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潇湘看着在身边飞舞的繁星,感觉心里踏实得不少。
    每一个寒凉孤寂的月夜,不正式这群家伙陪着自己吗?
    苏祁佑看着面前着和尚,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和气和贵气,面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月光洒了他一身,让他像仙人降世,不沾染一点凡尘烟火气。
    从前他只是远远的看过守塔人,从未近身过,也不知道他的容貌,年龄什么的。
    现在一看,心中竟有些不适。
    这么些年,就是这和尚陪着她吗?
    “他叫什么?”苏祁佑问。
    沐潇湘说:“他叫梦参,梦参,这位是我的……我的丈夫,叫苏祁佑。”
    对于苏祁佑的身份,她不打算对梦参隐瞒。
    她为二人介绍了一下,免了一番客套。
    梦参和苏祁佑对视一眼,略点了点头。
    梦参走到二人身边,“你怎么回来了?事已成了?”
    他没有斥问沐潇湘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回来,而是像一个长辈一般。对于她要做的事,他从来不拦着。
    梦参的声音像极了二月抚风,轻柔却不失魄力,沐潇湘以前每日都是听他念着经文入睡的,这些天没了他的诵经声,她反而有些不习惯,“只是回来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有人要来,我想让你帮我演一出戏。”
    “我知道了。”
    梦参说,他从不过问沐潇湘做事的理由。
    沐潇湘似是想起什么,又问:“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进去塔里过?”
    知道她关这里的人不少,就算宁显塔旁有她的坟墓,也没个人会轻易相信。
    梦参半敛了眼皮,“很多,消息放出之后,很多人都来了。”
    说着,他看了眼已经被砸碎了的沐潇湘的墓碑。上头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什么都要在沐潇湘的墓碑上泼上一桶黑狗血,怕沐潇湘出来找他索命。
    苏祁佑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愣愣地站在墓碑面前,面上虽是如常含笑,可两侧的拳头却是握得紧紧的。
    就算墓穴里没有沐潇湘,可是看到她的墓碑如此,苏祁佑感觉心里难受得很。
    沐潇湘淡淡看了眼,语气轻松:“左苓之墓还是我亲自刻写的,真是可惜了我一碑的功绩。”
    苏祁佑白了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反正我是笑不出来,他们太过分了。”
    他转向梦参,“是谁做的?”
    沐潇湘笑容微顿,“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替你讨回去,也就道德沦丧才会做一定。”苏祁佑不悦地说。
    梦参轻勾一笑,“做这事的人已经死了。”
    “啊?”苏祁佑一愣,喃喃道:“莫不是遭报应了?”
    梦参神态平和自若,“听说上山狩猎时,被野兽吃空了肚子,头也被叼走了。”
    听罢,苏祁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而沐潇湘趁着二人谈话的功夫,已经独自一人巡查了一下自己曾经用过的房间。
    宁显塔有五层,除了第五层是属于梦参的外,其余楼层梦参并没有特殊安排,她就一层一层的换着住,每天醒来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第一层和第二层没什么异样,沐潇湘快速略过。
    到了第三层,刚到楼梯口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味道极淡,还有草药膏的味道。
    这宁显塔有时候会有一些客人光临,大都是江湖逃难的。
    他们就算知道这座塔里有人,还是会闯进来,寻求短暂几日的庇护。
    沐潇湘也是通过他们,得知外界的变化。
    五年,东蒙国已经不是以前的东蒙国了,可左韫还是那个左韫。
    狠辣残暴是他一贯的作风,人民敢怒不敢言。不知为什么,今年的他迫切的想要一个子嗣。后宫妃子几十人,五年均无所出,他就开始张罗着选秀。
    沐潇湘抿了抿嘴,走到第三层自己的房间,房门推开有腐旧的“吱呀”声,但更吸引沐潇湘的是久违的血腥味。
    地上有一些染血的绷带,血迹暗红,看来是中了毒了。
    那血迹鲜红,纱布也很白,看来是不久的事。
    沐潇湘对着纱布看着,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放到鼻尖下闻了闻,入鼻的先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后头便是一股淡淡的乳香。
    那是女子特有的味道,沐潇湘一下就想到这个。
    这时,梦参和苏祁佑一前一后地走到了三楼。
    沐潇湘眯眯眼笑着,“看来这宁显塔有女子光顾过呢。”
    苏祁佑一脸疑惑,梦参却神态自若,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烧了。”沐潇湘指着那一大堆染血的纱布对苏祁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回来了。”
    她非常不希望自己的房间里有别人的气味,甚至体液。
    苏祁佑拿起那纱布看了看,不由啧啧两声,“这么宽大,不会是裹胸吧?”
