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远处似有马蹄声奔来,白鹤是今日负责山寨大门的值夜放哨,夜里山林最安静了,周围的动静这时候能听得最清楚,当然,危险也总是在这个时候才开始潜伏。
    没有被拉来放哨的时候白鹤就是一看马的,是一直负责照顾马坊里头马匹的马奴,对于寨主的汗血宝马“阿疾”的马蹄声自然熟悉非常。
    如今一听,便立刻辨认出,二话没说,起身就往看台下跑,把紧闭的寨门推开一大道口子,好让已经出去算起来有三四日的寨主进来。
    骑在阿疾上催马扬鞭,英姿飒爽的主父沒坣隔老远便能看见躲在寨子竹门后头,只露出半张脸给自己看的白鹤脸上不太乐意的表情,一笑,抽在马屁股上的鞭子下手下得越发狠了起来。
    直到跑进寨子的广场,才收紧缰绳,“吁”了一声把马停了下来,下马。
    朝着正在关门的白鹤飞奔而去,然后伸手,不要命的揽过白鹤的肩膀,就往自己怀里收去,语气老不正经,又开始调侃,“小白,你老大我回来了!怎么这副表情?不欢迎?你老大我都出去多少天了?我这一路上快马加鞭的往寨子里赶就是怕你这小子我离开这么久你会哭鼻子,结果你竟然什么都没有,还给我摆上了脸色,胆儿肥了啊你!”
    白鹤对主父沒坣这登徒浪子一样的痞性子,早就司空见惯了,只不过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旁人对他搂搂抱抱,或是未经他的同意,就碰他的身体或者是他的东西,不管这个旁人于他而言有多熟悉都好,哪怕是他亲爹亲娘都绝无情面可讲,更何况此时此刻这样对待自己的只不过是主父沒坣这个连男的也不放过的好色鬼。
    白鹤一把拽过主父沒坣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先是在头顶上绕了一圈之后,便是一抬腿,一脚踹在他的嘴巴上,板牙落地,血肉横飞的同时,整个人倒飞出去,正好砸在了听到广场有动静,从帐里跑了出来的黑丹的胸口上。
    “啊!”莫名其妙挨了一脚的黑丹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胸口,坐起身来,伸手去扶倒在自己前面,捂着流着血的嘴,笑得抽搐得不知道到底在哭还是在笑的主父沒坣,先是担忧询问,“大哥,你没事吧?”在主父沒坣摆手后,扭头,怒瞪着误伤了别人,而且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兄长黑丹之后,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白鹤,斥责,“弟弟,你怎么能对大哥动手呢?跟你说多少遍了,大哥这性子是狗改不了吃屎,几十年的老习惯了,你就迁就一下他怎么了?谁叫他是我们的大哥。”
    不用白鹤说,黑丹也能猜到白鹤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对主父沒坣动脚的,其实主要也是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沒坣抹了抹嘴角的血和鼻孔里流出来的,伸手拉住黑丹的胳膊,“四弟,没事的,大哥没事,你就别责怪五弟了,说到底也是大哥自己的错,五弟呀实在是比山下都城里头那些小姑娘还要赏心悦目啊!大哥总是忍不住,对不起五弟了。”
    最后那句对不起,毫无诚恳之意,白鹤知道沒坣不过是在黑丹面前做做样子罢了,上回还说什么保证不会再犯了,一定会克制住,结果呢?半夜竟然偷偷溜进他的卧房,还窝进他的床榻上,简直可恶,说他是狗,白鹤觉得都侮辱了狗。
    “大哥,你说的哪里的话,没事的,我这弟弟承大哥厚爱,那是他的福气,我们俩兄弟当初若非大哥舍命相救,我们现在如何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入夜,山里风大,大哥还是赶紧进去吧!二哥和三哥都盼着大哥回来跟我们大家伙说说这次商队一行可有什么收获?这条财路到底好不好走,能不能走呢?”
