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里安静下来,汪美丽自言自语道:“玉芬今天夜里要睡不着的。”
    林国庆在一旁笑:“我看是你要睡不着吧。”
    汪美丽裹紧被子闭上眼,开心地说:“我要等我儿子结婚那天再睡不着。”
    然而由于明天一清早第一个任务是打气球,汪美丽一整晚梦里都在打气球,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睡没睡着,凌晨四点半的闹钟就响了。
    这一边,姚玉芬不用闹钟也醒了,她倒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下楼时老公儿子还在鼾声震天,亭子间里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到五点钟,楼梯飘起了红枣汤的香气,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汤,当年姚玉芬出嫁时,唐娇外婆也是大清早起来给女儿煮的。
    五点刚过,汪美丽和林国庆,搬来家里所有的板凳放在门外,姚玉芬便上楼去叫老公儿子起床,没多久,父子俩和林国庆一起去外面剃头店刮脸,顺便吃个早饭。
    唐娇睡到六点才醒,还是被妈妈叫了两次的,对于婚礼的兴奋,没敌过早晨想要多睡一会儿的困倦,走出亭子间还是懵懵的,直到被妈妈塞进浴室洗了个澡,总算清醒了。
    林西成带着文文和许沁出门前,他家老妈已经发朋友圈,娇娇竟然亲自给姚阿姨吹头发化妆,而她自己还穿着睡衣一脸素颜,听说没请化妆师,林西成直摇头:“她来得及吗?”
    文文说:“你就是小看娇娇,她早就把今天要梳的头,要化的妆都练习好了,这一个多月时间,她半天都没浪费。”
    果然,当林西成把俩姑娘送到新康里,再去唐娇指定的花店扎花,等待的时间里,文文发来照片,新娘已经盘好头发戴上发饰,正对着镜子化妆,一切不慌不忙,看起来很是笃定。
    但婚礼嘛,不慌不乱就不叫婚礼了,林西成的车刚被戴上鲜花贴了大红喜字,就接到文文的电话,着急地说:“你快去下郭总监那里,把姚阿姨给娇娇买的金首饰拿回来,锁在保险箱里的,她忘记带回家了。”
    林西成哈哈大笑,参加过几次朋友的婚礼,哪有像唐娇这么笃悠悠的,果然这下有了婚礼的气氛,他和唐娇其他来这里扎花的朋友打了个招呼,直奔郭旭东那边去。
    这个时间,郭旭东的兄弟团也陆陆续续到了,他们没租婚庆车,郭旭东自己的车就够大气够排面,但唐娇安排了花店上.门服务,楼下的停车场很好施展开,兄弟团的车也有地方能停。
    送首饰下来的,竟然是白纪川,老远就看到他从小区大门里走出来,吓得林西成赶紧下车。
    白纪川倒是不在乎什么,还笑着说:“辛苦你啦,快过去吧,我们这边会准点到的,郭旭东在弄头发,婚车马上也好了。”
    “谢谢白总。”林西成接过首饰,便也不矫情,不等白纪川回去,就把车开走了。
    回到新康里,弄堂外沿马路已经停了好几辆扎了花的车子,阿福叔在边上帮忙看着,林西成匆匆打了个招呼,抱着首饰一路跑进来。
    家门前的小路里,自家老妈正带着唐娇的朋友们打气球,如今不让放鞭炮了,都流行扎气球,人多力量大,各种电动手动的打气筒齐上阵,小路里已经拉出一条气球花路。
    摄影师摄像师都到了,唐姚早就在楼下搭了张桌子给他们调试装备用,看到林西成,指一指楼上说:“在阁楼吃早饭。”
    送首饰上阁楼,唐娇已经梳妆整齐,围了条毛巾在吃小笼包,看到林西成还客气地问:“你早饭吃了吗?”
    姚玉芬从里间出来,连声向林西成道谢,责怪女儿丢三落四没脑子,就听唐姚在楼下喊:“你们下来两个人,摄影师摄像师要上来了。”
    家里地方太小了,多几个人都站不了,林西成跟着唐娇的姨妈和舅妈下来,只留了文文和许沁在上头。
    摄影师和摄像师上来,刚好捕捉到新娘妈妈为新娘戴上首饰的画面,姚玉芬没忍住,女儿还没出门,她就掉眼泪了。
    看新娘抱着妈妈,嘻嘻哈哈地安慰她,在一旁泪眼楚楚的文文意识到,她将来的婚礼不会有这个环节,她没有娘家。
    又听唐姚在楼下喊,谁谁谁到了,于是陆续有几位长辈上楼来看新娘子,地方太小,大家都是打个招呼就下去的,唐娇便请摄影师、摄像师去拍拍楼下的画面,毕竟这弄堂很快要拆了,她想多留些影像当做纪念。
    见许沁没戴胸花,楼上也没见着,姚玉芬便带着孩子下去找花。
    阁楼里只剩下新娘和文文,避开妈妈,唐娇还是掉眼泪了。
    “别哭呀,妆要花了。”文文自己红着眼睛,还不忘安慰娇娇,“眼睛肿了不好看。”
    唐娇努力忍住了,软绵绵地呜咽:“我也不想哭的,就不知道怎么了。”
    文文小心翼翼地为新娘擦去眼泪,唐娇冷静下来后,给自己补了妆,见文文也是哭过的,拉着她坐下也补一些粉。
    “傻瓜,你哭什么。”嘴上这么说着,想起方才的画面,唐娇忽然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幸福,是文文将来永远也不会有的,若不是林西成,她都没有家了。
    一阵心疼后,轻盈地为小美人补上粉,唐娇说:“等你和林西成结婚那天,从我家嫁出去,从姐姐姐夫家里嫁出去,好不好?”
