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刚过朝食,郑忽便命人将泄驾请到正厅中。
    方落座,就听郑忽道“邓城已然入郑,唯有召陵未下,大军孤悬在外,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子忽所言甚是,由我将兵前去如何?”泄驾道。
    “固所愿尔,然召陵背倚陉山,地势险要,若其邑之君不遵两国盟书,泄兄将为之若何?”
    郑忽必须得将最坏的情况考虑到。
    泄驾沉吟了一会。极为认真的起身向郑忽拱手行礼。
    “还请子忽教我!”
    “召陵之事,吾亦不知,擅自为谋,恐失偏颇!”
    泄驾闻言,有点失望。
    “不过有一人应知召陵事”郑忽道。
    “谁?”
    “邓宰”郑忽直截了当的回道。
    泄驾有点惊讶,就那个厚颜无耻的小胖子,不能吧!
    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子忽莫不是在说笑?”
    郑忽严肃的摇摇头。
    “此事应当不虚,昨日吾命人笞其五十,方满三十之数,其欲以召陵之事告我以免余下二十之数,然吾未许,之后,其不堪笞罚昏厥,此事这才搁置!”
    “方才吾已令人请其前来,泄兄稍后一问便知!”
    话音未落,便看到邓荒从厅外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小步走过来,仿佛每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毅力支撑。
    一张胖脸紧绷着,随着腿脚的行动,嘴里不停地发出呦呦的声音。
    他昨天晚上确实被打的挺惨!
    夸大的衣袍硬是被他穿出一种紧身衣的味道。
    特别令人搞笑的是,他此时就像是在身体后面背了个巨大的乌龟壳,与前面的身体完全不协调。
    若不是有人扶着,郑忽都有些担心,后面突然长出来的肉会不会将他压垮!
    垮过门槛,也省去了向郑忽躬身的动作,直接行礼道“见过主上!”
    之后又微微侧转“见过泄大夫!”
    说完又呦呦两声,看得郑忽一阵好笑。
    实在是他这个驼背行礼的模样,配合着丰富的面部表情,让人感觉滑稽无比。
    挥退了搀扶邓荒的两人,郑忽道了声“邓大夫辛苦了,坐!”
    邓荒脸色更苦,“多谢主上美意,臣……臣还站着吧!”
    说完还想讪笑两声,不过从嘴里传出来的声音却是哎吆,哎吆~
    郑忽脸上憋着笑,泄驾脸上也憋着笑。
    郑忽心说,这就是让你请我吃剩饭的代价。
    昨天晚上,在邓荒领罚的间隙,郑忽专门召来膳夫询问情况,在得知给他准备的飨食要么是陈粮,要么是剩饭时,郑忽真想给这货再加五十大板!
    这货果然是又抠又无耻,除了一张巧嘴,全身上下就不存在任何优点。
    孔子所谓的“巧言令色,鲜矣仁!”用在这货身上最贴切。
    “未知主上召臣前来,可有要事?”
    看着郑忽和泄驾都不说话,邓荒憋不住劲,率先问道。
    这也不怪他,毕竟身体原因嘛,可以理解!
    而且他对郑忽召他前来的目的也能大致猜测的到。
    “邓大夫以为呢?”
    郑忽眯着个眼,故意和他打哑谜。
    “或为召陵之事?”
    邓荒可没时间陪着郑忽打哑谜,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塌上趴着。
    这每次稍微动一下,就感觉浑身疼痛难忍。
    他是贵族中的败类不假,但是再败类,他也是个贵族,从小到大,他哪受过这样的苦。
    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时候。
    这也得亏他是个没脸没皮的人,要换一个稍微要点贵族脸面的人来,宁愿自杀也不愿受这种屈辱。
    而且他能感觉到,昨天行刑的军正在行罚的时候,有意避开他身上的要害部位。
    这样做的效果也很明显,就是他看起来虽然受伤很重,但是他却没有受一点内伤,全都是让他呲牙咧嘴的皮外伤。
    “哦,邓大夫缘何如此认为,不妨说来听听嘛!”
    郑忽心中憋着坏,想报昨天的剩饭之仇,故意折磨他。
    “昨晚,我观盟书言洪水以北属郑所有,不知臣说的可有差错!”
    “大夫之言自无差错!”
    “我军士卒前日借道,昨日才折返至此,这说明主上现今只拿下邓城一邑而已!”
    “洪水以北就只有邓和召陵两城,主上得邓之后,必定想要尽快拿下召陵!”
    “且昨日,我曾言知召陵之事,主上今日召我而来,不是为了召陵还能为了什么?”
    郑忽对此并不意外,从昨天晚上,这货能想起来用召陵的消息来换取免除处罚,就可以看出,这人的脑子足够灵活!
    “大夫可有教我?”郑忽也不否认,只是面色平淡的问了一句。
    邓荒心说,“终于算是进入主题了!”
    忍着身后传来的疼痛,邓荒再没有了昨天的花言巧语,干脆利落的将他所知的情况说出来。
    “召陵初封于先祖蔡叔之庶孽子,后几经易手,至先君宣侯之时,因与郑交战频繁,先君欲以亲子填镇以固边疆,故废召陵之君,以庶长子献舞为召陵之君,先君薨,君上继位之后逐献舞,召陵于是入公室。”
    “君上二年,以先君之幼庶子辛丑为召陵之君,公子辛丑就封之时,年不过八岁。”
    “八岁稚子安能宰一地之政,故而今之召陵所有政令一出于公子辛丑之母家!”
    “外戚专权?”这是郑忽听完邓荒讲述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尔可与召陵有来往?”
    邓荒闻言,尴尬的笑笑。
    “主上也知,邓城贫乏,时常受洪水之害,为备不虞,臣先时曾向召陵借过些粮草,算是有些来往!”
    郑忽见邓荒这个模样,就知道这货准没说实话。
    邓地贫乏?昨天泄驾清查府库中的粮草,向郑忽汇报时说,府库中积三月之粮!
    有可供七千大军食三个月的粮草,这还叫贫乏?开玩笑吧!
    郑忽估计,这货所谓的借粮,差不多是看公子辛丑刚就封,想趁机打点秋风是真的。
    不用说,借的粮草肯定也没还,而且以他的无耻程度,肯定不止借过一次。郑忽想到。
    “大夫既熟知召陵事,那么就请大夫随军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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