)
    我坐在帐篷外面,思考着三班作业的可能性,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找库尔班商议,毕竟在极低温度下,能不能作业,库尔班应该比我有经验。
    此刻是下午的四点多,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如果可以的话,我连今晚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因此等了一会儿,我见四个帐篷里安安静静,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便有些憋不住了。
    当即,我决定将他们给叫起来,便挨个儿帐篷去喊。
    很快,帐篷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出来了,我一看,人不齐,便道:“其余人在帐篷里干什么?”
    出来的几个新疆汉子听不懂我们的汉语,而库尔班也还在帐篷里。
    他这个人十分负责,平时都是身先士卒的,这次落在最后面,还真有些奇怪。我说完,新疆汉子们面面相觑,似乎也在找库尔班,小齐立刻道:“我去催催他们。”说完就要往其他帐篷里钻。
    我赶紧拦了她一把,说:“没准儿人家在穿衣服,你就别去了。”魏哥说了声他去叫,便往最近的一个帐篷里钻。
    钻完第一个,他说没人,又迅速去看旁边的帐篷,这一看,才发现,居然又没人。
    我不由得嘶了一声,数了数人数,目前除了我、魏哥、小齐、小简外,就只有三个新疆汉子,也就是说少了五个人。
    我们的帐篷四人一顶,总不可能,剩下五个人,睡在一顶帐篷里吧?更何况,这五个人中,还有一个田思丽呢!她可是个姑娘,没有和小齐睡在一起,难不成和四个爷们儿睡一起?
    瞬间,我便脑补出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心说坏了!那四个老爷们儿,不会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不等魏哥去钻最后一个帐篷,我自己就先行动了。
    我将帐篷一撩开,发现里面同样是空的!
    一边的小齐惊讶道:“咦,没有人?他们去哪儿了?”
    库尔班、田思丽,还有三个新疆汉子,都不见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另外三个新疆汉子刚才睡的迷迷瞪瞪的,此刻看见这情况,顿时也清醒了,一脸的焦急,对着我们,嘴里说着维语,叽里呱啦的,可我们又哪里听的懂!
    不过,看他们的模样,很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库尔班等人的下落。
    我立刻道:“快喊一喊,他们是不是在附近?”
    由于沙漠里风沙大,再加上每个人的体力不同,行走间容易掉队,因此在沙漠里,一个队伍中的人,如果要单独行动,是一定要报备的,也就是要告诉队伍中的其他人。
    这个规定,还是库尔班说的,我们每个人都遵守着。
    在这种环境下,一般单独行动的机会不多,唯一离队的情况,就是上厕所的时候。
    一般队伍里有人上厕所的时候,我们其余人会原地坐下歇一歇等候,而那个人则会躲在沙堆后面解决。有
    时候那帮汉子使坏,会在人蹲坑的时候,故意抓一把沙子,往人屁股上扔。
    当然,田思丽和小齐两个姑娘,自然不在整蛊的行列,就连我这个队伍里的‘老板’,也被他们整蛊过,搞的我现在在沙漠里,一蹲坑,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否则就会被他们耍。
    这五人都不见了,莫不是集体上厕所去了?
    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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