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日,邓县。
    清晨,邓典早早就起来,在自家屋宅的院子里劈柴。
    随后不久,他的妻子荆氏也从夫妇俩的屋内走了出来,像往日那般烧水煮饭。
    “阿蜚呢?”
    邓典询问自己的妻子。
    “还睡着哩。”
    荆氏回了一句,旋即颇为担忧地说道:“蜚儿才七岁,你当真要带到一同上山狩猎么?”
    听闻此言,邓典笑着说道:“那有什么?我当初六岁就跟着我爹上山狩猎了……”
    荆氏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喜的说道:“那是你,纵使我不许你带他去,他还小,再过几年吧。”
    听了这话,邓典摊了摊手,笑着说道:“我有什么法子?是咱们儿子缠着我定要带他一起前去狩猎,我已经答应他了,总不能反悔了?我曾听闻,信守承诺方为大丈夫……”
    荆氏白了丈夫一眼,板着脸低声说道:“总之我就是不许……”
    邓典闻言瞪了妻子一眼,不悦说道:“你这女人怎得……”
    “我怎么了?我心疼我儿子有错了?”
    “好好好……”
    面对着较真的妻子,邓典很快就败下阵来,笑着说道:“我去看看母亲……”
    “别给我打诨,无论如何都不许带蜚儿去,邓典,你听清楚了没?”
    “好好……”疼爱妻子的邓典服软了。
    邓氏,在邓县是最古老的一支家族,毕竟是邓国的后人,不过后来邓国被楚国吞并,邓氏一族崩解逃亡,大多都逃亡其他国家,唯独寥寥几支还留在邓县,摇身一变成为了楚人,其中就有邓典的先祖。
    邓典这支邓氏,传承到这一代时,就只剩下兄弟二人,长兄邓戎被选中当了军士,常年住在郦县,隔三差五才回邓县,因此老家就只剩下邓典与妻儿,一同照顾着兄弟俩的老母亲。
    毕竟兄弟俩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年轻时独立抚养两个儿子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如今逐渐上了年纪,腿脚愈发不利索,需要有人时常照顾。
    片刻后,邓典将腿脚不利索的母亲扶到堂屋,而此时荆氏也已经唤醒了儿子,继而端着饭菜来到堂屋。
    老人自然是最疼爱孙辈,邓典的母亲樊氏瞧见孙儿,布满褶皱的老脸上满是欢喜,连连招呼着孙儿到他怀中,好让她能与其亲近一番。
    “祖母,今日爹要带我到山上狩猎哩。”小家伙欢喜地说道。
    樊氏听了一愣,转头看向小儿子,脸上有些不喜,见此,荆氏趁机说道:“娘,您也评评理,蜚儿是不是还小?可你儿子定要带着蜚儿到山里去……”
    一听这话,樊氏也急了,毕竟山里多的豺狼虎豹,万一那些害人的野兽将她孙儿叼了跑,那该如何是好?
    于是乎,婆媳二人一起数落邓典,让邓典很是无奈,向儿子投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神色。
    邓蜚也很失望,但小孩子天性,使他很快就忘却了此事,待吃完早饭后就跑到院子里玩耍,而邓典则在妻子的帮助下,整理近几日上山狩猎所需要的猎具。
    不知过了多久,儿子在院子里喊道:“父亲,大伯来了。”
    『大伯?』
    邓典愣了愣,赶忙走出屋子,旋即便见到院内有一个魁梧的男子正抱着他的儿子。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兄长邓戍。
    “阿兄,你怎么来了。”邓典赶忙迎上前去。
    “哈哈。”邓戍逗了几下侄子,继而笑着说道:“大伯有要事与你父亲说,待会再与你玩耍。”
    说着,他给邓典使了一个眼色。
    愣了愣,邓典跟着兄长走到了柴房那边。
    此时,就见邓戍压低声音急切地对邓典说道:“阿弟,你与弟媳速速收拾东西,秦军打过来了……”
    “秦、秦军?”邓典面色大变,带着几分不安说道:“当真?”