    文文呆住了,娇娇抱了一下她,摸摸脑袋说:“乖,别人有的,我们文文都会有的。”
    林西成爬上阁楼,敲门进来,就见文文躲着他背过去了,新娘眼睛红红地问他:“干什么?”
    分明看到文文哭了,但想今天这个日子,随时随地都值得感动,便没多说什么,正经对唐娇说:“你小娘娘一家来了,还有大娘娘家的哥哥。”
    唐娇一秒拉下脸,撸起袖子问:“他们来干什么?”
    文文忙说了唐红霞和她一个医院的事,估摸着现在还在医院没出来,唐叔叔和姚阿姨早就去探望过了。
    夫妻俩的意思是,不说将来亲密和睦,至少也是讲和了,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不邀请,肯定要翻脸,还是他们没道理。
    “要上来看看你,你装装样子吧。”林西成劝道,“给你爸爸点面子,他们不是来吵架的,来给你送红包的。”
    “我才不要他们的钱。”唐娇回身拍了下文文的脑袋:“你干嘛不告诉我唐红霞的事。”
    林西成心疼地说:“你怎么打人,有你这么凶的新娘子吗?”
    “我连力气都没用,就摸了她一下。”唐娇说,“是你在凶我好不好,有你这么凶新娘子的吗?”
    文文哭笑不得,这边安抚着炸毛的人,那边请林西成去把人带上来,好说歹说,唐娇才努力装出客气的样子。
    后来是看到表哥家的小宝宝那么可爱,还有小娘娘的表弟,想到小朋友们都是无辜的,心里的气也就消了,还给他们塞了红包。
    楼下时不时有气球炸了的动静,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很是热闹,一拨又一拨的亲戚朋友来问候过新娘,姚玉芬终于又爬上来,问女儿:“小郭和他妈妈那边怎么样了,小郭出门了吗?”
    唐娇说:“九点半到呀,应该快出门了。”
    姚玉芬担心地说:“前面那条路有点堵的,让他早点过来吧,早到总比晚到好,晚了心里要急的。”
    好在女婿是贴心的,此刻刚好发来消息,他们要出发了。
    这一边,郭旭东穿上油光锃亮的皮鞋,从表姐手里接过捧花,故作镇定地对大家说:“出发!”
    大家下楼来,纷纷去找各自的车,主婚车缓缓开到面前,今天魏颖的老公给新人当司机。
    在摄像师的要求下,走了几个镜头才总算上了车,郭旭东紧张地稍稍扯开领带,问魏颖的老公:“那天你去接魏颖的时候,紧张吗?”
    人家哈哈笑道:“当天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个叫我这样,那个叫我那样,我都不晓得自己要做什么,后来看录像,我是真的一脸呆滞,头都昏掉了。”
    快到九点半,扎好的气球串起来,一路拉到了弄堂门口,摄影师先拍一圈,他们说ok了,婚车才可以进来,林西成和唐娇的朋友,跑进跑出传递消息,现在万事俱备,就等新娘子这边点头了。
    亲戚朋友都涌到路口看热闹,阁楼上只剩下文文、摄影师和一家四口了。
    唐娇最后给妈妈补了点粉和口红,为爸爸和哥哥打上领带,妈妈搀扶她在床上坐好,将褂裙裙摆铺开,最后亲吻了女儿的额头。
    唐志明进来看了眼女儿,笑容里满满的不舍,唐娇张开怀抱要爸爸过来,他哆嗦着拥抱了一下女儿,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赶紧跑出去了。
    “叔叔阿姨,婚车要进来了。”许沁上阁楼来说,“西成哥哥让你们下去,还有唐姚也下去。”
    爸妈下楼后,唐姚在走之前抱了下许沁,说:“多抢点红包,你个子高,小心别撞到头。”
    许沁笑道:“照顾好叔叔阿姨呀,快去吧,外面严阵以待了,郭总监要进来有点难。”
    唐姚哈哈大笑,霸气地下楼去,管他是谁,要娶自家妹妹,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怎么啦怎么啦?”唐娇在里头好奇地问着,“他笑什么啊?”
    此时姐妹团上楼来了,从楼下到阁楼,层层关卡,还有阿姨妈妈团堵在路口,今天新郎红包不给足,是过不了关的。
    吉时将至,从弄堂口传来气球炸裂声,浩浩荡荡的车队开进来了,汪美丽带着聪聪妈妈她们一帮阿姨,守在小路口摩拳擦掌要抢红包。
    林西成飘到老妈身边,轻声说:“兄弟团团长是我们总裁,汪女士,你拎得清吗?”
    汪美丽一愣,眼看着婚车来了,拍拍儿子,给了个里应外合的眼神:“放心,妈妈不要太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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