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火十分焦虑。事实上,从当初皇帝陛下选择让大皇子与他共事,成为这支队伍的监军之时,他的命运就已经与大皇子云毅联结在一起。大皇子若是成为储君,他日登基为帝,他就是从龙功臣。若是二皇子云钩登基,他就是政敌,削爵夺权是必然之事,甚至有杀头抄家之险。前后相差,不过十几息的时间。皇帝陛下青春正茂,考虑到天下正是风起云涌之时,下一代皇帝必须要特别优异,才能带领云国走向强盛,所以立储之事迟迟未决。两位皇帝,如今都已经快到三十岁了,却一直不清楚父皇到底是何想法。相比而言,大皇子云毅比二皇子云钩,更有仁德之心,所作所为一直恪守礼制,也颇有孝心,这也是孟火比较欣慰的地方,一个有情有义的皇子成为储君,将来必然不会亏待于他。这封密信,给孟火出了一个难题。反复将信看了几遍,确认其中没有什么隐藏的信息之后,孟火将之放在案头,便独自默默喝茶了。良久,他终于从座上起身,到了大皇子云毅的帐内。礼毕,孟火开门见山,将书信直接递给了云毅。云毅则是淡淡的一看信封,没有打开密信。两人默然,片刻之后,孟火一声轻轻叹息,道:“我老了,三言两语也说不动殿下,但是此次接到家书密信,殿下不能再等待了,此事必然要跟你好好说一说。”“大将军的意思是?”“殿下,这份密信,必须要看。”孟火将信纸摊开,放在大皇子云毅的面前。“此乃大将军家书,也得看么?”云毅有些疑惑,抬起了头。“殿下好好看看,世间可有如此家书?”云毅皱了皱眉头,仔细看过一遍还是摇了摇头:“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殿下稍定,听老臣一言!”孟火面色冷峻,见大皇子油盐不进,顿时有些着急了。“大将军且说。”见们孟火这等模样,云毅也正色起来,说道。“殿下且想,在下可算是良直之辈?”“大将军良直,云毅向来就知。”“好!以在下的秉性,若是平常的书信,也就不会理会了。可是,族弟加急密信,殿下难道不想想,有何用意?”“大将军的意思是?”“依在下揣摩,至少有两种可能。一则,陛下对朝局有了新的评判。二则,陛下此次来前线巡望,是下定了决心立储,否则,陛下不可能在前往前线之前,还要祭告天地,这是非常的明显的,将这一战当成云国崛起的机会,是发誓要打赢楚国,并且趁此机会,在两位殿下之间做一个选择,趁势给未来的储君,树立威权。”“父皇,就要来前线?大将军何有此断?”云毅骤然显出一丝惊喜。“密信中已经说了,陛下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但是族弟写上这一句的目的是什么?陛下的身体状况,自然不是臣子可以在书信中大肆议论的,但是结合这些年陛下的身体状况,难道不觉得有蹊跷?在下一共收到了两封密信,给陛下看的这一封,是一个时辰前收到的,而在下还收到了一封,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是其中表达的意思,却是陛下要来前线,御驾亲征无疑。”“如此……还有什么蹊跷?还望大将军教我”云毅正色。“这次大战之前,殿下应该就知道,皇帝陛下已经身患疾病,虽说为了攻伐楚国,这等大事将病情掩盖了一大半,但是从族弟的信中可以看出,陛下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发病,御驾亲征或许是想早日解决了楚国的大事,同时为百年之身后事做打算。”“也就是说,现在所有的推测与局势,都建立在父皇的病情之上。”云毅眉头紧皱,道:“父皇若是发病,或者说病得不轻,那么如何来前线?若是中途发病,难以支撑的话……不,以父皇雄武明彻,一定会想过善后之事,父皇此等举措,意味着朝局随时都会发生变化……”“没错”孟火见云毅领悟过来,顿时欣慰不已。“当下,已经到了争储的关键时候,殿下万万不能像是平常一样缓缓而为,顾着眼前的战事。”“不顾着眼前战事,那我该……”“殿下可以想想,二皇子在做什么。”孟火淡淡道。“二皇子……皇弟他在……”忽然,大皇子猛然睁大了眼睛,略带迷惘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他的心里,并不平静。孟火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很明白。从小时候到现在,他就知道自己是皇长子,自己有一个皇弟,在父皇和母后的教育下,一直照顾着那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兄弟二人之间,多了一些似有似无的隔阂。这个隔阂,来自于储君大位。以及,围绕在两位皇子身边的文臣武将和谋士。这一切变化,让他无所适从。孝悌,对于皇家来说,似乎是一个特别重要,但又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殿下,苍国快要攻进楚都了,莽国和范国的动作也不小,相比较而言,我们云国得到的利益,反而是最小的了,独力扛下几十万大军,楚国最为肥沃之地却没有我们的份,这才是眼下的战局中,最为急切之事。陛下御驾亲征,也是忧心于此,二皇子身边的谋士不少,一定也能够会意。”“云钩……他会干什么?”“殿下觉得呢?”“他会发动一场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事,尽可能多地夺占更多的城池,无论如何,都要比我做得更加亮眼出色。”“看来殿下还没有糊涂。”孟火点点头,严肃道:“这是殿下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关系到储君大位,千万人的身家性命,还请殿下做一个决断。”良久,云毅望向前方。眼里,浮现出坚毅之色,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