    “你还能有假?”邓戍压低声音说道:“郦县、穰县,皆已被秦军攻陷,我来的时候,秦军正在攻打「皋浒」,下一个就轮到咱邓县,你快收拾收拾,我带你们投奔方城。”
    “方城?”邓典闻言一愣,不解地说道:“方城不是被魏国占据了么?为何不投奔樊城?”
    邓戍没好气地说道:“待咱邓县被秦军攻陷,樊城就是下一个遭殃的,你以为秦军会漏下樊城?方城虽被魏国占据,但新任的方城令蒙仲……唉,我跟你说不清楚,总之咱们只要投奔方城,就能活命!”
    邓典点点头,旋即又问道:“嫂子他们……”
    “你嫂子已跟着乡邻一同投奔方城了,我特地赶来邓县,带你们投奔方城。……快,晚了就会被秦军堵住。”
    “好、好。”
    邓典连连点头,立刻将此事告知妻子荆氏,荆氏得知原委后亦是面色大变,当即跟丈夫一同收拾东西。
    而此时,邓戍这才去拜见老母亲。
    母亲樊氏对于自己大儿子的前来,亦感到十分欢喜,邓戍也不敢透露实情,以免老人受惊,只是连连使眼色叫邓典、荆氏夫妇加紧收拾东西。
    邓戍、邓典这一支邓氏,早已没落,与寻常平民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在邓县有些田地外,家中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充其量就是一些零碎的钱币,夫妇俩收拾了这些钱币,又带上了家中的余粮。
    随后,邓典背起母亲,而荆氏则带着包裹,拉着儿子邓蜚,在邓戍的带领下直奔北城门。
    期间,老母亲不解地问道:“戍儿,怎么了这是,你兄弟俩背着为娘去哪呀?”
    邓戍不敢透露实情,笑着说道:“娘,儿子只是带你们搬到他处居住,没事,您合上眼歇息一会。”
    樊氏不明究竟,唠叨道:“没事搬到他处做什么,家中还有田地……”
    “娘您放心,待到了新城,咱家有数不清的田地。”邓戍笑着安抚道。
    然而没想到,待等他们跑到北城门时,北城门却已经施行了禁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秦军已抵达了城外。
    “怎么来得这么快?难道皋浒已经陷落了么?”邓典大吃一惊。
    而此时,邓戍亦是满脸阴沉,暗自懊恼晚了一步,以至于还是被秦军堵在了城内。
    “到东城门去!”
    想了想,邓戍立刻带着家中前往东城门,但遗憾的是,东城门那边的守卒亦拒绝开启城门放他们出城。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东城门外亦有秦军游荡。
    见此,荆氏搂着儿子,一脸惊慌地对邓戍说道:“这可怎么办,大伯?”
    邓戍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眼下就只有等了……”
    说着,他带着家人在东城门一带的空地上歇息。
    片刻后,城外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俨然是秦军已对邓县展开了进攻。
    而邓县城内,也有越来越的县民得知了秦军攻打邓县的消息,收拾东西,拖家带口涌到东城门这边,想尽办法迫使东城门的守卒开启城门,使他们能逃出城池,逃往其他城邑。
    东城门这边,守城的军卒中亦有本地的年轻人,见此情况纷纷违背主将的命令,擅自打开了城门,使围聚在东城门一带的乡亲能够逃出城外。
    而趁此机会,邓戍、邓典兄弟亦带着家中,随着人潮涌出了城外。
    在顺着人潮涌出城外后,邓戍果然瞧见城外东郊有几队高举「秦」字军旗的士卒正在游荡,于是他立刻喝止了弟弟:“阿典,慢着!”
    背着老母亲的邓典停下脚步,回过头不解地问道:“怎么,阿兄?”
    只见邓戍盯着远处的秦军士卒,摇摇头说道:“不行,现在还不能走!”
    说着,他不由分说拉着弟弟与弟媳,一家人在城门外的墙根下藏了起来。
    见此,邓典不解问道:“阿兄,为何要藏起来?”