    可黑丹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只顾着问沒坣跟着老罗的商队去极北大陆,有什么见闻,毕竟这当山匪十年半载还成,若是一直这么当下去,可不行了。
    前有长安卫兵死死盯着,后又有那山鬼作祟,不出半年,这寨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了,必须得赶紧想别的谋生法子,不能留下寨子里的任何一个兄弟。
    商队是黑丹能想到为数不多,如今看来还算勉强可用的法子,寨子里以前曾劫过无数商队,毕竟只要除了长安城,想要去渡口,邙山是必经之路,所以对这些商队的大概模样,做什么的,黑丹自认为这世上除了那些别的商队,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就是去很远的地方,搞买卖,不难,有马有车有人有货物便可以了。
    但沒坣这次回来说的一些话,却让黑丹明白那些所谓的简单,不过就是自己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而已。
    首先货物什么的货源很难找得到,即便找到了,那合作的人可不可以信任,这也是个难题,还有就是人脉的关系,商队的头目大多在各地有着自己的根据点又或者是熟人,像是沒坣此次跟着的商队便是跟楼兰新任的大单于,还有小宛,乌孙的单于王特别的熟悉,俩人有时候还会一起谈生意,互利双收,这些都不是他们这些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的山匪做得出来的。
    “那我们岂不是完了!我之前可是把那个高无畏好几个弟兄都杀了,大哥你还把他弟弟给阉了,以高无畏的性子,他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寨子现在又不知道被那山鬼婆下了什么巫术,人一个接着一个病倒,简直比瘟疫还要厉害,连病根都来不及找到,就已经死了一片了,咱们必须得找门路马上离开这里,否则要是高无畏这时候带人攻击寨子,咱们就得全都玩完在这里啊大哥!”
    黑丹从跟着沒坣进帐里,这嘴巴就没停过。
    听得沒坣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打断,“四弟!够了,别说了,大哥又何尝不知道现在是咱们寨子最危机的时候,咱们现在是蜡烛两头烧,可这事儿也急不来啊!”
    白鹤是跟在沒坣黑丹二人身后进的帐子,所以对于一旁帐内的情形他看得比前头顾着交谈的二人要清楚,只见一旁帐内在烛火照耀下,倒映在帐布上头的人影应是听到外头动静想要出来,结果才走到帐门,就身体不适,捂着肚子,扭曲了几下便倒在了地上,因为布上的人影消失了。
    白鹤认出那是二哥肖阳的帐子,一声惊呼:“二哥!”便赶紧朝着帐子跑去,掀开帐帘,冲了进去,将瘫倒在地上满头大汗,浑身抽颤个不停的肖阳扶起,见情形不妙,扭头朝帐外大喊,“来人,快来人啊!大哥,哥,你们快来,二哥也出现症状了!”
    这几日寨子里的人一个个倒下,倒下后不出三日便毙亡,最先开始的症状便是如现在肖阳的这般,白鹤见了这么多弟兄的痛苦,自然不可能不一眼认出。
    可是现在的心情更那时候的心情那是截然不同的,那些弟兄虽说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肖阳是他的结拜兄弟,自然更为重要,那时候兄弟一个个倒下他都未曾有过这般无助,而如今看着肖阳惨白如纸的脸,他是真的害怕了。
    在天黑之后过邙山显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所以高无畏便择了一处地方,有些偏僻,不像白天的时候待的那个湖边那样开阔的一片密林围绕的空地扎营。
    偏僻虽然遇到危险时,难以求救,但也有它的好处,就是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毕竟这次他们过邙山首要的任务是要把西域使团还有精绝公主送到长安城内,并不是要去剿灭山匪,跟他们硬碰硬,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弟兄们自然是不怕的,只不过万一伤到了公主,那怕是回去之后没法和陛下交代,没法和精绝交代,西域和大汉的友好就有可能自此有了裂痕,这样的后果,显然不是高无畏一个侍卫可以承担得起的。
    要知道陛下可是非常倾心这位素未谋面的精绝公主,之前西域使团也曾拿着公主的画像来给陛下瞧过,他当时也在一旁,的确好看。
    虽说现在这个公主跟画像上的不大想象,但也是一个美人,就是看着总觉得多了种成熟稳重的感觉,可能是因为那幅画是公主十一岁的像了,现在长大了,所以不一样了。
    可高无畏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怎么说呢?他对这个公主印象还挺好的,具体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们大汉也有公主,虽然基本都出嫁了,不过石邑公主还在长安住着,时常也会到宫里来给陛下解闷,也是很温柔对待哪怕是小小宫女也很好的性子。
    可高无畏却总是有意无意和这位公主保持着距离,总是觉得她那笑容之下掩盖着什么让自己浑身打颤的东西,他只能理解为,是因为身份悬殊的关系。
    可同样是公主,到了精绝公主这里他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心里很轻松,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多靠近些也没什么大关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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