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一路上东哥鲜少遇见熟识的,打起来也不毕束手束脚,遮遮掩掩,虽说即便不用如此也没什么关系,下来时她和老蛊就在这方面准备齐全了,他们并未从附身的身上出来,而是只泄漏一些鬼气,从外围轻轻罩住全身,让鬼市里头一般的小鬼完全看不出,只是有个缺点,就是不能进入红叶姬汤馆,因为溺之女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势利,能进去她的汤馆泡汤的,绝非简单人物,自己这些小把戏,在里头,是绝对满不住的,所以之前东哥还一直担心,万一姐姐跑进汤馆里,那就麻烦了,毕竟汤馆附近,还是有暗门可以直接绕开正门排查的,就是开放得时间不定。
    “姐姐?姐姐你在哪儿?”东哥挥手,打飞一个欲跳到自己背上的小鬼,转身抬脚踹开朝自己冲过来周身在夜色下,寒光乍现的锋芒展露的刺猬妖,脚掌准确无误的踩在小妖柔软的肚皮上,虽然期间拨开习惯攻击时把自己卷缩成刺球的刺猬妖,脚上也被扎了不少,但最后还是承了上风,让其短时间内不敢再造次,然后抬手,放至嘴边,手掌微曲,做成喇叭状,朝四周围怎么看都没什么不同,极易迷失方向的树林,肆无忌惮地大喊,也不怕再引来些附近追捕还魂尸的妖精鬼怪,本着杀一个就少一个与自己争夺食物的对手,来置自己死地。
    不过东哥没想到自己寄予全部希望,期待能得到回应的呼喊声,并未被瑾儿所听到,反而被刚好跑到附近,居然在自己家门口,也能白痴迷路的楚材和阿宛给听了去。
    也是,谁会在身后有个疯子拼命的在追自己的时候,还能分得出心来听听看,是不是有人在喊自己,更何况此刻整个黑林从内到外,甚至树林上空,全都是来捉阿宛的妖精鬼怪,叫喊声,嗤笑声震耳欲聋,想必不是听力异于常人的家伙,恐怕也难以从这声响中分辨出东哥的对比之下,细入蚊蝇的喊叫声。
    除了打小就总半夜听着药膳熬制程度升腾起的烟穿过药壶摩擦时发出的声响来判断药煮好了没,有时候药材过于昂贵,为了怕煮糊浪费,彻夜难眠,长期不经意修炼下,确实多么细微的声音都能很敏锐的听出的阿宛,并且,到底与东哥相处多年,加上东哥有意接近,若非除了那样的事,东哥原本是有跟阿宛如果要带她一块儿进宫去的,只稍微听这么一下,就立刻认出是谁在喊了。
    “这是..........珍格儿?!!”
    楚材虽然的确是很想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表现出自己很威猛的样子,因为从以前他就听爹说过,娘是因为爹看起来大只,安全感十足,才跟他好的,女人最需要男人做的,无非就是让她们能够安心过活,适当的时候,来个英雄救美就更好,后者他方才已经办到了,至于前者,他如今实在也是力不从心了,也不知道娘到底怎么回事,没事干嘛把洞穴又换了个地方藏起来,换地方就算了,居然还不告诉他,害他现在听着怀里一口一个白痴喊自己的阿宛,心都在滴血啊!
    而且身后的那些家伙怎么也不知道累的啊!就跟几百年没见过人类一样,饿得跟什么似的,就算阿宛闻起来是比一般人类要香上许多,也不带这么追的啊!不知道这黑林是他们白牛精的地盘,跑了这么久,纵使他是只妖,也累得要死了,手上还抱着一个,明明看起来瘦巴巴的,一会儿还好,抱久了却还挺重的,要不是他喜欢阿宛,估计早手酸把她摔地上让她自己走了,可是如今,也已经到极限了,只能别开脸,用恨不得蹲地上找个洞钻进去的羞愧声,朝怀中对这情况丝毫未觉,脑袋左摇右晃,不知道在找什么的阿宛,小心翼翼的提议,“那个.........宛宛..........我的手..........有点久了...........就是.........有点...........累............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换我背你算了?”
    可惜阿宛完全沉浸在可能自己下一刻便即将与杀婆仇人狭路相逢的激动中,无法自拔,根本没注意去听楚材的询问,只顾挣扎着从楚材双臂跳下来,然后在不明具体缘由,误以为阿宛这是在用行动告诉他,她体谅自己辛苦,答应让他换个姿势来了,唇角上扬,笑得是那叫一个欣慰的楚材,立刻蹲身,双臂往后伸,做出托着什么的动作,向她招呼上背时,转身,不顾脚伤,快步朝方才听到东哥声音方向冲去。
    嘴里疯魔似的开始喃喃自语:“我听到了,她在这儿,她就在这儿!这个该死的害死我外婆的凶手,我要报仇,我要替六年前在他府葬身火海的所有无辜的人报........”
    “啊!!!”
    还没说完,只听自左前方不远处,传来凄厉惨叫声,夜晚的树林昏暗至极,只能勉强看见林木间的人影憧憧,但完全看不清是谁,但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却也并非是东哥。
    不过到底并非听不出此声有多惊慌无措,阿宛还是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眯眼仔细看去,半响后,眉头紧锁,歪头,一脸奇怪,“瑾儿姐姐?!”