    只见邓戍压低声音解释道:“魏军还没到,对面的秦军毫无顾忌,此时若我等逃离,必然遭那些秦军追杀……”
    话音未落,远处就响起了惨叫声,面色大变的邓典站起身来转头一瞧,旋即便看到有秦军的士卒在追赶屠杀那些逃出城外的县民,同时在杀人之后,抢掠他们随身携带的财物。
    听到那些惨叫声,荆氏满脸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而耳朵不太好使的老母亲樊氏,此刻倒是没多少惊慌,她只是奇怪于为何有那么多人跑出城外。
    唯独邓戍、邓典兄弟二人,亲眼目睹秦军士卒对他邓县百姓的屠杀,那真是毫不留情的屠杀,鲜有邓县的百姓能够从那些秦军士卒手中逃脱,这使得那些原本已逃出一段距离的邓县百姓,又被迫折了回来。
    “阿兄!”
    邓县心中越来越着急,因为他发现,远处的秦军士卒正在向城墙这边逼近。
    而邓戍亦看到了这一幕,咬牙说道:“实在不行就先回城内,总之,没有魏军在旁,绝对莫要逃离城池……”正说着,忽然他脸上露出几许喜色,压低声音提醒道:“来了!魏军来了!”
    “……”
    邓典心中一惊,顺着兄长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徐徐驰来几百名骑在马背上的士卒,这些士卒高举着「魏」、「方城」字样的旗帜。
    他问兄长道:“阿兄,那些骑在战马背上的士卒……”
    “那是骑兵!”邓戍打断了弟弟的话,解释道:“是魏国方城令蒙仲麾下的骑兵。”
    邓典点点头,看着远处徐徐而来的魏国骑兵片刻,又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才这么点人?”
    的确,相比较邓县东郊动辄三四千人的秦军,那支魏军的人数实在是少,粗略估计才两三百人。
    然而让邓典感到不解的是,明明那边的秦军数量有三四千人,但这些人在注意到魏军骑兵的到来后,这些秦军士卒纷纷向两旁退散。
    那些秦军……畏惧那支魏军?
    这也不对!
    虽然隔着颇远,但邓典仍能依稀听到,那些秦军士卒中或有人朝着魏军到来的方向大骂。
    可骂归骂,那些秦军还是对这支魏军避而远之。
    而此时,那区区两三百魏军骑兵,亦在距离邓县城墙约两百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旋即,有几名骑士翻身下马,将两支绘有「魏」、「方城」字样的旗帜竖在地上,旋即伫马不前。
    “阿兄,魏军这是什么意思?”
    邓典问兄长道。
    听了这话,邓戍还未来得及解释,他们所在的人群当中就有人喊道:“大家快逃啊,只要逃到那两面旗帜下,秦军就不会再追杀我等!”
    『唔?』
    邓戍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知道,这些人当中肯定有从郦县、穰县、皋浒逃奔而来的知情者,很有可能就像他一样,为了保护家人而冒险来到邓县。
    “阿兄,那人说的是真的么?”
    耳边,传来了弟弟邓典急切的询问。
    邓戍点点头说道:“不错,虽然我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应该是秦魏两军的高层将领有过约定,只要我楚人能逃到那两面旗帜,秦军就不得再追杀我等,否则魏军就会攻击他们……”
    正解释着,附近的人潮已朝着远处那两面旗帜逃去,见此,邓戍亦催促弟弟道:“快!背上母亲,咱们跟着人群一起行动。”
    “嗯。”
    只见在人群中若干知情者的指引下,成千上万的邓县楚民纷纷朝着远处那两面「魏」、「方城」字样的旗帜逃亡。
    期间,沿途仍有秦军士卒追赶、屠杀他们,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会儿秦军只是在两侧夹击追杀他们,而没有派人正面堵住这些楚人逃亡的去路,显然是在顾忌着什么。
    可即便如此,仍有大批的楚民倒在秦军士卒的兵器下。
    而背着老母亲的邓典,亦险些被一名秦军士卒用短戈戳中,好在他在郦县当军卒的兄长邓戍立刻拔剑,弹开了那名秦卒的兵器。
    “阿兄……”
    “快走!”