    沐潇湘想到刚刚味道,答案不言而喻,看来这家伙伤到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所以我才说烧了。”她一笑带过。
    三人再仔细看了看第三层,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来到第四楼。
    第四楼算是她的闺房,旁人进不得,梦参若是没有没有沐潇湘的吩咐,也不会进她的房间半分。
    不同于前三层的沉闷杂乱,这第四册干净得很,装饰用的东西几乎都是暖色的。
    沐潇湘注意到,床头挂着的那把剑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根被扯断的绳子。
    她拉出那绳子,心中竟一时不知何想。
    那是她过生辰时,父王送给她的,剑柄上镶嵌有一颗红宝石,像鲜血一样醒目。
    “梦参,你失职了。”沐潇湘淡笑着说。
    梦参双手合十,“我也是昨天才回来。”
    “是么?”沐潇湘不再追究,因为梦参从不说谎。
    她接着看了看四周,基本无异。
    看来那人只是来拿了把剑,是要防身吗?
    苏祁佑看到一幅画,就那样大刺刺地挂在书桌前的墙上,只要看书的人一抬头,就能欣赏到画里的自己的英姿。
    他不由咂舌,沐潇湘向来自傲,也自恋。“这画也要收起来。”他说。
    沐潇湘和梦参闻声走过来,便看到那一幅略醒目的画。
    画上的人是沐潇湘还是左煜太子的时候,她身穿一身灼耀的银龙盔甲,星眸凤目,嘴唇轻蔑的勾着,有些睥睨的味道。
    苏祁佑不由地笑了笑,自己当初不正是被她这模样给吸引了去?
    沐潇湘拿下那画,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曾经的模样。
    她想起昨日自己照镜子,镜中的人让她觉得恍惚,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到底是哪里变了呢?
    除开衣着。
    想到这东西若是被沐流光看到,便一定会想到自己。沐潇湘垂了垂眸,将画递给苏祁佑,“烧了吧。”
    “我有些舍不得。”苏祁佑可惜的说。
    沐潇湘跟着一笑,“那你便藏着,当做个念想。”
    那样的装扮,日后是再也见不到了。二人心知肚明。
    苏祁佑略有些庄重地点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夫人的画像的。”
    一旁的梦参淡淡笑了声。
    接着三人又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再三确认没什么能暴露之处,烧了染血的纱布后便离开了。
    梦参继续回到半人高的杂草里,蹲下便不见了踪影。沐潇湘和苏祁佑如来时一般,骑着马回到了庄子上。
    萤火虫散了,庄子也就到了。
    苏祁佑依依不舍地说:“娘子,我争取早日去水泠,万不会让你寂寞了。”
    沐潇湘听着眉头轻挑,也不催他,“能写信便好,你不来也没关系。”
    苏祁佑听罢,面上挂上大大的失望,仿佛沐潇湘亏待了他似的。
    缠着沐潇湘哄了两句,便才不舍的离开。他一直将画紧紧的攥在手里,生怕别人抢了似的。
    今夜收获不小,他说。
    沐潇湘虽然白天里睡过,可还是跟着困了,也就回了房间歇息。
    只是这时,容羽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第二天一早,沐潇湘便被鸡鸣给吵醒。
    这公鸡嗓门真是大。沐潇湘嘟囔着起身,庄子随着鸡叫苏醒了,没一会儿就热闹起来。
    沐潇湘出了门,碰见了半道上的颜夙。
    他面色有些低沉,看起来没有睡饱。
    见到沐潇湘,他面上撑出一张笑脸,“二小姐,昨夜睡得如何?”
    沐潇湘点了点头,“一夜无梦,很是自在。”
    看着沐潇湘毫无异色的小脸,颜夙也就知道对方不是在骗人了。
    经过昨晚的摧残,他都不由得开始思考这沐潇湘以前是怎么在这鬼地方生活下去的。
    沐潇湘抿嘴笑笑,“怎么,颜公子没睡好吗?”
    颜夙点点头,无奈地说:“昨夜被蚊子围攻了一夜,我与它们斗智斗勇,天要亮时我把它们打得束手无策,便狼狈的跑了。”
    “颜公子这个牺牲有点大了,晚间我让下人去房里熏熏艾,不然颜公子又得和蚊子小将斗一晚上了。”沐潇湘低低地笑出声。
    颜夙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就麻烦你了。”
    他是真的受够了被蚊子骚扰了,刚睡着就听见身边蚊子的哼叫声,连打了蚊帐都不管用,让颜夙害怕的以为是蚊子成精了,要将他吸得皮包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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