    那是河伯第一次见到阿宛,但却也总感觉不是第一次。
    原本他也只是生活在京都城郊外山间溪河附近的一只河童,是再低等不过的小妖精了,所以即便同住在四荒山,他也从没有幸亲眼目睹过当年可谓是盛极一时的大天狗次目狼,一直跟在天狗身旁的雪人参星童丸倒是远远的见过一两次,只是他也记不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这两位虽从不大过问妖界鬼族天界的事,却单凭名字就足以让这三界都震上一震的大妖怪身边居然多了个人类女子。
    河伯想这大概就是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阿宛,心里却也感觉不是第一次的主要原因,因为他发现阿宛与那位见过无数次,却因为星童丸大人总跟在身侧,不敢上前搭话,甚至都不敢出现在面前,只能躲得远远偷看的女子长得,那叫一个神似,尤其是那双杏核儿似的眼睛,还有嘴巴,就是脸型,女子稍稍比阿宛尖了些,额头仔细一看,也没她那么宽,不过远看,真还挺像的。
    正因为这两张过于相似的面孔,让他不禁想起自己初次见那女子时,不知好歹的上前搭话,事后差点没被星童丸给揍死的那一幕,原本已经伸出去,五指都埋进瑾儿发丝间的手,在这小姑娘的一声厉喝下,本能的徒然松开。
    失去支柱的瑾儿摔倒在地上,阿宛忘记了瑾儿如今是鬼魂,不可能受伤,本能地伸手去接,结果反被害得自己脚滑,翻身,额头正好撞在了树脚一块石头上,被磕出了一片殷红,血气蔓延开去,瞬间,四周,方圆十里,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边上躲着等待时机的,全炸开了锅,何况时离阿宛最近的河伯,楚材。
    几乎是同一时间,全都想疯了一样朝阿宛扑了过来,要不是楚材修为深厚,耐力强,强忍着心底不断叫嚣多时的欲念,将被此情此景已经完全吓呆,傻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阿宛朝包围圈外围用力推去,大声疾呼:“别看了,你快跑,路上赶紧找东西处理一下你的伤口,我也..........我随后马上赶上来,快啊!”
    阿宛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朝自己汹涌而来的群妖,用力咽了咽口水,点头,扭头就跑,刚跑出去一段路,想起什么,又折回去,拉起原本就倒在自己身上,方才也是被楚材发功,与她一起轰出来的瑾儿,逮着一个方向,赶紧跑。
    由于跑时完全是出于慌乱的状态,所以跑到最后,阿宛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在何处了,可是她不敢停下来,因为她知道方才要是楚材反应慢那么一步,她可能早已成为那众多怪物的腹中之食了,要是不赶紧跑出去或是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的话,她很怕下一次,再下一次,就没谁再可以救她了,况且她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跟着她一起跑的瑾儿想啊!她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那种喜拖别人后腿,连累别人的人,因为当年要不是她爹好赌,还没钱还债,能当街别人砍死吗?还连累了无辜的娘亲,陪着他一块儿死,所以她绝不能允许自己也变成那样。
    “阿宛?你怎么会在这里?”被死拉着不放,本来方才就跑了好大一段路,累得要死的瑾儿只能被迫再次奋力迈腿,只是她刚想起应该要谢谢跑前头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在看清面容,居然是自己认识的阿宛后,才后知后觉的惊叫出声。
    问完后,想起什么,抬手拍了拍脑门,“哦!对了,我怎么给忘了,你是跟岳奶奶一起死在那场大火里的,死了的人,自然是会在这里了,可是都六年了,你还没能走吗?我问过了,他们说我是刚来的,没那么早,你都来这么久了,还没能离开?”
    阿宛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抬起空着的那只手,食指伸直,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死什么?你说我死了?谁说的?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珍格儿啊!还有额娘和阿玛,还有府里的其他人,包括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的幸存者,他们都说你是为了救你外婆才冲进去,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了。”瑾儿眉头微皱,暗觉不对,“阿宛,你.......有什么不对吗?”
    阿宛泪目,苦笑摇头,“看来她的把戏骗了所有人,包括你这个最了解她的姐姐,明明杀了这么多的人,却还能信口雌黄的在这个世界苟活着,她难道就没有对那些无辜人一点点的愧疚吗?晚上不会做噩梦吗?我姥姥说人坏事做多了,晚上是一定会做噩梦的,她怎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瑾儿似有所觉的听出了阿宛的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可是杀人?珍格儿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还是杀了很多人,这完全不合理。
    “我说什么?我在说你妹妹,她杀了我唯一的家人拍拍屁股走人也就算了,还编造谎言来欺骗所有的人!”阿宛越说越激动,脑子里突然又出现雪儿小良倒在火海里,满身是血,被周围烈火逐渐烧焦的痛苦模样,豆大的泪珠从刚哭完,一圈红肿的眼角不断滑落。
    凡事都需要一个契机,其实很多可疑之处,很明显,只是瑾儿那时无心去发现,如今被阿宛这么说一通,她突然惊觉之前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突然被这么一个理由一套,竟全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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