    一边喝令弟弟带着母亲与妻儿离开,邓戍神色严肃地盯着徐徐向他逼近的三名秦卒。
    要说他此刻心中毫不惊慌,这自然是假的,毕竟他在郦县当兵,早在秦军进攻郦县时,他就已经领会过这些秦卒究竟有多么厉害。
    不过,相比较附近那些满脸惊慌无措的楚民,邓戍很清楚对面那些秦卒想要什么,于是,他立刻就将背在背上的包袱丢在地上,又将怀中的一包钱币亦掏出来丢在地上,然后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顺着人群徐徐后退。
    果然,那三名秦卒见到这一幕,在稍微思索了一下后,便放弃攻击邓戍,转而去追杀其他的楚民。
    这也难怪,毕竟邓戍手持兵器、一身甲胄,且非常识相地就丢下了随身携带的包袱,这一看就知道是从郦县、穰县逃到这边的楚国败卒,与其花费很大精力将一名楚国兵卒逼上死路,甚至还要防着被其临死前反抗击伤,那些秦卒自然会选择更好对付的目标,比如那些只顾埋头逃亡的楚民,一刀就是一个,而且还不费力。
    『对不住了……』
    见那几名秦卒转头去攻击其他的楚民,邓戍心中暗暗道了一声歉,旋即立刻追赶上弟弟邓典。
    约两百丈的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用自己的机智逃过一劫的邓戍,很快就带着家中逃到了那两面旗帜下。
    此时,邓典气喘吁吁地问道:“这里……逃到这里真的就安全了么?”
    “唔,你自己看吧。”
    逃出生天的邓戍,脸上亦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听闻此言,邓典转头观瞧,果然如兄长所言。
    他甚至看到,有一名秦卒原本已即将用手中的短戈戳中一名楚兵,但却忽然收了手,皱着眉头看着那名楚兵几步就跑过了那两面旗帜。
    就仿佛,秦魏两军间确实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约定。
    此时,有一名年轻的魏骑徐徐来到人群前,沉声说道:“我乃方城令麾下军司马华虎,想必诸位是愿意投奔我方城,才逃往这边,我得说,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只要有我方城军在,秦军就不敢再肆意追杀尔等……现在,你们可以沿着这条路投奔方城,我会派几名骑士沿途保护你们,你们可以放心,在你们前往方城的途中,绝对不会有秦军胆敢追杀你等。……去吧。”
    得到了华虎的保证,逃出生天的楚民们便在几名骑士的指引下,徐徐朝着方城而去。
    不得不说,其实这会儿秦卒距离他们并不远,倘若对方有心追杀的话,他们这些人根本逃不出多远,但奇怪的是,确实没有秦卒再追杀他们。
    大部分的秦卒,此刻已经开始在地上的楚民尸体上翻找钱物,对仅仅两百丈外那些侥幸跑出“攻击范围”的楚民视而不见。
    正如邓戍所猜测的那般,这正是近几日来,秦魏两军逐渐形成的默契:只要楚民逃到魏军的旗帜范围,秦军士卒就不得再追杀那些楚民。
    而反过来说,魏军最起码也得给稍微给秦卒留点甜头,是故一来二去,才逐渐形成了“两百丈距离”的默契:在这个范围内,魏军不得干涉秦军;而倘若那些楚民出了这个范围,逃到了魏军的旗帜附近,则秦军也不得再继续追击。
    当然了,这份默契,仅仅只在魏军在场的情况下得以施行,这也正是邓戍此前发现魏军还未抵达,便又拉着弟弟、弟媳返回墙根下的原因。
    “怕不是死了有千把人吧?”
    伫马在魏军的旗帜下,华虎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楚民尸体。
    “差不多。”
    副将蔡成耸了耸肩,他亦感慨人命的轻贱,这不,转眼之间,就有千余名楚民无辜地丧生在秦卒的刀刃下。
    这还没有算上那些此刻尚未从城内逃出来的楚民——这些楚民想要逃出升天,就必须熬过两百丈距离内秦军对他们的追杀。
    “屠戳平民,真不是东西!”华虎冷不丁低声骂道。
    副将蔡成愣了愣,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其实各国军队屠戳他国的平民,这件事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事实上,纵使是曹淳、蔡成这些人,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当然,这指的是在成为魏武卒前,纵容麾下兵卒抢掠屠杀。
    至于在成为魏武卒后,倒是几乎不曾再做这样的事,主要是魏武卒并不缺钱。
    魏国的魏武卒,在得到国家的赏赐后,基本上都成为了有田屋、有仆从的小地主,而且还是世袭制,自然不屑于再从平民手中抢掠什么。
    但蒙仲、华虎、穆武这些人,确实庄子高徒、道家弟子,自然看不惯屠戳平民这种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方城魏军上下军纪严明,绝不会出现因为个人利益而屠戳平民的事。
    随后,陆陆续续仍有一队队的楚民从东城门这边逃出城外,一部分楚民在逃离途中死在了秦卒的兵器下,而一部分楚民则侥幸逃到了魏军这边,受到了魏军的庇护。
    从始至终,秦魏两军并无丝毫矛盾冲突,仿佛已逐渐适应了这种默契。
    当然,相信在大部分秦卒的心里,似蒙虎、华虎、穆武这些魏卒,怕是早已被他们骂地狗血淋头,毕竟,这些魏卒的存在,使得秦军士卒们的“战后利益”缩水了不少,纵使仍能从城内的屋宅中收刮一些,也最起码要缩水一半以上。
    待等到临近中午时,邓县彻底被秦军攻陷,邓县的东城门城楼以及东城墙上,亦布满了秦军士卒。
    见此,华虎便命令麾下骑兵们收起旗帜,准备返回。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纵使城内尚有一部分楚民,这些人也不可能再突破秦军的阻碍逃到他们这边,再等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短短不到十日,秦将白起率领数万秦军,前后攻陷郦县、穰县、皋浒、邓县四座城池,继而朝着樊城进兵。
    在这些士气逐渐鼎盛的秦军面前,各地楚军不堪一击,几乎无力对秦军造成什么有效的阻碍。
    而在此期间,蒙仲所在的方城,则趁机卷走了约六七万楚民,差不多占郦县、穰县、皋浒、邓县四座城池总人口的七成左右,这也是白起以及其麾下秦军兵将对「方城令蒙仲」恨得咬牙切齿的原因。
    要知道在这段时间内,方城魏军不但得到了很大的利益,更关键的是得到了善名,就像邓戍等汉水一带的楚国军民,越来越多的楚民都认识了「方城令蒙仲」的大名,并深深牢记一件事:可恨的秦军会肆意屠戳他们,而可敬的魏军,则会庇护他们。
    方城丝毫没有付出,可非但得到了六七万楚民,还得到了“庇护楚民”的善名,使汉水一带的楚人对方城魏军的印象大为改善,不得不说,这事全靠秦军的衬托。
    否则,自垂沙之战后,魏军在楚人心中的印象,其实也比秦人好不到哪里去。
    对此,白起虽然也知道自己被蒙仲占了大便宜,但也只能暂时咬牙暗忍。
    二月十七日,秦军攻陷樊城。
    二月二十二日,秦军攻陷鄀县,准备跨汗水攻打河对岸的鄢邑。
    后知后觉的楚王熊横,终于意识到了这次危机的严峻性,顾不得再与美人陪伴,招来令尹(国相)、也就是他的弟弟楚公子子兰,商议组织兵马驻防鄢邑,抵挡秦军。
    毕竟,鄢邑万万不可被秦军攻破,一旦鄢邑被攻破,楚郢便彻底暴露在秦军的眼前,或有国都被攻破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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